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6章
鬼怪接觸多了總會做些光怪陸離的夢,他摸出房間,主角正倚在沙發上看球賽。
竹內春略懂一點規則,坐下時伏黑甚爾看了他一眼。
怪氣氛太安靜,沒多久竹內春歪在沙發上睡着了,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掐他的臉,嘶!好疼啊!
他啪地拍掉,世界再次陷進了昏沉中。
隔天,竹內春是在牀底醒來的。剛醒還有些分不清情況,迷茫地盯着牀上的伏黑甚爾,男人在他的注視下揚起一個笑。
“起來幹活。”
他已經對主角的良心不抱希望了!竹內春哇哇哇的躲着詛咒的襲擊,直到渾身狼狽,眼淚鼻涕縱橫,伏黑甚爾才優哉遊哉的提着武器過來。
混蛋啊好想把他踩在腳下啊!!
每到這時候,竹內春都要狠撲上去,一定要將人撲倒在地翻滾一圈,一起髒才肯罷休,結果伏黑甚爾身強力壯,除了第一次沒做準備得逞後,後面無論他再怎麼撲都像抱倉鼠似的踮起他的屁股,惡意滿滿道:
“是不是又胖了。”
“……”
靠靠靠!這個沒有心的主角!!
當泡進浴缸中時,一臉昇天的竹內春已經對主角這兩字不抱希望了。
系統哭唧唧:求振作啊宿主!
沒多久他發現沒有咒靈上門了,不光是咒靈,像從前那樣去鬧鬼處狩獵也沒用。
冥冥之中好不容易相連的線似乎要斷了。
這天竹內春受命去超市買醬油,別在意他一個大少爺爲什麼會對伏黑甚爾言聽計從,腦袋整日別在褲腰上,徒然間生活如此平靜多少有點不適應。
在滿貨架的醬油前站定,竹內春茫然了,品牌紛雜看得他眼花繚亂不知道該選什麼好。
有一道聲音從後方說:“這個牌子的還不錯,可以試試哦。”
天籟之音不過如此,竹內春雙眼發亮的拿下醬油,轉頭道謝卻哪裏有人,暗道怪哉,走到收銀臺結賬。
剛出商店,歡迎再來的鈴聲還未響完,他就被一羣黑衣人圈圈圍住。
來不及說話,剛買的醬油直接落了地,他被捆住手腳嗖地塞進汽車裏。
身強力壯的黑衣人摁不住他,被腳踹着下巴疼得一陣抽氣,跟葫蘆娃救爺爺似的,倒了一個又撲兩個,最後實在沒轍,對他說:“大少爺,夫人找。”
這句話後竹內春停止了掙扎。
“那你們有話好好說啊,幹什麼綁人?又不是□□學什麼牛仔……”
黑衣人慾言又止,滿腹抱怨在老大犀利的目光下吞進了肚子。
小律春那個暴脾氣人人皆知,不願意做的事情如何好說歹說,利誘相邀通通不管用,針對他除了暴力手段沒別的能降服。
他被人扶起來,開始打量周遭,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又套不出半句話,最後只能乾坐着等,大概二十分鐘後汽車停在了一處住宅。
裝修精緻的小洋房外爬滿了藤葉,因爲常年照不進陽光,不像城堡,更像一處深陷靈異傳聞的鬼屋。
推開吱嘎作響的大門,陰涼的空氣貼着脖頸往衣裏竄,竹內春哆嗦了下,剛要詢問就見黑衣人快步邁進屋中,等也沒等他。
竹內春總感覺不太對勁,可他說不上來原因。
脫下鞋,踩上老化呻/吟的地板上,七拐八拐的他們停在一處和房前。
“人帶來了?”含糊不清的聲音。
“是。”
黑衣人臉上浸滿冷汗,在竹內春的注視下雙手抖成篩子,門開了。
不及反應他被一隻巨手拖進了和屋,再回神滿耳都是悽慘的哭叫與骨肉咬碎的聲音。
竹內春滿臉慘白,哪還有不明白的,他這個笨蛋又上當了!
再不敢停留撒腿就往外衝,木製的大門同一時間破開,無數隻手如潑墨般擁擠着往外抓,彷彿競速比賽,它們爭先恐後的將竹內春視爲獎盃,肆意破開房門,穿牆擋住了去路。
看着漸漸逼近的手海,竹內春緊忙摸進口袋,刀在,他還有一線生機!
他朝後退,直到被逼得貼緊牆壁,控制不住問:“你究竟是誰?”
成片的手海凝滯了剎,又恢復成涌動的姿態,不斷靠近他,直到觸及腳邊,化成巨大的墨漬,凝出一張看不清五官的臉。
“我是誰?”
它的嘴彷彿被無數隻手拉扯,所以發出的聲音格外雌雄莫辨。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漆黑的墨影扭曲的在他身前輾動,又是抱頭痛叫,又是低迷哭泣。
“我是誰……我是誰……”
竹內春暗道機會,抽出刀毫不猶豫一刺,墨影卻如水般撲通掉了地,同時濺起的浪花濺到了竹內春腿上,一陣發麻的灼燒感差點讓他跳腳。
鬼影不見了,自言自語的聲音卻還在看不見盡頭的迴廊上回蕩。
竹內春緊抓刀朝前跑,可無論怎麼跑走道就像沒有盡頭般毫無變化,他累極了,汗水浸溼眼睛,腿上的灼着感不減反增,恍惚間他看見自己的腿腐爛成了一團,深深白骨掛着暗紅的碎肉,被無數細小的螞蟻啃咬着。
忽然消失的手海從側面的屋子裏破門而出!
