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如何?可见着她了?”陆游心中迫切,不见唐婉不死心,想着支使小厮去问候一声也好。
小厮跪伏在地,忙回了话,道:“回少爷,见着了,表小姐說祝您高中哩。”
一听這话,陆游原本落寞的脸满目生辉,又问:“可還說了别的不曾?”
小厮遥遥头,再沒得旁的话了。
陆游暗暗握紧拳头,只要蕙仙還能有句话与他說,哪怕是句客套话他也乐意。
放下帘子,陆游总算心满意足,往临安去了。
唐婉依旧在花厅坐着,看着外头艳阳高照,极好的天气,适合远行。
方才碧云在屋裡伺候,见唐婉這番模样,便堆下笑来,问了句:“我见那厮忒有耐性,等這许久要见小姐,不過话說话来,表少爷诗书画都是好的,想来這次定然能高中。”
這却是纯属沒话找话了,碧云也不想,可她见不得小姐自打姑爷的消息传来,又不能出门去临安,便闷闷不乐,有心說些话引她。
高中?
唐婉笑笑,果真又說起来,道:“大概罢,他恁個人念书厉害,从来都是夫子夸他的,想必应该能得個进士。”
說起這些,唐婉想起曾经在陆家那些污糟事,凡是好的,便是自家儿子好,不好的,却是媳妇的,古往今来都不曾变過,說起来可笑至极。
他陆游想高中,怕是下辈子也不可能了。她沒记错的话,這次主考官乃是秦太师,前世便是遇着這位秦大人,陆游会试失利,她那好婆母便把一切過错推到她身上,說她缠着陆游成日淫词艳曲,花前月下,不善打理中馈,几次三番要休了她来。
唐婉晃晃脑袋,恁些個破事怕是要成她一辈子阴影了,過去许多年都不曾彻底忘记,唐月可真会磋磨人。
至于唐婉为何不提醒一二,到底让陆游收敛一些罡气,且不說别的,只是,有必要么?
远在千裡之外的朝廷军队有如神助,都指挥使曹益并韩世忠将军领着大军往邓州一带推进,另一侧淮河边上,鬼面将军更是势如破竹,手下猛将如云,一举越過对岸,将金人远远赶往更远的北边。
往在前线的军队士气大振,又有诸多将领带兵,战事不出所料顺利非常,众人深信,要不了多久,我朝于北方失地便能完全收复。
等朝中收到八百裡加急大捷战报时,三年一试的会试开始了。
陆游住往本家于临安置办的宅子,一條街巷下来,俱是清贵人家,不過偶有一两处对外出售的宅院,因着临安繁华,很快便转手卖了,总得說来地方還算清净。
這日,陆游出门会临安旧友,才下门首便听见间壁有不少动静,便问起来。
小厮答道:“听說也是来应考,外省州府過来的,才买了宅子說是要长久住下,這会子估计在收拾,少爷可要我過去与他们說說,夜了稍安静些,明日再劳累他们搬动?”
陆游笑着拦住道:“倒沒得恁個娇气,既是举子想来也是好书的,自不消咱每說,很快便会消停,且进罢。”
“相公請留步。”
正在陆游要进门时,廊柱后头拐角闪出一人来,远远朝他行来。
只见那人穿着青衣,披玄色大髦,身材健壮,高鼻深目,形容粗犷又奇异地带着一丝书卷气,丝毫不见为何,举止颇有读书人的气质。
“你是?”陆游上下打量他一番,骤然见眉头微皱,已是看出這人并非南人地界的,怕是打北边而来。
“在下大同府学子,近来临安观赏风物,不想机缘巧合买了间壁這处宅子,与相公你做了邻居。”青衣男子拱手带笑,听口音却是北方来的。
“原是大同府来的,”陆游笑意淡了几分,道了声幸会便走了,只给青衣男子留了個背影,连多一句也不曾說。
青衣男子见大门缓缓阖上,嘴边却突兀显出笑意,眼带几分嘲讽。
他身后侍从早看不下去,不满道:“郎君,這地儿的人怎如此不识抬举,你与他說话,他倒拿起架子来,咱每巴巴来见他作甚?”
又抱怨道:“临安恁個大地方,咱偏来這地儿,与人见也不方便,倒不如……”
侍从正說着,忽见主子冷眼一瞧他,便甚么话也不敢再說,讷讷跟着依旧回府。
府裡东西都安放妥当,来送货的人俱是人高马大,妥妥的北边人长相,行走坐卧粗犷豪迈,有一股子草原风气。
“三郎君,咱兄弟几個都在院裡候着,您有事吩咐一声,左右都是些富贵人家,轻易不出门,也打搅不到咱。”为首一個虬须汉子右手放胸口行礼,看着竟是游牧人兴致。
那叫三郎君的青衣男子略看了眼,便打发人下去,人站在内院台阶上,望着间壁府上点了灯,照的很是亮眼。
“那处打听准确了?越州来的?”
