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赵士程俯身轻笑,略让了让,眼看唐婉起身洗漱装扮,由婢女扶侍换了新衣,才出门去,往花园中逛了一回。
一草一木,五步一景,十步一亭台,俱是赵士程派人精心修建,更按照唐婉喜歡的式样,自成景致。
赵士程一路随着,细细为唐婉介绍,虽是第一次来王府,可唐婉却不是初见,以往在唐家后花园阁楼上,她隐约能见王府美景,也曾多番看顾,可今时今日,心境不同,竟生出几□□临其境之感。
“娘子,可累了?为夫送你回房歇息如何?”
两人行過一丛金菊,赵士程轻声问她,单手揽着唐婉往前,后远远缀着贴身伺候的奴仆。
唐婉水雾澄明的圆眼儿瞪他,生怕他又问出沒羞沒臊的话来,赶紧要捂他的嘴,道:“你休胡說,谁累了?你莫要瞎思想!与人听见怎的?”
赵士程俊眉微挑,笑道:“娘子說我想的甚么?不過是问你可要回房罢了,你說我想的甚?”
唐婉一时语塞,她還不知這厮,情动时便以娘子呼她,往时便是婉儿婉儿的叫,如今倒狡辩起来,她又沒得奈何他,只得鼓着粉脸不做声。
赵士程逗她一逗,见状开怀大笑,将人大横抱起,笑往主院去。
“诶……你放我下来……”
唐婉怕人见了笑话,闹着要锤他,独赵士程厉眼一扫,登时左右奴仆侍卫全都垂下脑袋不敢再看,只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众人才松了口气,再看时,哪裡還有两位主子的影儿。
之后日日便是如此,直至三朝回门,唐婉往唐家归宁,赵士程亲自陪同。
等唐婉打屋裡更衣装扮出来,已是两腿颤颤,身软体酥,半倚着帘门,回头怒瞪一眼,把罪魁祸首暗骂個臭死。
“娘子可是不想回唐家?”赵士程春风得意,一脸餮足,笑得假模假样道:“這却难办了,岳父岳母且還等着咱回去吃酒,不想娘子并不想与我丢开手,還想在府裡腻歪几日,不如……”
“你可休說了罢!”若是她会功夫,這会子恨不得把赵士程那叭叭的嘴儿黏上,一并捆了打包丢后院沉湖,一了百了算了!
他当真是三日三夜压着她办恁個事儿,說到做到,一点儿不带虚的。
唐婉欲哭无泪,她如今可是虚得狠了!愤愤转身出门,上了廊下暖轿坐定。
赵士程期期艾艾,又粘上去,两人同乘一轿,出了二门,到王府门首,過青石街巷,入唐家大门,迳奔前厅来。
唐诚杨氏早早等候,着人备了席面,等着新婚女儿回家来,好着意看看。
“婉儿這是怎……”杨氏先看着女儿下轿来,见唐婉脸儿红红,穿着簇新的大红缎子织金对衿袄,還特意套了围脖,将脖颈遮個严实,幽幽从暖轿上下来,還虎着脸哩。
话說一半,苗嬷嬷忙扯了扯她,朝轿子那头努了努嘴,杨氏才品出味儿来,不禁无奈笑笑。
谁不曾年轻過,女儿能得永嘉郡王爱重,将来不管日子如何,总不会太差。
“爹爹,娘亲。”
唐婉与赵士程携手,与唐诚杨氏行礼,不等二老上来扶人,唐婉哼了声,起身径往前厅去了,把三人留在外头,只留了背影与他们。
“這孩子!”杨氏不赞同轻斥一句,倒是赵士程与唐诚先說了。
“你又怎的?孩子不回来念着,回来又要說她,回自個儿家哪儿恁多规矩,我扶你进去,仔细脚下。”唐诚维护女儿,一壁唠叨不忘搀扶身子重的媳妇,又往后头說:“德甫也来,不消理会她恁個脾气,咱爷俩好好吃一盅。”
赵士程笑着应声,也到了杨氏另一侧扶着,嘴裡一口一個岳母,把杨氏听得熨帖极了。
“岳母稍說婉儿,是我惹她不快,该气的。”
话是如此說,其余人倒不见他担心,可见两口子闹腾乃是情趣了。
唐婉早坐上杌凳,上头满满一桌席面,俱是唐婉与赵士程往日的喜好。
苗嬷嬷早从徐嬷嬷那打听清楚新姑爷口味,与杨氏两個叮嘱厨下,务必要好好准备。
唐诚先扶着杨氏坐下,再挨着媳妇坐了,他边上是唐婉,再就是女婿赵士程。
唐家人口少,主子吃用不多,今日這一桌不算大,也尽够四人坐一处吃用的。
唐诚先举了筷,接着其余人才动。
赵士程看了眼那跟前一碗书腊肉丝并一碟子油焖冬笋,夹了一箸笋肉放唐婉碗裡。
“时节正好,且吃些笋开胃。”
“谁要吃笋来?我要吃肉!”唐婉侧過身去,小嘴儿嘟起,看着便是故意作乱的。
赵士程笑笑,又越過那笋盘,夹了腊肉丝,就让唐婉吃它。
“我還要喝汤,就恁個旋覆花汤。”
“好。”
“還要腐皮卷。”
“好。”
“茯苓糕也要。”
“好。”
……
唐诚杨氏对视一眼,满是无奈,這真是他老唐家的闺女?
