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愿你在天堂裡再无疼痛
病房角落裡陪护床上,拿着一本小說正在看的楚天舒,头也不抬扔出一句话来。
吴楚之還沒說什么,林涛转身面带着笑意,“楚叔叔,都是一些安神补脑、消炎镇痛的药物,对小吴的身体恢复是有好处的。”
楚天舒合上了书,一边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体,一边說道,“他的身体沒什么問題,不需要输液了。”
林涛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一边的廖月婷也皱起了眉头。
楚天舒见状沉吟片刻,也觉得自己這话說的太硬了点。
好歹也是熟人,他叹了一口气,脸颊微微一松,开口解释道,
“他這段時間输液输得太多了,過多的输液治疗也容易干擾人体的水电解质紊乱,容易导致水电解质的失衡。”
楚天舒认为,自幼多年的打熬身体,吴楚之的体质已经完全接近一名合格的战士,相当耐造。
体质太好,也就沒必要用太多的药,特别是抗生素之类的药物,否则沒事都会整出事来。
当年从猫耳洞出来,他便是因为输液過多,导致水电解质失衡反而患上了高钾血症。
要不是当时他未来老婆丁晶留意到异常,抢救及时,楚天舒便会沒死在战场上,反而窝囊的死在医院裡。
所以对输液這事,他一直都是十分反对的。
何况這些年,医院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這种陋习的。
离开仪器,医生就不会看病。
吃药、打针、输液三选一的情况下,能让你输液就让你输液。
就连生孩子也是能剖腹产,就绝不顺产。
单单就用药上来說,其实很多液体沒必要输。
几毛钱的药品就能解决的事,非得在医院输液花上几百。
也就是医保有钱。
林涛微微一愣,而后开口說道,“楚叔叔,這是郑教授下的医嘱,您别为难我們。”
廖月婷虽然对医嘱的来由心知肚明,从短信的內容就知道是這位师兄的拍马屁之举,但是還是出言帮腔着,
“楚叔叔,請相信郑教授的专业。”
其实无论此时输液是否有必要,在做事一向周正的廖月婷眼裡,患者的依从性是态度問題。
既然下了医嘱,就应该得到执行。
虽然楚天舒說得有几分道理,但实际上這种几率太小了。
要是医院裡病患人人都像楚天舒這么說,会给医疗工作带来多少麻烦?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够清晰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和病程的。
如果不是看在郑教授的面子上,廖月婷此时都想回办公室拿病患责任书了。
见楚天舒的眉头皱了起来,吴楚之笑了笑,“小舅,沒事的,挂点水不打紧的,郑妈妈总不可能害我吧。
明天开始不输了就是了。”
楚天舒仔细想想也是這個理,多输一天,少输一天也不碍事,于是不再阻拦。
而被楚天舒這么一打岔,廖月婷以往经常颤抖滑针的手,今天竟然异常的稳定,一针入管。
她得意的挑了挑眉头,比了一個嘢,“怎么样,姐姐的手法還不错吧。”
吴楚之乜了乜她傲娇的小模样,指了指自己的手背的钢针,“小廖姐,你倒是先把胶带给粘上啊,不然待会滑针了。”
明天也不输液,自然也用不上留置针。
廖月婷大囧起来,一时之间得意忘形,忘记粘胶布固定了,慌忙扯着自己袖子上的胶布。
望着液体通畅的向着吴楚之的血管裡奔涌而去,林涛松了一口气,而后扭头笑笑,
“那行,小吴這是安神补脑的药,有助于你睡眠,你可以一直睡到明天上午,估计最迟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睡吧,在睡梦中死去是沒有痛苦的。
下去后也别来找我,比起那些癌症病人最后是活活疼死的,你已经幸运很多了。
“嗐!還要后天才能出院啊?早躺得不耐烦了!涛哥,要不明天你给我带本小說来呗。”
吴楚之嬉皮笑脸的說着,他快被憋疯了。
除了脑部還有一点出血沒吸收,现在的他和正常人沒什么区别。
本就是一個好动之人,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许做,這可要了他的命。
林涛也知道吴楚之的运动天赋,羡慕的望着他身上的那具健硕的身躯,
“好吧,明天给你带本有意思的书,《我成功离不开青梅》,肥猫大大写的。”
吴楚之眼睛一眯,沒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涛哥,我感觉你在内涵我。”
啥意思!
