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大儒 作者:钓鲸者 锦皇子的到来,给清冷的葵苑带来了一些变化。 不過苏尘的生活,并未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 大多数时候,锦皇子都跟着那位袁先生在二层楼看书学习,也很少在外走动,苏尘并不需要时时陪伴,跟想象中做皇子保姆的情况完全不同。 只有他们偶尔找不到某本书籍的时候,会让苏尘帮忙寻找。 日子依旧還是清闲。 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尘上午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捣鼓符文机关之类的东西了,大多都是修炼下拳脚内功,或是看看书,下下棋,照料下院子裡的葵花。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院子裡的葵花破土发芽了。 锦皇子为此還高兴了许久,他很期待夏天葵花开满院子的情形。 海东青留下的幼鸟,也一天天长大,羽翼渐丰,现在开始满院子乱跑。 苏尘给它取了個名字,叫“昆罗”。 這是古思通语裡“海东青”的意思。 锦皇子对這個小东西也很喜歡,经常会趁着袁先生打瞌睡的时候,跑出来逗弄。 前两天,還因为追鸟玩闹,误了读书的时辰,被袁先生打了板子。 說起這位袁老先生,那可是来头不小。 他叫袁正道。 当代大儒,士族领袖,京城士族第一门阀袁家的老太公,三朝元老,龙渊阁领衔大学士…… 這一连串金光灿灿的头衔,每一個都是沉甸甸的。 老爷子這把年纪,其实早已可以告老還乡,在家中颐养天年,但孝庄皇帝亲自三顾茅庐,這才将其請入宫中,亲自教导锦皇子。 袁正道见陛下如此诚意,也明白這位锦皇子未来恐怕就是楚国国君,为了袁家后续的百年辉煌,他答应了下来。 但這位老爷子,也是出了名的严厉。 在学术上,一丝不苟,对锦皇子的教导,也算尽心尽力,只是如果犯错的话,老头子也一点不留情,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锦皇子毕竟年幼,很多时候受了委屈,又不敢去找皇帝诉說,便会跑到苏尘這裡来。 当然,大多数时候,苏尘只是听,并不会插话。 毕竟自己的身份摆在那裡,要是胡言乱语教坏了皇子,被人捅出去,麻烦不小。 好在,這锦皇子也很懂事,他只是需要一個倾诉的对象罢了,倒也不求苏尘能够安慰什么。 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熟络了起来。 袁老爷子看在眼裡,虽然表面上沒有說什么,但心裡多少是有一些不高兴的。 這一天。 苏尘刚吃完早饭,趁着時間還早,便寻思着在院子裡活动下筋骨。 太祖长拳练了這么多年,他還是沒有丢下。 這门功夫虽然沒有什么实战的价值,但却在养身健体這方面,颇有独到之处。 即便是到了苏尘這個境界,偶尔修炼一下,也能小有收获。 当然。 以他现在的实力,内力浑厚强大,随便一拳一脚也有无上威能,因而即便是最简单的太祖长拳,在他手中也显得神妙起来,拳风劲气,如同龙吟虎啸,隐见金光绽放。 “哇,苏公公,你好厉害啊!” 這时候,一個声音从门外传来。 锦皇子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走了进来,他今天倒是来得格外的早,因为昨天落下了不少功课。 苏尘也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不過自己练武的事情,皇帝都知道,如今修炼的又是最常见不過的太祖长拳,倒也沒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殿下過誉了,只是些花拳绣腿,用来养身的。” 苏尘笑着行了一礼。 小皇子却是很感兴趣,挥舞着胳膊上前道:“苏公公,你這么厉害,要不然教我练武吧?” “那可不行,殿下千金之躯,陛下对你更是寄予厚望,武道终究不是治国之本,您還是将精力用在学业上比较好。” 苏尘赶忙拒绝。 开什么玩笑,教皇子练武,這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帝如果有心让锦皇子修炼武道,自会为他寻找名师,但显然,她并不打算将其培养成一位武道强者。 苏尘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不教就算了,哼,我還不想学呢!” 锦皇子有些不高兴,气哼哼地往藏书楼去了。 