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而不见(十三) 作者:未知 江宅虽然被付之一炬了,但江家的底蕴仍在,只是可惜了……即便是江宅再造,也沒有以前那般好的气运了。 越岭泉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想来再過百年,這裡又将是另一番景象了。 江挚大病初愈,将将被人抬着逃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氏葬身火海,心情难免有些激动,一個沒抑制住,便晕厥了過去。 然后管家夫人小妾都拥了上去。 刚要将怀中孩子交還回去的叶虞:…… 不過幸好,晕了当家之人,当家夫人還清醒着,沒過一会儿就冷静下来,该救火的救火,该請大夫的請大夫,江家的乱局很快就平定了下来。 但……叶虞明明抱着江家如今唯一的独生子站在大门口,却无一人上前,那大夫人也好似沒看到他一样,一边安顿江挚,一边指使下人,沒有半点要接手江宁的意思。 叶虞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氏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到头来……是要报在江家江宁的头上,另一种意义上来說,白氏的“报仇”也成功了,毕竟若是江宁死了废了,江家便绝后了。 无母抚养,命中带煞,当家夫人厌弃,活着只是煎熬罢了。 只希望江挚醒過来能够怜爱幼子,就像取下“宁”字一般,护幼子一生宁和喜乐了。 江夫人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管江宁,等安排妥当,便使人雇了马车去了江家在镇上的别院,只留下几個护院。 叶虞不由讪笑,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孩子,转身回了客栈。 刚一踏入客栈,向导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道:“道长你可算回来了,我還以为您……這莫不是……”话還沒說完,向导前倾的身子陡然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惊恐。 对于妖邪鬼煞,世人总是本能地恐惧,叶虞并不感到意外。 但怀中刚被饿醒的江宁看到,心情就更差了。 果然,人就是這般残忍的生物,他如今不過一介婴孩,与来人并无一丝联系,却因为那莫须有的传闻而疏远他,呵! 叶虞点头,道:“江家走水,一时之间忙不转,我便代为照看几日。” 系统:說得你好像会照顾婴孩一般→_→! 向导和走過来的掌柜:好敷衍的敷衍,江家就是再烧,也不会缺了人照看一個孩子。道长竟是這般心善?! 但……心善归心善,掌柜的开门做生意,对這些還是比较在意的。 叶虞也不是沒料到這种结果,平静道:“掌柜的不必内疚,在下目不能视稍有些不便,可否請掌柜的帮忙为我在镇外寻一宅子,每日让人送些饭菜来即可。”至于家丁厨娘,叶虞就不奢求了。 掌柜的一听,觉得如此甚好,立刻就唤了小二去办。沒過半日,叶虞就带着刚买的羊奶米粉和江宁搬进了新宅。 小二咬了咬手中的银子,心道這道长真有钱,随随便便就买了宅子不說,连赏钱都给得這般爽快,当下也觉得来這裡送饭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毕竟又不用进屋,想来是沾不上什么邪气的。 刚出生几月的婴孩饿得总是快,叶虞也沒照顾過這般小的孩子,又加上看不到,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倒是被系统好好嘲讽了一番。 江宁的大名在越溪镇已是家喻户晓,叶虞在沒找到人照看孩子之前,并沒有离开的打算,让一個大夫看着一個孩子死,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又過了一月,江家人终于上门了,而且還是江挚亲自前来。 江挚到底伤了底子,小镇上的大夫医术也就一般,郁气凝结于心又加上残毒未消,叶虞虽然解了毒,但那個解残毒的方子早就遗留在江宅被烧成了灰,叶虞如今又和江宁呆在一起,江夫人怎么可能会使人来求方子。 所以虽然静养了一月,江挚看上去倒是苍老了许多,人也佝偻了些,精气神還沒当初中毒来得好。 “多谢道长搭救犬子,大恩无以为报,還請道长不要推拒。”說完便招呼家丁上前,掀开一個小箱子,打开便是黄澄澄的金子。 叶虞……還从沒被人用钱砸過,感觉甚是微妙。不過他倒是松了口气,江挚看来還沒放弃幼子,也唯有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是被亲生母亲“陷害”的。 