都当自己是吃软饭的?
吴楚之心裡长叹了一声,也许,不出意外,這软饭自己也是不得不吃的。
林涛哈哈大笑起来,“你還别不信,那本书真叫這名字,挺好看的。”
吴楚之索然无味的摆了摆手,“你跪安吧!”
林涛也不和他计较,“你早点休息,好好睡上一觉。”
“小廖,危险期已经過了,监护器可以撤了,滴滴滴的,他也睡不好”转头吩咐廖月婷后,林涛开始动手扯着吴楚之身上的线。
這玩意儿可不能留在這裡,一旦半夜报警起来,自己做的事情就前功尽弃。
這种药物冲突导致的脑出血,要抢救也是很简单的,凝血降颅压的药物一下去就完事了。
廖月婷也知道现在再上监护器也沒什么必要,无非是個心意而已。
她本来也是准备下小夜班的时候撤的,见师兄這么說,她也顺水推舟的取下线缆。
吴楚之见状大喜過望,“早该取了好吧,弄得我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解决。”
林涛笑了起来,“那你待会上厕所的时候,稍微活动活动,完事后就好好躺着,别蹦跶。
不然明天老师发现了,挨骂的可不止你一個。”
說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吴楚之后,转身和楚天舒告了個别便推着小车出去了。
“别忘了给我带书啊!”身后吴楚之的声音出来。
林涛沒有转身,挥了挥手。
我会烧给你的。
……
举着输液吊杆的吴楚之,一脸舒坦的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躺了三個星期,身体早就臭了,虽然手上有钢针不方便操作,但是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欲望,简单的冲洗一番。
500ml的液体花不了多长時間,本身身体素质抗造的他,趁着上厕所的时候,悄悄将流速开到最大。
一個半小时不到就滴完了,顶着廖月婷嗔怒的眼神,吴楚之笑嘻嘻的看着她取钢针。
“你就作吧!按规定,本来你的输液速度不能大于每分钟40滴,你可好!都开到最大的60滴了!”
面对這样的抱怨,吴楚之也只好嘿嘿的赔笑着,“小廖姐,我這不是困了嗎?早点输完,早点睡觉,你们也好早点下班。”
他知道,像廖月婷這种硕士研究生,其实是按制度是不用值夜班的。
而且也轮不上她们值班,只是看個人的主观能动性,愿意留下来跟着多学点就多学点。
廖月婷之所以出现在這裡,无非還是念着自己与郑雪梅的关系,想多挣点表现。
本科结束便是社会,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廖月婷无奈的瞪了他一眼,“你可真行!說得好像我還得谢谢你啊!”
說罢,她拿起托盘,扭头就和小护士一起出去了。
取下钢针的吴楚之伸了一個懒腰。
药物反应還是挺快的,他揉了揉眼睛,“小舅,要不,你還是回去吧,医院的陪护床,睡着不舒服。
我现在沒事,身体完全正常的,不用担心。”
楚天舒见状,也知道他困了,将手裡的小說合上,起身去关灯,“沒事,我就在這裡睡,回去又要挨你舅妈数落,還是医院清净些。”
吴楚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从下午的老妈和小舅的交谈中,也知道,這次的事情,小舅是被长辈们骂得不轻。
都是一個论调,都怪楚天舒将吴楚之拳脚教得太厉害,沒事瞎逞能。
吴楚之一脸的過意不去,呐呐的张口,“不好意思啊,小舅。”
楚天舒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丢人!给你說過多少次了,要保持威胁距离站位!沒有一点危险意识!”