苏尘也不在意,小孩子脾气,過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活动完筋骨,又将藏书楼打扫了一遍,這才回到院子裡,眼看天色不错,便搬出了棋盘,自娱自乐。 “苏公公原来对下棋有研究?” 這时候,一個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苏尘抬头,正好看到袁老爷子朝這边走過来,心中不由奇怪,這個時間点,老爷子不在楼上监督皇子读书,怎么有闲工夫跑出来跟我唠嗑? 不過表面上,自是不敢太過怠慢。 起身笑道:“袁老见笑了,谈不上研究,只是自己一個人无聊,瞎琢磨罢了。” “這棋局看着可不普通。正好,老朽也算粗通棋艺,不如陪公公下一局吧。” 他說着,便在旁边坐了下来。 完全不给苏尘拒绝的机会。 事实上,苏尘也沒办法拒绝,人家堂堂三朝元老,当世大儒,何等身份,跟自己一個小管事太监下棋,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還敢不识好歹拒绝? 不過。 对方這种身份,又怎会有闲情雅致和自己這么個小人物下棋? 恐怕是有话要說呢。 苏尘心头清楚,表面上自是沒有流露分毫,露出一副欣喜荣幸之态,两人收敛棋子,重新布局。 苏尘自是不会主动开口。 刚下几手,果然便听得袁老爷子开口了。 “苏公公入宫多少年了?” “回先生,我是宏光二十八年入宫,在這葵苑已经十多年了。” “宏光二十八年啊,已经好久了,那时候老夫還兼任着礼部尚书呢。” 袁老爷子笑了笑,忽然却是话锋一转。 “這么說起来,苏公公還在葵苑伺候過陛下几年?难怪能得圣上信任,让你继续又来伺候锦皇子。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当年陛下潜龙出渊,公公为何沒有選擇从龙?” “呵呵,老先生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介残躯,别无所长,跟着陛下去也帮不到她什么。再說,我這個人懒散惯了,倒也沒有那么多心思。” 从老爷子的话语中,苏尘听出了试探的味道。 所以趁机表明自己并无攀附权贵的心思。 袁老爷子闻言之后,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這宫裡的人,谁不是一门心思往上爬,像是苏公公這样澹泊名利的人,是真不多了。别的不說,就說如今那位东厂厂督,当初也和你一样,只是個籍籍无名的小太监,如今看看人家,可是深得陛下信任,权倾朝野呢……” 权倾朝野這种话,从一位三朝元老口中說出来,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苏尘听到這裡,大约也琢磨過味来了。 這位袁老爷子,是士族门阀的领袖,自然对林凡這個阉党恨之入骨。 只可惜,林凡如今得圣上信任,他也是莫可奈何。 所以這才委身来辅左教导锦皇子,是在为未来做打算。 老头子当然不可能知道林凡和苏尘之前的私交。 此时說這番话,是在借此敲打。 他不喜歡锦皇子和苏尘走得太近,以免未来又是重蹈覆辙,再出一個深得圣卷的阉党权臣,那他们士族就很难出头了。 “苏公公是個聪明人,老朽的话,想必你应该听得明白……” “老先生說得深奥,我听不懂。” 苏尘摇了摇头。 這些年的沉寂,把他的性子磨得澹泊平和,但這却不代表他是個沒有脾气的人。 自己从来沒有什么攀附的心思,也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凭什么要被一個已经告老的人指手画脚? 皇帝亲自将锦皇子安排道這裡,她都還沒說什么,轮得到你来說三道四? 想到這裡。 苏尘抬起头,迎着袁老爷子的目光。 “老先生是身在棋局,眼裡就只有棋局了。殊不知這天地浩瀚,那么多风景,又哪是這棋盘装得下的……” 說完,落子。 一招绝杀,便将对方的黑棋杀了個七零八落,继续下去,不出三步,便可将对方逼入绝境中,斩尽杀绝。 然而,他這时候却是站起了身来。 笑着拱手道:“袁老,我想起苑内還有些杂事沒有做,今天就到這裡吧。” 說完,也不理会,径直回房去了。 只留下袁正道愣愣地坐在原地,好半晌說不出话来,随即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看来,是老朽小人之心了。或许,這位苏公公的眼光,从来都不在這棋局之中……” 已为您缓存好所有章節,下载APP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