江宁不由有些惊讶,心下也有了微微暖意,看来也還是有些個例的,他是否可以相信一回?他看了看一脸慈爱的江挚和一脸淡然的奇怪道士,心中有些犹豫。 然到最后,江挚還是空手而归,一箱金子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了。 江宁就是再渴望亲情,也不会在此刻回去。江挚姑且不论,那江家夫人和一群小妾女儿都恨不得他死,如今他尚且還在襁褓,如何有自保之力啊! 倒不如留在這裡,這道士虽然古怪得紧,心肠倒是不坏。而且還可以观察下那江挚到底是何意思,两全其美。 叶虞真是万分的无奈,难道短短一月养出感情来了還是将他当成“母亲”了?怎么一离开就哭得不停呢! 江挚想带儿子回去的想法本就薄弱,他其实已经另买了一处隐蔽的宅院将儿子养在那裡,既然儿子留恋道长這裡,他也就顺水推舟离开了。 左右不過是镇外,個把时辰的時間不算远,他也可以时时见到儿子,夫人又不会前来,真是再美不過的事情了,只是道长沒收钱,他心中有些难安。 不提江挚空手而归江夫人的喜悦,镇外两人的生活倒是格外地安宁。 叶虞新买的宅子是供旅人居住,所以十分靠近越岭泉,虽不是地脉流进之地,灵气却也不错。加上叶虞是個修仙者,平日裡为了压制修为,多出来的灵力都会排出体外,正好被灵泉吸收,灵泉对他倒是欢迎得紧,端看院中比别处开得旺盛的花草就知道了。 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有缘,叶虞也就這般安定下来了。 一年两年,時間一长,江宁也不像传說中那般“克人”,与人接触也稍微多了些,当然這人仅限于来送饭菜的小二和江家来人。 春去花又来,年复一年,叶虞的身体愈发差了,而江宁却一日一日长大,如他名字一般宁和,从不吵闹,江挚每周都会来看孩子,起初江夫人還有拦阻,到后来看沒出事,也就淡了。 江家不能无后,這是她很清楚的事情,所以這些年她沒出手弄死那個“妖孽”。 叶虞也捉摸不透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江宁表现出来的只是比一般孩子安静聪慧了点,而叶虞……遇到這般的孩子并不少,他半点都沒觉得有哪裡不对。 時間能够改变许多东西,前些年镇民還有些排斥江宁,如今见過江宁的人都对他已沒了隔阂。毕竟江宁表现出来的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這样纯净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妖孽呢! 如今江宁六岁,已到了启蒙的时候,江挚打算接孩子回去读书,酝酿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试探了一句,出乎所有人预料,江宁当下就答应了。 沒過几日,江挚就带着江宁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江挚本就不是贪图美色之人,這些年他也老了,从前娶的美妾也早已遣散,所以江夫人对江宁的回归并沒有太大的抵触,只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已。 江挚对江宁的疼爱是個人都看得出来,两父子的感情也愈加融洽。 江宁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每周都会抽時間去看望照看他长大的子曱道长,讲些趣事,带些把玩的小玩意,格外懂事。 但就在這种一片祥和的景象之下,叶虞总有种微妙的不详之感。不强烈,却无法忽视。所以本打算离开的他,又留了下来。 他的直觉一向都很准,這次他相信也不会有错。 只是希望不要发生得太晚,毕竟他的身体如今连灵力都快使不出来了,如今不過是“等死”而已。 江挚对唯一的儿子既有愧疚也有期望,江宁回到江家后都是住在前院,每日裡都是江挚亲手教授,隔三差五還会送上些小东西,堪称江宁渡魂以来最完美的“父亲”。 江宁本就渴望亲情,虽然還是受其他人的排斥,心情却一直很好,只是镇外那道士似乎身体不太好,要不要炼点丹药给那道士补一补?想了想又自己否定了這個提议,他如今太過年幼,有些事情還是等他长大吧。 当然,人的欲望都是无穷尽的,沒得到时渴望,得到的时候渴望更多,說的便是江宁。 江挚对他很好,那是建立在他此身是江挚孩子的份上。他自问对江挚的关怀投桃报李,這一世他从小培养感情,江挚若是知道了他真实身份,是否還会疼爱他如初呢?毕竟与江挚相处的一直都是他啊! 望着烛火下江挚的容颜,江宁决定坦白。他江宁要就要最真挚的亲情,欺骗而来的东西,他還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