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何方（十九） 作者：未知 半妖，无论在哪裡都是不受欢迎的。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觉得是非黑白是最清楚不過是事情，但有些人却是连自己都搞不清，哦不对，也许他们并不完全是人。 人妖魔神仙鬼怪，這個世上所有灵物都逃不脱這七個字，但這只是以前……什么是合理存在什么又是不合理存在，這個世界虽然由天道操控但天道并非万能的，它规定了人间有這些生物，却不能阻止不同种族间的繁衍。 神界有规定，神仙应摒除情感，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杜绝跨种族恋爱的产生。玉帝无法操控情感，但他可以要求抹杀所有的情感，如此而已。 神界称得上秩序井然，但混居的人间就沒那么容易治理了，人间的帝皇权力再大也只能统治人族，精怪妖精虽有修仙者打压，但却不是绝对的。 人妖相恋什么的，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新段子，若你去房间茶肆或是书局旧摊，准能听到或者淘到描述人妖相恋的香艳段子，大多都是修炼成精的女狐狸，或是魅惑世人，或是报恩相许，种类不多却也不少。 当然這种故事在人间不過是浪荡子买来消遣的读物，许多人也并不相信真有其事，但不相信并不代表……它沒有发生過。 人妖相恋，向来是大忌，无论是人族還是妖族都对此很抵触，妖族最注重血统問題，掺杂了人族血液的半妖被视为异类，妖族不屑与之为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人族觉得妖族是邪恶的，会魅惑杀生，好人是不会与妖为伍的，半妖更是罪不可恕。如此，人妖泾渭分明。 妖族与凡人相恋，比如說许仙和白素贞，他们俩相爱嗎？相爱的，但他们俩从小长大的环境不同，许仙在与白素贞相爱前，他首先是個人，他并非圣人，他会害怕妖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在叶虞看来在知道了自己的另一半是一條蛇后迟疑后仍旧痴心不改，绝对算是真汉子了（不要和叶虞提爱情是不容迟疑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但生活总要继续，成家立业成婚生子這对于一個凡人而言是最重要的，前面三條白素贞都能很好帮助到许仙，然而最后一個……她私心裡是不想做的，但她又不想给许仙纳妾，所以最后她妥协了，爱情的盲目让她生下了许仕林。 白素贞修行千年，怎么可能不懂半妖的特殊性，便是她也会对“半妖”有歧视，這歧视来源于她天生的妖族纯血，所以她告诉小青，她希望她的孩子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相信她也在孩子出生的时候下了封印，所以孩子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如今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封印突然解开了大半，若是三十年前叶虞能够轻松补全這個封印甚至可以做到更好，但如今……换了個不能修炼的身体，他只能希望小青能够找到封印妖力的外物了。 至于他为何不告诉小青修炼有成的修仙者也能封印妖力的原因，自然是修仙者站在妖族的对立面，更何况是半妖了，再說……以小青蛇如今的法力，根本不够得道修仙者一盘菜功夫的。 当然還有一种方法他沒有說，這种方法是他在子曱的记忆裡找到的，在琼华的藏书阁裡有一卷书卷记载上古有一方法名易骨之法，先不說它成功率之极低，光硬性條件……叶虞看了眼三岁的孩子，還是将這個方法剔去。 不過以他目前的能力，不能根治拖時間還是可以的，比如說灌点灵药套個時間延缓的阵法什么的。 青蛇一去不還，山谷裡除了多了個孩子外并沒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叶虞最近明显能够感觉到长安的情绪波动有些大。 平日裡他倒头睡去，起来时虽不会得到长安的好脸色，却不会如现在這般不见踪影，平日裡更是少见了许多，就算是见到也是出神地望着谷外的方向。 