第42章 第 42 章
結果賀年站在原地,一直機靈的人像是一下子被剛纔的話砸懵了,眼睛都忘了眨,只看着他。
被他的視線看得臉熱,事實上嚴銳之也不知道剛纔爲什麼現在要說這些話,只是覺得小半月太長。
眼看賀年還要發呆,嚴銳之受不了地低下頭,沒話找話地提醒:“你還要趕飛機。”
“真的?”對方終於反應過來,不敢相信似的重複一遍,“真的?”
“算了你別說了,我剛纔都聽見了,肯定是真的。”賀年喃喃地開口,像是沒了邏輯,“你剛纔說了的。”
“你——”
嚴銳之又想趕人,但賀年已經黏在他身上了,伸手抱住他,頭枕在他肩膀上:“你讓我緩緩,三十秒,就三十秒。”
趕飛機也不急三十秒。
嚴銳之心安理得地替對方找了這個理由,反正已經突破了一回,現在便沒再推開他。
抱在一起時總能更直觀地感受到對方的心跳,跟自己的疊在一起,那麼真實,又那麼生動。
賀年似乎在心裏默默數着,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辦公室的門隔離了絕大部分的吵鬧,心跳聲就變得尤爲鮮明。
“我……”在說完那些話以後,嚴銳之忽然覺得有些脫力,聲音小了一些,“我不一定能做得好,我也沒有過經驗,可是……”
可是要真的等到十二天以後再開口,他怕好不容易因爲分別攢起來的衝動消失,怕想要邁出腳步的動作遲滯。
只不過剛剛說出那些話已經用盡了所有勇氣,剩下的他還是開不了口。
即使如此,這對賀年來說已經足夠了。
“沒事,沒事,沒事。”對方說了三遍,嗓音有些啞,手上不自覺想要用力,把他抱得再緊一些,可又因爲怕他不舒服,只能微微鬆開,“怎麼辦啊。”
三十秒的時間很快過去,很有時間觀念的賀年依依不捨地鬆開他。
他遲來地有些孩子氣,一邊抱着他一邊說:“嚴總,你這樣讓我怎麼出差。”
嚴銳之自己也知道這個時候說不對,現在時間太緊,他後之後覺地“噢”了一聲,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大概這副有些懵的模樣讓賀年更開心了,他看着嚴銳之現在的表情,想繼續抱着耍賴時間又不夠,不知如何是好地開口:“我就這麼一說,你別當真……”
只是人還賴在他身上,黏黏糊糊的:“嚴總。”
“嗯?”
嚴銳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輕聲應道。
“我好喜歡你。”
賀年似乎喜歡用一些簡單的字詞前綴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小孩子一樣,用“好”,用“特別”,用“多麼”,粗略地把所有情緒概括起來。
我好想和你在一起。
我特別喜歡你。
我多麼愛你。
沒那麼多辭藻,只變成一句又一句的熱烈告白。
只是這點溫存時間沒能持續多久,郝帥極具穿透力的嗓音在外面響起來:“嚴銳之!有什麼話不能回來再說!”
按照他的性格一般都會直接推門進來,沒想到卻只隔着門吼。
而嚴銳之不知道的是,因爲自己剛纔冷臉的關係,外面已經開始對賀年進行了新一波的同情,認爲嚴總在這個時候叫他進去,肯定是工作有什麼問題,發了大火。
之前幾個實習生都出現過這種情況,郝帥有經驗,多半怎麼勸都沒用,自己進去說不定還要被戰火波及,得不償失。
儘管他知道賀年跟嚴銳之關係會比一般的員工要近一些,但嚴銳之口風緊,也就透露過那一次意外,加上後面幾次自己頻繁試探都沒探出什麼東西來,他即使滿心懷疑,也不敢妄下定論。
更何況嚴銳之是個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的人,即使他真的待賀年不同,在工作上犯錯也是一樣責無旁貸的。
綜上,郝公子認爲現在不是個進去的機會,只隔着門對裏面說話:“快點啊!萬一路上堵車怎麼辦!耽誤了值機怎麼辦!你別把人家嚇哭了,趕緊把小賀交出來!”
這場景,莫名有種西遊記中孫悟空支着個金箍棒,蹦到妖精的洞府門口讓人交出他的師父似的。
被自己的聯想嚇了一跳的嚴銳之面無表情:“……”
郝帥還在外面聒噪,裏面“工作生活分得很清”的嚴銳之閉了閉眼。
“快去吧。”他揉着眉心,別開臉說道。
賀年應了一聲,果真鬆開了他,往門口走。
眼前的場景又變了,從西遊記切換成了西廂記,聒噪的孫悟空成了棒打鴛鴦的崔夫人,最後一點時間留着給裏面的崔鶯鶯和張生執手相看淚眼。
又一次被自己聯想無語到了的嚴銳之面無表情:“……”
什麼玩意兒,這不是纔剛說了試試麼。
他沉默地把這些無厘頭的聯想從腦海裏趕出去,然後一擡眼,發現身高腿長的男大學生,正以蝸牛看了都要驚歎的速度,極緩慢地往門口挪。
嚴銳之:“……”
算了,既然自己都能在賀年臨走前邁了一步了,出格一點也沒多大分別。
想到就做,嚴銳之冷着臉靠近他,在對方驚訝的眼神裏走到他旁邊,只是語氣不那麼平靜:“反正現在是中午。”
賀年傻傻地:“啊?”
