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考虑只需要一下午的時間嗎?
這种古怪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吃完饭开始收拾碗碟的时候,被林格催着回二楼复习的梅蒂恩走到厨房门口,终于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林格,你会去罗斯廷市嗎?”
林格头也不回地說道:“還在考虑。”
“我觉得你应该去。”
梅蒂恩很认真地說道:“圣夏莉雅姐姐是女神的子嗣,我觉得她不会欺骗我們。而且,你是被金苹果选中的人呀、就像爱丽丝姐姐是女神的使者一样,伱也得到了女神的启示,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這样,父亲才不会对我們感到失望!”
见過了正牌的女神使者圣夏莉雅后,粉发小女孩依然愿意相信爱丽丝這個冒牌使者也是使者,真是令她感动万分。
爱丽丝赶紧答应。
“谁說沒有的!”
爱丽丝颇为忿忿,认为林格這是双重标准,是必须批判的行为,但考虑到他毕竟是自己的雇主,多少得留点面子,便沒有這么做。
“你来得正好。”林格淡淡开口,表情平静得像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沒发生過:“准备一下,和我去买今天的晚餐。”
“可是,我們已经做不到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啊?”
“别不說话啊,给我解释清楚!”
林格听不懂什么是“主线任务”,他只知道一件事情:“這不是游戏。”
游戏中死了還能复活,但现实中不能。接受了圣夏莉雅的邀請,追寻引导的线踏上旅程,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在另一座陌生的城市中,又有怎样的命运正在等待自己?這些都是不可预见的事情。
话音落下,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淌,令爱丽丝如同坠入一片沒有光亮的海洋裡,压抑到近乎窒息。
“抱歉,杨科先生。”年轻人语似轻呢,笔直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我好像辜负了您的期望。”
可是,如果杨科先生确实是病逝的话,怎么会使林格转变为如此理性、冷淡的性格呢?像梅蒂恩那样,立志当個医生,拯救更多病人的,才是正常的例子吧?
“二十一。”
辜负期待,指的是天心教堂的关闭,還是其他的事情?
爱丽丝正思索,却见林格忽然回過头来,视线在昏暗的后院裡显得如此锐利,定格在她的身上。金毛女仆吓了一跳,连忙主动跳出来,连连摆手道:“那啥、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其实我什么也沒有听到哦,你要相信我……”
他开口,小声地說了什么,爱丽丝连忙凑得更近了些,屏住呼吸才听到他說的话是——
林格便从她的身旁走過,大概是要去拿钱吧,爱丽丝還在原地心虚,不敢动弹。她听着年轻人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想起他刚才道歉时愧疚而又有些落寞的语气,忽然间感觉,其实林格也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冷漠坚强。
她暗暗叫苦,這时,却听到林格的声音,轻飘飘地从過道裡传来,但是,却不是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
悄悄咽了口唾沫,其实爱丽丝已经有些后悔了,揭人伤疤可不是天才玩家应该做的事情,何况還是這么敏感的問題。但是,箭在弦上,還能不发嗎?难道要问他一句今晚吃什么?
于是,女仆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我想、唔,就是想问一下,呃,關於杨科先生的事……其实梅蒂恩和我說過,但我感觉,不太对?所以,那個,他真的是……病逝的嗎?”
肚子咕噜噜地叫,她意识到是该吃晚饭的時間了,便放下游戏机和卡带,下楼寻找林格,想问他今晚吃什么,如果可以的话,爱丽丝希望有美味的香煎猪排和芝士火腿。
爱丽丝很想說你就是主人公啊,话到嘴边又停住,沒有說出来。她哼了一声:“說我們是小孩子,你自己又多大?”
“先洗碗吧。”
林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過身来,对自己的妹妹說道:“首先,她究竟是不是女神的子嗣,這是沒有证据的事情,我們不能仅凭一人之词就下定结论;其次,女神在人间還有其他的信徒,我們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比如,传播祂在人间的福音……”
梅蒂恩闷闷地回了一句,然后低着头离开了厨房。
“我還需要考虑。”他說道:“梅蒂恩,你先上楼复习吧,别忘了,药剂师资格考试,就在下個月。”
果然不该问這個問題啊!
“哦?什么理由?”
“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样,总是沉迷于一些荒谬的故事裡。”他說道:“主人公只有一個,但未必是我們。”
发生了血月异变后,宗教互助协会与市教区委员会的谈判估计是无疾而终了,天心教堂的关闭已是定局,不可避免。不再身为牧师的自己,又如何为女神传播祂的福音呢?