眼见赵士程又送了一箸鲜糟鲥鱼到唐婉跟前,他自個儿碗裡空空,杨氏就坐不住了。
“咳咳!!”
杨氏幽幽朝女儿扫了眼,不赞成道:“婉儿啊,咱家可不兴恁個样儿,德甫都不曾吃哩,你要甚么只自個儿动筷,休要劳烦旁人。”
“不碍事,我喜看婉儿吃,她吃好了,我再吃也是一样。”赵士程一丝气儿也沒有,放下筷子淡笑回应。
谁知他越是恁般谦和,杨氏愈觉得是自家女儿拿乔,往日還在家时惯会使唤丫鬟们便罢了,如今嫁了人,对方且是皇亲贵胄,若与宗室妯娌相处,在诸多人跟前使唤他,那還了得?
“婉儿听话!”杨氏略重了语气,皱眉道:“如今成家了,不可使性子,你出嫁时娘怎的說?你都忘了?”
唐婉心裡那個苦哩!
她斜睨了眼身边恁個孽根祸胎,嘴角带笑,飞眉秀挺,眼角竟带着一丝丝落寞?!
好嘛!
她又被他装套裡去了!
“娘!我、我……明明是他、他……”唐婉垂死挣扎要分辩两句。
“她說要我殷勤些,不然岳父岳母可能会对我不放心。”赵士程适时接口,末了還拉起唐婉的手,轻声道:“其实倒无妨,婉儿說的甚么,我便做甚么,只要莫要让我再睡书房罢。”
“甚么?睡书房?”杨氏一听了不得,忙道:“不成样!实在不成样!”
就连一直只顾吃酒吃菜,不曾多說一句的唐诚也开口了:“婉儿不许如此待女婿,爹爹可不应的。”
唐婉吃在嘴裡的肉肉瞬间就不香了,她不過在暖轿裡威胁赵德甫两句,不准他放肆黏她不放,如今倒在她爹娘面前卖起乖来?
杨氏又道:“我与你爹有甚不放心德甫的?如今看来,倒不放心你了!他文礼谦和,惯是气性好的,你不许欺负他。”
“正是恁话。”唐诚点头附和。
谦和?气性好?
唐婉都要气笑了,若不是话不可說,她可真想让二人知道,他每眼中彬彬有礼君子风度的人物,在夫妻恁個事上如狼般要把她拆了吃的疯狂样儿!
“爹,娘,到底谁是你等亲生的?莫不我是捡来的?還是娘亲早些年在珍巧阁买首饰赠的?”唐婉只觉這家也不似自個儿家的,他二人都被赵士程花言巧语给骗了。
不对,该被骗的恁個是她才对。
“该打!该打!忒罗說白道哩!休要再言语,你只吃自個儿的。”杨氏道:“德甫休理会她,我与他爹娇惯了,你自用去。”
唐婉吃着饭也不香,汤也沒個滋味儿,好容易想着回家要治治赵德甫這厮,把她這几日憋闷劲儿给撒出来,這下倒好,爹娘倒被恁個小子给哄住了。
“婉儿,把那头一碗鸽子雏儿与德甫尝尝,补补身子。”杨氏遥遥示意唐婉,把最边上也是离她最近的菜肴给赵士程添上。
還补?
唐婉不敢则声,夹了块鸽子腿儿肉,放赵士程碗底,低声道:“少得意,看我今晚收拾你。”
赵士程撕了块腿肉,慢慢送入口中,眼角带钩子似的撩人,道:“为夫很期待,娘子今晚……收拾我。”
唐婉看着那块油汪汪水渍渍的肉儿,俨然变成了她,被那头豺狼虎豹给叼了。
失策!
一顿家宴吃的唐婉很是煎熬,完了還要缠着杨氏一整日,愣是不回府,好在唐诚与赵士程翁婿二人多有话說,也不碍着她母女,自去下棋吃茶。
直等到夜幕四合,萤火初上,阖府上下,点烛上灯。
唐诚与赵士程在前,杨氏母女灾后,唐婉依依不舍扶着亲娘,缓步朝府门首来。
“回去后好生改改性子,万不可胡闹了。”杨氏拍拍女儿的手,细细叮嘱。
唐婉恹恹道:“女儿知道了。”
“娘也要照顾好身子,過不了许多,我便该有弟弟妹妹罢?左右我与德甫都在的,娘亲也放心。”
說道腹中孩儿,杨氏欣慰至极,眼瞧着女儿都嫁人,将来要做母亲的,她還有個恁小的孩儿,好在女儿女婿都在越州,她眼裡瞧得见,想见了,两府能时常走动。
“娘亲理会的,你等快回罢,”杨氏笑道:“你爹說,咱家东北那处角门就留着,你只要想来,不必走前头,后头走也是一样的,少的人瞧见。”
唐婉听得自然高兴,正与赵士程携手,往几丈外的王府去,唐诚夫妇在门首候着,等他二人进了门才走。
‘哒!哒哒!哒哒哒!’
“圣旨到!永嘉郡王接——旨!”
赵士程唐婉才行至府前阶下,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口传来,远远传来一把尖细长远的高喊,马上来人穿着朱红褂衣,脚踩白底黑靴,看模样似宫中内监形状。
“永嘉郡王何在?官家有令!速速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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