“是的郎君,”虬须汉子忙道:“咱的人打听清楚了,越州陆家,与永嘉郡王府有些关系,不知郎君是想从這人身上探听消息?”
“拖满,不该你问的别问。”青衣男子厉声骂道。
虬须汉子立刻噤声不敢再言语,一旁几個汉子见状,忙替同伴求情。
“行了,都记着,除非本君吩咐,否则往后少出门,也莫要惹事。”完颜斡不欲拿部下撒气,把该說的說了,自解了玄色大髦丢与地上,席地而坐。
他打北边来,更习惯本族习性,大碗吃酒,大口嚼肉,与众人吃喝完毕,抹了把嘴,才往新安置的书房来,多温习些功课。
他是本族中为数不多能读诗书的,只這一次,他不過借着南人春闱会试的名义,办更重要的事罢了。
福宁殿,龙涎香满,间或夹杂着丝丝药味儿,整個殿内帷幔垂地,光线昏暗,看不清内裡究竟。
“太师,此次会试,你务必择选良才,为我朝多多培养有真才实干之人,方不负朕之希望咳……咳咳……”描金龙榻上,官家躺在明黄的枕被上,形容消瘦,两颊凹陷,面色青黄,說话时力气不济,眼见就要行将就木,药石无效。
下首秦太师匍匐在地,一脸哀痛,沉声呜咽道:“官家保重,您身子欠佳,千万安枕,老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這话說得,便是他遮在双袖下的手,都肉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是无人见着罢了。
官家有气无力,摆摆手,才說了一会子话,便累得要不的。一旁内侍见了,忙端了茶水与他。
秦太师又道:“官家,近日科考开始,一切俱都妥当,只有旁的事,還請官家示下。”
不等上头问,秦太师自道:“因着我朝对外大捷,周边各国派了特使来访,這老臣拿不定主意,還請官家明示。”
皇帝半靠在龙榻上,缓了好一阵才道:“往前之事,朕与你一清二楚,不想杀了恁几個将军,我朝依旧卧虎藏龙,能带兵打仗的,如此之多。”语意轻慢自嘲,丝毫不见悔改之意。
秦太师跪在底下,心底可把眼前的狗皇帝骂個臭死。那时多好的精兵良将,收复失地的机会,說杀也就杀了,一点不念旧情,幸好主子把人救回来,不然這狗皇帝想安枕无忧,做他的春秋大梦。
“西夏金等過派遣特使,无非想探听我朝动向,临安怕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朕身子不成了,左右做不了许多,真到那时太师无法决断,与普安郡王相商,便可自处。”
“是。”
眼前秦太师神色恭敬,暗地裡把官家心思猜了猜,或许立太子一事,将落在普安郡王身上,此时他脑子一热,便问起赵士程来。
“官家,老臣有一言,若有不当,請千万恕罪。”
“论年纪长幼,社稷着想,老臣斗胆,宗室中不乏能人,普安郡王是否年轻了些?”
秦太师匍匐在地,仔细听上头动静。
官家轻哼一声,道:“他乃□□七世孙,于情于理选他也何事,不過朕倒要问问,秦太师可是有更合适的人选?比如赵士程可是也不是?”
“老臣该死!臣断沒有此意!”
秦太师暗骂自個儿心急,若是坏了主子的事,惹得官家猜忌,政敌攻伐,那他便罪该万死了。
“你慌甚么?朕不過略說說罢了。”皇帝眼中闪過一抹狠辣,继而是深深的无奈,道:“好生主持科考,至于各国特使,先安顿在驿馆,待科考结束,朕着人宴赏接见他等。”
秦太师得了令,退出福宁殿,内侍继而传召永嘉郡王赵士程。
殿外,赵士程与秦太师打了照面,相互见了礼,各自插肩而過。
“宣!永嘉郡王觐见!”
“吾皇万岁!”
赵士程穿着一身蟒袍,跪地行礼。皇帝眉眼带笑,似乎几日前那场斥责早過去一般,很是看重眼前這位子侄。
“你见天来问安,朕心甚慰,不必多礼。”皇帝笑道。
赵士程回道:“今日见官家,是有事禀报,不敢迟疑。”
“哦?何事?”皇帝眼中闪過一抹深意。
赵士程再次跪地,求皇帝恕罪,道:“微臣与韩世忠将军同在襄阳一带,偶然听闻岳飞将军尚在人世,微臣惶恐,不敢妄言欺瞒官家,又怕错過此时,是以這几日特特打听出来,才告与官家知道。”
“你說甚么!?”龙榻上的皇帝好不惊慌,眼带怒容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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