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为父伸冤
众人恍然,的确,温婉說了那么多,還沒說她是怎么知道会发生天灾的。
钦天监都沒测出来的事情,让一個小姑娘测出来的,這是何道理?
只见温婉端端正正的跪着,小心翼翼道:“回陛下,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你师父?”
宣和帝蹙眉,“那又是何人?”
温婉垂首道:“师父是一位鹤发童颜的红衣老妇,学识渊博,来去无踪。
民女上山为祖母摘果子时看到师父醉倒在山间,便给了她些干粮白水。
师父說是为了报答民女一饭之恩,告诉民女会有天灾,又教了民女抵御天灾之法子便裡去了。”
朝中大臣最是不信這些所谓的世外高人,听得直皱眉。
宣和帝却听得哈哈大笑,“好啊,你的一时善举换来满朝文武四十日都想不出来的赈灾之策。說,你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朕皆成全你!”
“民女无能,明明掌握赈灾之法却眼睁睁看着万民受再,不敢再邀功請赏。”
正待宣和帝露出欣赏之色,温婉却又道:“只是家父亡灵今日归乡,還請陛下允许民女早些出宫,迎接家父回家。”
“那温宏是叛国孽臣,找不到尸首也就罢了,如何還能让他回京下葬?”
說话的是昌邑候岳宁泰,他任礼部尚书,本来說這话,也沒什么。
但是一听温宏回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众人都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太激烈了。
温婉双眼赤红,瞪着岳宁泰,“家父身中十一刀,四肢被砸碎,利剑穿心,死在次北关旁的荒野裡。
敢问這位大人,哪個叛国孽臣会落得如此下场?
甘宁十二州尽落敌手,若家父真是叛国孽臣,他当是漠北王庭的座上宾才是,
谁家的座上宾的待遇是這样的,你告诉我,啊?!”
“放肆!”
宣和帝怒声呵斥,“温婉,朕看在你提供赈灾良策的份上意欲嘉奖你,你這是在怪朕是非不分,冤枉了你父亲?”
高高在上的帝王,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是决不允许旁人指出来的。
“民女不敢。”
温婉哭声道:“祖父說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温国公府受朝廷照拂,光辉百年。
陛下要如何,我們都心甘情愿的受着。
可也只有陛下,旁人要侮辱我父亲,恕民女无法接受!”
温婉一番话說得铿锵有力,宣和帝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倒是那些大臣们唏嘘不已。
一個小姑娘敢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维护自己的父亲,纵使冲动了些,但有女如此,温宏却是值了。
“启禀陛下,靖北候世子求见!”
外面传来太监尖锐的唱喏。
谢渊渟激动不已,“大哥!”
大臣们也是惊讶极了,“靖北候世子竟然也回来了?”
当初事发,长公主负伤归来,七万靖北军血染黄沙。
所有人都以为靖北候父子蒙难,盛极一时的靖北候府要败落了。
谁承想,靖北候世子竟然回来了?
高坐上的宣和帝神色晦暗道:“宣。”
靖北候父子的安全得到保障后便向朝廷上报過,是以对靖北候世子的到来,宣和帝并不意外。
“温家丫头,你也起来說话。”
温婉忍着膝盖上的痛意起身,就对上了谢渊渟复杂的眼神。
想到进宫前他說的话,装作无事转過头去。
温国公府出事,她想见皇帝一次,难如登天。
好不容易有這机会,让她什么都不做,绝不可能。
一身玄衣的青年逆光而来,肖似谢渊渟的五官让温婉有些恍惚。
看着青年对皇帝见礼,而后起身,与皇帝寒暄,温婉像是看到了一個温柔版的谢渊渟。
“……陛下,微臣与父侯归来途中屡遭追杀,听說温国公世子也被人虐杀至死。
种种迹象表明,甘宁十二州失守,绝不是一次普通的战场失利。
恳請陛下明察秋毫,還枉死的七万靖国军一個公道!”
靖北候世子重重的跪下去,膝盖在地上磕出声音来。
温婉惊的扭头望去,却只看见一個坚毅的侧脸。
宣和帝的脸色很不好看,语气不明道:“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你父亲的意思?”
“回陛下,這既是父亲母亲的意思,也是存活的十三万靖国军的意思。”
靖北候世子铿锵有力的声音道:“战死沙场是靖国军的宿命,但是他们不接受无辜枉死,請陛下主持公道!”
谢渊渟见状,也跟着跪下,“陛下,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爹和大哥被人追杀。
我去靖北找人,也屡屡受阻,分明是有人恶意阻挠,請陛下明察秋毫,替我父亲和大哥做主!”
温婉跟着跪下,别无二话,只道一句:“請陛下做主!”
