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今天似乎比往日裡都要疲惫,刚一动手指,从腰部以下便酸痛难当。
疼痛让机体保护性地收回手,被過度使用的地方也终于被唤醒,从裡到外绵延生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感受。
“醒了?”
還沒坐起来,他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個年轻的男声。
听见這個声音,严锐之转头看了過去。
青年肤色健康,五官标致,他眉骨高,看過来时便愈发深邃立体,可眼眸又并非狭长薄情的长相,英俊中就又带着一点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气。
只是他胸前大喇喇布着几條红痕,锁骨处還留着個牙印。
对方随着严锐之的目光移到那裡,脸色好像還有些不自然。
严锐之:“……”
這一幕终于让他的记忆瞬间回笼——
沉默的喘息、投射在墙面上交叠的影子,昏暗光线中的双臂,与沒入黑夜的汗水……
都与這個声音有关。
昨晚自己跟合伙人下班后小酌,中途遇见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搭讪,他沒理,朋友帮他打发走了。
后来事情聊到一半,郝帅被家裡叫了回去,自己起身送他,沒想到因为這点空隙,面前的酒就被动了手脚。
严锐之是在起身准备买单的那一刻感觉到不对劲的。
他酒量不错,可身体却升起一点不正常的软和热,脑子也有些发懵,而之前搭讪的男人去而复返,趁虚而入,“热情地”非要送他一程。
那药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劲儿很猛,自己被那個中年男人缠着使不上力,眼看快被拽进暗巷,眼前的青年出面帮自己解了围。
当时青年想先追上人送到警察局裡去,可严锐之那时候状态太差错過了,又說什么都不愿去医院洗胃。
严锐之记得大概,当时自己被折腾得仅剩的理智都快沒了,憋闷又难受,一度话都說不清。对方勉强从自己嘴裡拼出一句话,按照要求给他开了间房,本来事情应当到此为止,但最后拉拉扯扯,竟成了這种结局。
他也记得后半夜的开始,是他被药物作用折磨得烦了,主动要求的。
……但也不是這种程度的要求。
回忆结束,严锐之久久沒有說话。
這都是些什么事儿?
刚一动,某些部位的不适感骤然袭来,他下意识“嘶”了一声,一旁的人立刻紧张起来:“沒事吧?”
严锐之语调平静,低声說了句:“麻烦拿一下睡袍。”
一开口,喉咙就烧灼着疼。
“严先生,”对方礼貌地叫他,“听你嗓子不舒服,你等一下,我去倒杯水。”
青年的声音裡甚至带了点天真,但每一個字都能让严锐之回想起昨夜的种种,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嗓子是怎么哑的,到最后他又是怎么几近泣声地低诉的。
严锐之闭了闭眼,别過脸不搭理。
他听见对方起身穿衣服的声音,在安静的套房裡格外明显。
对方起身去给他倒了水,又取了睡袍,一同放在严锐之面前。
拿過来以后還很有眼力见地回避了一下。
严锐之說了声谢谢,接了過来。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发现上面有几條未读消息,都来自他的好友兼合伙人,郝帅。
【郝帅:你助理說早会你沒来,不舒服?】
【郝帅:九点還要开研讨会,不然咱们還是推迟几天?】
他看了一下现在的時間,過去也来得及,按下语音键:“不取消,我会過来。”
刚放下手机,就感觉对方正看着自己。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說明白以后就此别過就好。
严锐之刚要說话,就听见对方先开口:“严先生,你现在的状态,可能不适合——”
“很感谢你昨天帮了我。”严锐之沉声打断,也想借此說清,“之后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他坐在床上,松松垮垮系着睡袍,看着对方。
青年已经草草套上了衣服,是一件非常喜庆的红底白字文化衫,上面写着“安京大学百年校庆纪念”。
虽然起因荒诞,不過严锐之也并不羞于启齿:“而且這件事,本就是我让你帮我的。”
听他說到這裡,对方也许是内疚,立刻說道:“严先生,這件事我很抱歉,我也一定会负责。”
“我现在說的,就是想让你别放在心上。”严锐之冷静地开口,“你替我解围就已经是帮忙了,更何况是我邀請在先。”
“我好像也沒有帮好。你现在還是不太舒服,”对方观察着他的脸色,說道,“那我也是要负责的,毕竟后面……是我沒有控制好。”
明明這人比自己高了不少,只是现在微低着头,偏浅的头发還有些乱,看上去倒像是在被严锐之兴师问罪。
這個诡异的联想让严锐之眉头跳了跳:“不用。”
“那我去买点药?”对方又试探着问,似乎是懊恼,“怪我太不知轻重……”
严锐之觉得這人明明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但偏偏就是能让他生出无名火:“你是想让我說你厉害?”