竹內春險險一翻,不及爬起來就被壓住了身體,再不能動彈。
墨影褪去,露出半邊完好無損的臉,小律春的記憶如泉涌般地在腦海裏炸開,竹內春雙眼滾圓,瞪着那張臉好半天回不過神。
“我是你的媽媽呀。”
鬼影如此說,接着展開血盆大口勢必吞掉他!
竹內春渾身發麻,他的四肢被固定,逃不出那張巨口,生死一線間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那是原主爸爸不顧家裏反對娶入門的情婦,情婦帶着兒子,站立在被陽光暴曬的別墅門外,寬大的遮陽帽下一雙狐狸眼閃着詭異的光,她牽着兒子的小手,對放學回來的小律春說:
“歡迎回家,春。”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媽媽了。”
“——噗通!!”
伏黑甚爾一拳砸開房頂,咒具從他手中如箭般射出,直直插入黑影體內,巨大詛咒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逮住時機他跳入屋子一把扛起已經嚇懵的竹內春。
“不可以不可以,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黑影窮追不捨,如同發狂的鬥牛蠻橫的將木門、房梁撞碎,伏黑甚爾的速度卻比之更快,在發覺走廊見不到底後果斷扔開竹內春。
“呆着別動。”
說完抓起一根形式雙截棍的咒具朝撲來的詛咒衝去。
在非與常人的力量面前,再大的詛咒也如紙般一戳就破,詛咒不甘心,它尖叫着朝竹內春衝去卻被一棍打上牆,轟隆數十聲後,堪堪停下。
“不……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它不死心的喊叫着,絲毫不懼伏黑甚爾的逼近,剎那間巨大的黑色幕布將整個屋子籠罩——是生得領域!
萬萬沒想到這隻詛咒在最後關頭突破成了特級。
伏黑甚爾握緊遊雲,不見絲毫慌亂,眼裏竟閃起狂熱的光芒,他衝上去,不顧壓迫狠狠一擊!
“特級?”像是某種取笑,居高臨下的,完全不在乎生死般逼近。
“一堆垃圾而已。”
說着,神情冷酷的將其揍進了地底,詛咒試圖反抗,但它的實力遠在他之下,承受着天與束縛的猛攻,沒多久顫着聲音,疑似哭般向竹內春的方向喊。
“春……”
“春……”
噗通一聲,大量的污血濺滿了整個屋舍,竹內春滿臉空白的倚在牆角,被污血弄髒了臉。
是滾燙的。
血是活的。
眼睫在空中輕顫,忽然一道黑影籠罩住他,竹內春條件反射的抓着刀刺去,不到兩秒刀落了地。
“喂。”
得不到迴應,伏黑甚爾盯着他,察覺他的驚恐茫然,咬着不屑的笑說道:“廢物。”
是嗎,廢物。
是吧,他就是廢物。
可在遭遇襲擊時廢物卻不顧性命的擋在了伏黑甚爾面前。
詛咒這種東西,就像垃圾一樣永遠清理不完,可就算是永無止境的祓除,伏黑甚爾也想要被人承認。
想要被那羣他視爲垃圾堆的人承認,想要被咒術界那羣高高在上的爛人承認。
在遇見伏黑之前,他從沒被人愛過,沒有人呵護他、關心他,沒有得到過維護。
在那處等級森嚴的別院深處,他就是一顆任人欺壓的草屑,歷經折辱心中發誓,可是沒有奇蹟,他也不會是那個例外。
他終於出來了,說好的不再尊重自己與他人,所以肆無忌憚的取笑起懷抱善良的人。
爲自己擋刀?
他笑了,說道多此一舉。
“多此一舉。”
這是竹內春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帶着冷漠的俯瞰,平仄不露絲毫情緒的聲音。他卻忽然想起了伏黑甚爾僅穿浴袍坐在酒店窗前的樣子。
他眯着眼看着窗外的大雨,嘴裏咬着香菸,不抽只懶懶叼着,點點星火卷出雲霧,模糊了脣邊陳年的舊傷,煙霧下一雙黑眸無悲無喜,就像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一樣。
靜靜看着他。
宛如看着一件什麼也不是的物件。
戲謔的笑容是假的,做出的退讓也是假的,他從來不會放在心上,與他而言除了灑脫一世,沒有什麼能夠束縛他的雙腳。
本該如此可竹內春偏不信南牆,他要將那密封的大樓撞出一道縫,透進去的光是真是假都無所謂,他只要重生,只想重生!
竹內春足足昏睡了三天,醒來時他的雙腳再次纏上繃帶,對着守在身側的殺手保鏢說:“你怎麼連背後的偷襲都沒察覺?”
你那麼厲害,到頭來不還是孤身一人?
“管你多厲害呢,還不得靠我。”
你一個人厲害又有什麼用,總有始料不及的時候。
對此伏黑甚爾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聽沒聽出言外之意,他似笑非笑的回了句。
“膽子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