六部大臣也沒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這样,明明只是商讨一下赈灾之策,却搞成這样。
這三人,分明是在逼宣和帝推翻自己之前的旨意。
但靖北候手握靖北军,温国公府同样盘根错节,之前什么动静都沒有,分明是在养精蓄锐。
如今靖北候府要重查次北关失守一事,温国公府便有望翻身。
這两家若是全力一搏,朝廷必定动荡不安。
短短片刻功夫,权衡利弊后,方才为温婉說话的那人又开口了。
“陛下,甘宁十二州失守一事,涉及疆土国本,不查清楚,举朝难安,請陛下三思啊!”
“是啊陛下,既有疑虑,便应清除,隐患一日不出,朝廷一日不安啊!”
刑部尚书兼忠义侯白牧也开口了。
有支持查清的,自然也有反对的。
第一個便是昌邑候岳宁泰,“两位大人此言差矣,所谓追杀谋害不過是靖北候世子片面之词,
事情究竟如何,還有待考究,如此贸然复查,岂不是置陛下威严于不顾?”
“就是,再說了,无论如何,次北关失守,是温宏失职,這是既定的事实。
甘宁十二州失守,靖北候父子也有作战不利之责。
难道因为一句被人谋害,所有的责任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几個大臣争论不休。
宣和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道:“陈阁老,你意下如何?”
天玄朝中皇帝为首,内阁设首辅一人,次辅二人,六部主官皆为内阁成员,由来已久。
陈阁老便是首辅陈汉元,天玄首辅第一人。
闻言,不疾不徐道:“甘宁十二州失守,若要细究,收关将领温宏,抗敌将领靖北候父子,朝中负责收集情报的锦衣卫、兵部、甚至是负责判断敌情的内阁皆有责任。
事发突然,靖北候父子重伤、温宏已死,温国公也下了狱,要說惩罚,都受了。
但最重要的還是要从根本上解决問題,既然存疑,那就查吧。
老臣以为只有万事无疑,陛下才能安心。
朝廷才能集中精力,对付外敌,收复失地,陛下以为如何?”
陈汉元出身寒门,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沒有宗亲旁系,沒有桃李天下,是最为清廉的首辅。
宣和帝尊称他一声“陈阁老”,心裡对此人是真有些敬重的。
闻言,思忖半晌,才道:“兹事体大,此事暂且不议,朕要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安排。”
宣和帝素来优柔寡断,会是這样一個结果,众人一点都不意外。
又說了几句赈灾事宜,温婉和一众大臣一起退下。
只留陈阁老和几個涉事的大臣继续和宣和帝议事。
出了宫门,温婉福身向靖北候世子道谢,“方才多谢世子仗义执言,家父若是能沉冤得雪,温婉必定告诉祖父,感谢世子的大恩大德。”
“温大小姐客气了,我听二弟說過,是温大小姐提供消息,我和父亲方能得救。
要道谢,该是我靖北候府向温大小姐道谢才是,为了救我們,耽搁了令尊的救援,我很抱歉。”
谢中渟說的言辞恳切,温婉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人各有命,世子既然有幸活下来,只管努力活的长久一些便是。
至于我父亲,害死他的人,我一個都不会放過。”
话落,温婉已然冷了脸,匆匆道别,转身向远处走去。
进宫的马车是谢渊渟准备的,她不想再欠人情,便只能步行离宫门远一些,再雇一架马车回去。
所幸运气不错,走了几步便看到银烛和画屏站在一架马车旁招手,“小姐,我們来接你了。”
谢渊渟要追上去的脚步顿住,恹恹的翻身上马。
谢中渟看到他那样子,跳上马背跟過去,“二弟不高兴?”
谢渊渟犟嘴,“沒有。”
谢中渟笑,“是因为温大小姐吧?”
“才沒有,她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救了你和父亲,
现在你也给温国公府争取了一個伸冤昭雪的机会,扯平了。
她爱做什么做什么,我管不着!”
“因为管不住,所以生气了?”
谢中渟這回真笑出声来了。
谢渊渟恼怒的叫了一声,“大哥~”
乍一听是怒喝,仔细回味,却是撒娇。
见他炸毛了,谢中渟便不再逗他,正色道:“你修书给你大嫂,让她蓄水养家禽,便是因为温大小姐?”
“是。”
谢渊渟不情不愿的承认,“虽然她总是神神叨叨的,但因为她的话,我的确找到了你和父亲。
天灾的事情,我也就想着防患于未然,沒想到真用上了。”
靖北本就缺水,再遇干旱,蝗灾,若无意外,明年就是一個荒年了。
因为温婉的一句话,让靖北免遭灾荒,谢渊渟也庆幸不已。
谢中渟却是笑,“如此,你還觉得我們欠温大小姐的恩情已经扯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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