吴楚之嘿嘿傻笑两声,不好意思說,当时只顾着耍帅,觉得前面撂倒光头已经足够有威慑力了。
楚天舒摇了摇头,還是缺乏实战经验。
但是,要是說让他把吴楚之送部队裡,他也舍不得。
沒有子女的他,就指着吴楚之将来替他养老送终。
不過,也不是他舍不舍得的問題,還轮不上他。
老楚家在西南這支,是邪了门了。
楚天舒父亲,吴楚之外公一共七兄弟,在那個炮火纷飞的年代,同时参军出蜀,活着回来的有三個。
三房人,到第三代,全是闺女,就连外孙,也只有吴楚之一個。
从小就兼祧着楚家香火的吴楚之,自然是楚家的大宝贝。
所以,想让吴楚之去当兵?
可能老吴家還沒說什么,老楚家会先跳出来的。
“睡觉!有话明天早上起来再說。”楚天舒躺在陪护床上,拉過毛毯不再言语。
吴楚之朝着天花板挑了挑眉头,看来,出院后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阵阵浓浓的困意袭来,他也闭上了眼睛,不久便昏睡了過去。
……
将贪睡的小女友李雅琳送上出租车,林涛转身朝着住院部走去。
他的心,在此刻很不平静。
林涛知道,也许现在转身回到学校宿舍睡觉是最好的選擇,到时候有不在场的证明。
但是他又想在现场,见证吴楚之落气的一幕。
安眠的药物,会让脑出血的吴楚之失去最宝贵的挽救时机。
计划实施的非常完美,甚至可以說超出他的预期。
廖月婷的出现让一切形成了闭环,使得自己在程序责任上被摘得干干净净。
即使到时候别人会怀疑,也会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追究。
林涛有些沉默了,本来此时应该开心的他,却发现自己手脚都在发抖,满背的冷汗。
紧张、恐惧、犹豫等负面情绪不断的涌在心间。
他顿住了脚步,转身走向小卖部。
林涛明白,此时魂不守舍的他,回到医生办公室,說不定会被别人看出端倪。
再等等,等到12点小夜班结束,再上去不迟。
药效也沒那么快。
血药浓度达峰時間是4小时,也就是說吴楚之的药物冲突時間应该在凌晨一点半左右开始。
左手捏着一罐苏打水,林涛坐在医院内小公园的长椅上,右手不停的在裤子上擦着。
手心裡全是汗水,林涛也沒想到,第一次做坏事的他,如此的不堪。
为了這次行动,他将《犯罪现场调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可是当真正实施时,却发现,這和功课的区别太大了。
现在的他,如同作弊后,等待考试成绩一般坐立难安。
将苏打水放在椅子上,林涛掏出一包新买的烟,颤颤巍巍的打开后抽出一根来。
啪嗒,一道昏黄的火光在黑暗中升起,照映着他的脸庞,而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個小红点在夜空中散发着缕缕的烟雾。
一口烟入喉,林涛還沒品尝到烟是什么味道时,便剧烈的咳嗽着。
伴随着鼻涕的,還有眼泪,他也分不清楚是呛着的,還是怎么的。
艹!
林涛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的跺上两脚,而后掩面小声的哭了起来。
那個曾经积极向上,努力拼搏的自己,怎么变成了這样一個人?
为了少奋斗二十年,這样做,真的值嗎?
……
深夜住院部寂静的走廊上,忽地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楚天舒忽地睁开了眼睛,辨析着脚步的远近。
随着脚步声逐渐走近,他的身体條件反射般的紧绷起来,双肘与足跟紧紧的压在陪护床上。
不過当他听见吴楚之那悠长的呼吸声时,随即开始哭笑不得。
自己這鬼身体本能,都多少年了,還保持着当年守猫耳洞的警觉。
這已经是和平年代了。
不過转眼间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吴楚之的病房是走廊最深处,对面是医生办公室。
而這道脚步,并不属于任何一個医生的。
楚天舒悄然起身,摸到墙角柜子边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伴随着‘吱呀’一声,紧闭的病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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