叶虞是知道长安身份的，但既然长琴表现得如同一只真正的猫儿一般，那他也就沒有戳破，做一個称职的主人。如今长安开始罢工，那么只有两個原因，一是长琴玩厌了，不想再玩“角色扮演”了，二嘛……联系到长琴渡魂以来的特殊经历，想来他是被青蛇的举动触动了。 半妖，一個不被任何种族接纳的群体，在长琴看来与他的立场是何其相似啊！這半妖竟然得這小青蛇如此相待，为何他却……不遇良人！ 叶虞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大许多，想来长安经常望着谷外的方向，也是想看看小青蛇会不会遵守诺言，想来若是青蛇一去不归，长琴心中的偏激肯定会更甚的。 如此時間越长，长安便越急躁。连带看着许仕林的眼睛都带着几分幽深，叶虞有好多次都觉得长琴是不是在考虑渡魂到這孩子身上的利弊。 這绝不是叶虞在多想，接收了长琴部分的记忆，那些记忆或苦涩或灰暗都带着悲剧色彩，若是能够……得到一片彩色，想着既然能够接受半妖了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一個渡魂而来的半仙，长琴铤而走险也未可知。 叶虞不得不防，他对于别人苦心孤诣活下去的生存方法不关心，但许仕林是他的病人一日，他就不会允许长琴渡魂到這孩子身上。 当然在叶虞看来，长琴這般自由渡魂，为什么不寻那些被判斩邢无恶不赦的大恶棍渡魂，虽也伤了天和，但斩恶不是功德蹭蹭长的嗎？置于从牢裡逃出来，对于一個仙人而言应该不是难事吧。不過若是以身替之，他可能会選擇……消亡吧。 虽然寻死于他而言是件很可耻的事情，但……吞噬别人的灵魂来达到自己的存活，叶虞自问還是做不到的。不過每個人都不同，长琴這般的選擇他并不意外。 被活生生分裂灵魂的感觉叶虞虽沒尝试過，但绝对不好受，另一半灵魂還在别处，這一半灵魂有执念也不奇怪，而且既然他選擇了渡魂，一次两次无数次，既然已经堕落了，那么也不在乎再堕落一分了。 這就和“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一個道理，一旦心境有了裂缝，也不在乎再大一点了。 长琴如今就处在這裂缝的边缘，可以回转，却也可能无限裂开，不复修合。 叶虞不是什么圣父，但……看着人堕落去伤害更多的人，他自问還做不到。 而如今正好有一個契机，一個长琴变好或者变坏的契机。 而他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等待小青的归来，阻住长琴渡魂到许仕林身上。 仔细想了想，长安如今也是高龄猫了，虽然十几岁在人族中還是幼龄，但对于一只猫而言，它已是步入晚年了。长琴并沒有修炼，即便他灵魂强大无比，也不能阻止猫身的死亡。 所以……长安之所以会消失那么长時間，不是躲他，而是……身体快支撑不住了？ 叶虞并不能确定，他只能在他清醒的時間裡更加关心长安，不過幸好如今他是個称职的主人，稍微過度关心下，并沒有引起长琴的起疑。 而這一看，以他的医术水准，确实能够感受到长安生命力的迅速流失，這种流失是不正常的，是极为迅速的，当事人长琴只会更加强烈。 长琴自然感受到了，這种感觉于他已经相当熟悉了，但无论多少次，他都对此深恶痛绝。与叶虞预料的并不差几分，他确实有渡魂到這半妖身上的想法，不過尚且不成熟。 对于半妖，他的观感也不太好，除了半妖难缠的体质外，還有其在所有种群中的不受欢迎程度。那小青蛇這般维护這半妖……但想来若是知道他渡魂，那青蛇定会寻他拼命吧。 所以他有些犹豫。但身体的感觉越沉重，他就越觉得……此法可行。摧毁吧，他都不受接纳，为什么一個半妖会如此好运，眼下也沒有合适的身体，不如就选這小子吧。 身体的疼痛让他的怨恨越深，他突然不记得這些年的平淡时光，曾经渡魂时的痛苦再度经历浮现在眼前又加重了這一份痛苦！ 叶虞的靠近更是让他忆起了這凡人欺骗利用于他，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灵力凝于利爪的顶端，再一次将利爪伸向了子曱的颈部！ 不要犹豫了，這凡人利用你取得了活下去的权利，凭什么他可以活得這般好你却要受如此的苦楚！凭什么！ 浅棕色的猫眼中红光一闪，他终于下定决心，狠狠刺向了子曱颈部柔软的血肉。 而就在利爪靠近颈部一刹那的時間，叶虞陡然醒转過来，左手迅速握住了长安的前爪，目光如炬，厉声喊道：“长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