林格的考虑到底要持续多久,谁也不清楚。圣夏莉雅走后便沒有再出现,梅蒂恩回到自己的房间裡,继续复习药剂师资格考试的资料,爱丽丝在做完家务后便埋头捣鼓起那台暂时无法启动的游戏机,想要搞清楚它到底是坏了還是在补充能量。
這么一想,爱丽丝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不受控制的冲动,下意识喊道:“等下、林格!”
“那也沒比我大多少嘛!”
年轻人停下脚步,虽然過道裡的黑暗有些浓厚,几乎覆盖了他整個身体,但爱丽丝可以感觉到,他已经回過头来,正在用那双金色的眼眸注视着自己。
“我是你们家的女仆呀!”爱丽丝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女仆就要有女仆的职业素养,在你们沒有解雇我之前,我怎么能抛下雇主、一走了之呢?”
林格闻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末了感叹道:“這么說来,当时梅蒂恩要雇佣你为女仆的时候,我早就应该拒绝的。”
“并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觉得,你好像沒有非得留在天心教堂的理由。”
一楼的礼拜堂门窗紧闭,更显昏暗,站在楼梯口望去,只能看到女神像模糊的轮廓,以及一排排沉默的橡木长椅的影子。它们已有两個星期不曾迎接信徒的祷告,仿佛被人遗忘在了世界的一角。在那银制的烛台上、石刻的雕像旁、阴暗的角落裡……来自中古时代的湿气阴魂不散地萦绕,壁砖之间已有青苔的攀附,一派死气沉沉模样。
“诶?哦、好的好的!”
林格微怔,随后才反应過来,确实是這样。
爱丽丝最见不得這种冷清孤独的景象,连忙逃开,往厨房走去。进入厨房才发现也是空无一人,难道林格出门买菜了?
视线一瞥,却看见通往后院的门开着,爱丽丝心中有了些猜测。她下意识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往门边走去,扒住门框,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果然看到林格的身影站在几株白城梧桐的影子裡,背对自己而立。
但是捣鼓了半天也沒個结果,最后爱丽丝泄气了,两手一摊,直接摆烂。反正這玩意是游戏指令工作室研发的,自己也不会修,過两天再来看看,說不定它就好了呢?
扭头看向窗外,却发现血红色的残阳已漫過窗框,渐渐淌入了室内,压抑沉闷的光线在房间内四处折射,仿佛投影于壁的一片血海,高度已盖過了爱丽丝的头顶。
“哦。”
“……”
即便如此,林格的回答依然沒有改变。
梅蒂恩和爱丽丝或许在憧憬一场不可思议的大冒险,林格却早已過了天真的年龄。
当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装模作样刷着碗的爱丽丝凑上前来,贼兮兮地說道:“其实我也觉得你应该去。”
是养父杨科先生的逝世,改变了他。
他似乎沒有发现爱丽丝正在偷窥,手裡捧着一本书,仰起头来,静静地注视着沐浴在如血残阳之中的梧桐树枝,看见上面所剩不多的树叶在寒月的晚风吹拂下瑟瑟发抖,似乎很快就要掉落,而新芽仍沒有萌发的迹象。
“其实你比较适合跟她走。”林格却忽然說道:“你也是女神的使者,又有神奇的游戏机与卡带,還天生就是喜歡冒险的性格……說实话,你沒有提出跟她一起离开的要求,是令我比较惊讶的事情。”
他在向自己的养父道歉。
梅蒂恩打断了兄长的话,眼神有些委屈。
听梅蒂恩說,很久以前的林格,是個爱笑的人。虽然难以想象他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但既然是梅蒂恩說的,应该不会有错。
人所說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往往只是给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一旦世界发生变化,它们便不复存在。
她摇头晃脑感慨道:“毕竟,這可是游戏的主线剧情啊。连主线任务都不接,這游戏還怎么继续玩下去?一看你就是個外行人,啧。”
“喂、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爱丽丝立刻炸毛了,有一根头发猛地竖了起来,同时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看:“說好的不赶我走呢?果然還是要赶我走吧?你這個言而无信的家伙!”
“我考虑好了。”
他平静地說道:“去罗斯廷市吧。”
给点喵,顺便好像有读者问有沒有群,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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