“我不是那個意思,”青年连忙說,“我昨晚是第一次,沒经验。”
“……”严锐之短促地哂笑一下,声音裡带了冰渣,“那我是不是该夸你天赋异禀?”
刚說完,严锐之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又顺着他的道开了口,立刻语气不善地把话题主动权拉回来:“算了。我认为两個陌生人沒有交流事后体验的必要。”
自己坐在床上确实少了点气势,严锐之想要站起来,沒想到低估了昨晚的惨烈程度,刚要下床就腰上一软。
对方立刻跨了一步伸手過来,身高优势骤然显现,严锐之條件反射地想要去挥开他,结果因为沒力气而只能被他扶住。
自己還沒說话,青年就很担忧地问了一句:“严先生,你要不再休息一会儿?”
“或者续個房,你再——”
“……”严锐之這次狠狠甩开他的手,面不改色站起身,跨過一地荒唐的罪证,冷着脸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直到他从浴室出来到换好衣服准备出门,都一副毫无交流欲的模样。
意思也很明显:一次意外,不要烦我。
等他走到门口,一旁擎着的人才又走上来:“严先生。”
严锐之不太喜歡仰着头跟人說话,更何况对方走過来时因为身高优势甚至带了点压迫感。
因此他眼皮也沒抬,语气不善:“又怎么了?”
這次青年干脆直接把手机拿出来:“能加個联系方式嗎?”
严锐之理都懒得理,直接按下门把。
结果刚开门就听见对方可怜兮兮地說完了后半句:“那一半房费我晚些时候转给你。”
“……”严锐之提起来的半口气又落了回去。
“真的,严先生,不管你要不要我负责,那如果按照你說的,另一半房费我是一定要给的,沒有让你掏钱的道理。”
他挑眉看着面前的人。
对方t恤上印着硕大的“安京大学百年校庆纪念”字样,一條极普通的长裤,基础款运动鞋,除此以外身上沒任何其他装饰。
也对,這间酒店定位高,又是套房,自然不便宜。
這一点他倒是忘了。
对于一個普通大学生来說,這一晚确实负担重了些。
“不用——”严锐之刚开口,就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近乎诚恳,仿佛自己要是拒绝,就是伤了一颗水晶般剔透的男大学生的自尊心。
“我会把体检报告一起发给您。”青年又补充了一句。
“……”严锐之虽然无意守护這人的玲珑心,但被纠缠得烦不胜烦,生怕要是再拒绝這人又要說出什么话来。
最后還是沉着脸,扫了码。
“小弟弟,好好学习。”他踏进电梯,沒有回头,只丢下剩余半句话,“這事就当沒发生過。”
严锐之下楼结了账,又叫了個专车回到公司,正好能赶上研讨会的時間。
郝帅一进办公室,看见他就皱起眉:“你昨晚是跟人打了一架嗎?”
哪壶不开提哪壶,严锐之把文件往他身上一推:“别废话。”
“哎好好好,我是觉得吧,沒必要這么拼,一看你就是昨天沒睡好,你說晚一天又不少块肉……”
以往這人也嘴碎,严锐之早已习惯,但今天的他对郝帅的嘴碎非常有意见:“你少說一句话也不会少块肉。”
不過等相关人员来到会议室,严锐之就又恢复了原先的冷静模样。
研讨会刚开始,他的助理梁小优见他還站着,立刻恭恭敬敬地跑過来:“严总您等一下,我去给您搬個软一点儿的椅子。”
“……”严锐之面上不显,神色如常,“不用。”
“我今天站着說。”
忙碌了一上午,严锐之松一口气独自走回办公室。
沒說多少话喉咙就疼得不行,加上全身难以启齿的不适,他靠在沙发上,揉着眉心休息。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开始梳理過去十二小时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事。
严锐之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自己跟一個大学生上了床,人家說什么都要给他aa房费。
手机振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严锐之一掀眼皮,发现是一條新朋友消息。
新的联系人名字叫“讲道理”,头像是一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萨摩。
“……”
這個名字直接让严锐之回到了早上刚醒来,跟這人掰扯的场景。
是挺讲道理。
想让人随便找個什么玩意儿把嘴塞住的那种讲道理。
他滑开手机,上面有两條消息一條转账。
【讲道理:严先生,早上說了要给房费的,正好我今天的代课费到了。】
【讲道理:先转给您(▽)】
系统提示:讲道理向你转账300元
严锐之忍着浑身的酸疼看着那笔钱,表情更冷了。
這大学生非要跟自己aa房费就算了。
還他妈分期付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