“這裏離機場不遠。”
“哦哦哦哦哦!”張生“哦”了一連串,立刻懂了崔鶯鶯的弦外之音,配合道,“好的!嚴總!”
不像是剛互剖心意的人,倒像是要去一起隱瞞身份做什麼任務了。
嚴銳之一邊覺得自己一定是跟賀年待久了,想法也變幼稚起來,一邊繼續垮着一張臉,打開門。
郝帥嚎叫到第三聲讓嚴銳之放人時,格子間的員工正爲賀年進行第三波同情。
正想着,原本緊閉的門忽然打開了。
不明所以的員工迅速再一次噤聲,大家齊齊看着裏面走出來的兩個人,除了郝帥以外基本大氣都不敢出。
按照嚴總的性格,大家都腦補了一場新的風暴,而他的表情也佐證了他們的想法。
嚴銳之的臉色比剛開門時還要冷,渾身上下都瀰漫着低氣壓,深色的西裝平添了這一種氣魄,眉骨壓下來,看上去似乎還在生氣。
郝帥看他這副表情嘆了口氣,忍不住替自己的忘年摯友開解:“行了行了,年輕人偶爾犯點錯有什麼,而且小賀已經比同齡人厲害很多了。”
他想走過去安撫一下賀年,卻沒想到對方跟着嚴銳之身後出來,表情沒有經過暴風雨洗禮後的絕望,而是帶着一點……藏不住的快樂?
郝帥皺了皺眉。
剩下的員工也看見了賀年的表情,跟着皺了皺眉。
這孩子不會被罵傻了吧?
大家正想着,嚴銳之已經徑直走到郝帥面前,聲音沉靜冰冷:“你叫司機了嗎?”
郝帥點頭:“馬上過來了,下個樓應該就差不多了。”
“我跟你們一起去機場。”嚴銳之向來冷靜慣了,在賀年面前還好,現在又恢復了這副毫無破綻的模樣,“我要監督他改完報告。”
郝帥嘶了一口氣:“不用這麼嚴厲吧?非得等着現在麼?”
嚴銳之掃他一眼。
“而且人家司機都要在樓下等了,現在取消也不太好。”郝帥說,“嚴總千萬別送了。”
“哦。”嚴銳之沒什麼感情地應了一聲,“那你自己坐那個車走。”
“賀年。”他扭頭叫對方的名字,“那跟我去停車場。”
然後像是不想再在這裏停留,先一步走了出去。
等他剛上電梯,所有人才滿目同情地看着賀年。
這是犯了什麼錯,要讓嚴總親自開車,盯着在路上改完。
郝帥也有點沒反應過來,沒想到還有這出,但他趕跟司機約定的時間,拍拍賀年:“小賀,沒事,你嚴總他就是有時候工作太認真,沒事兒,我到時候在安檢那裏等你。”
賀年的表情看上去還有點發愣,然後點點頭,也要往電梯間走。
“沒事兒小賀!”梁小優過來安慰他,“嚴總可能今天就是心情不好。”
賀年:“嗯嗯嗯。”
“反正這裏離機場近,一會兒就行,別怕。”
賀年回了一個特別燦爛的笑:“謝謝小優姐。”
大概是這個反應太過詭異,梁小優不放心地問:“剛剛嚴總是怎麼發火的?”
賀年嘿嘿一笑邊走進電梯:“發了好大的火。”
“好可怕啊。”
“叮”的一聲,電梯門關上了。
剩下其他的員工一臉詭異地望着他離去的方向。
“完了。”
“完了。”
“多半是嚇傻了。”
“也對,你什麼時候看到過嚴總親自在路上監督人改報告的。”
“而且是嚴總親自開車……”
“嘶。”
“嘶。”
大家齊齊打了個寒噤。
以一種悲壯的目光凝視着關上的電梯門。
至於賀年則下了電梯,飛奔到負二樓的停車場,然後自己主動自覺地坐到了駕駛座,再笑眯眯地替副駕駛那個“發了好大火”的人繫好安全帶,還順便蹭了蹭他的臉。
“謝謝嚴總送我到機場。”他看着對方說道。
嚴銳之繃不住,不知道是惱他還是惱自己,居然真的能沒了理智,乾脆剜了他一眼。
賀年只顧着笑,啓動了車,輕聲說了一句:“我也捨不得的。”
既然嚴銳之不願意說,那自己就連他的一塊兒說了。
反正一家人,誰說都差不多。
賀年哼着不成調的曲子,把貝多芬的月光哼成了歡快的小步舞曲,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