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丹青
因是暖春,陆观澜便只着了件黛色单衣,发髻微微松散着,看上去尤为懒散。沐光下的少女虽戴了面纱,却依旧能瞧出那份娇俏之色来。
“大姐真是好兴致,”石亭后传来陆莲青的声音。
陆观澜瞥了一眼,就见陆经竹正带着陆莲青陆莲华两姐妹朝這边来了。
今日的陆经竹打扮得格外素雅,雅青的枇杷袖外袄上绣着杜鹃,比起陆观澜的懒散,陆经竹更显得格外柔媚动人。
“四妹妹還是小心着說话,以免惹了大姐不高兴,”陆经竹一副嗔怪之色。
陆观澜却不想理会,兀自将最后一把鱼食儿全扔了,就要起身离开。
“大姐這就要走嗎?难不成是见不得我們姐妹?”陆莲青却還是不依不饶,上前一把拦住陆观澜的去路。
陆观澜抬眼,“四妹知道脸上起疹子的滋味儿嗎?”
陆莲青一愣,随即反应過来,刚想叫嚣,却被一旁默默无闻的陆莲华拉住。
“大姐,四妹性子就是如此,大姐千万不要计较,”陆莲华记得亲娘的叮嘱,要她俩千万不要招惹陆观澜,所以素来不說话的她也不由制止了自己亲妹妹。
陆观澜本就不想计较,正想带着阿梨离开。
“不知——大姐为陈老夫人准备了什么寿礼?”蓦地,陆经竹开口问。
陆观澜脚步顿住。
陆莲青听陆经竹问起這個,忙献宝似的道:“听說陈老夫人寿宴会有闺秀们的才艺可看,我和三姐准备了一支舞,到时可以为陈老夫人献舞祝寿。”
舞?陆经竹心底生出一丝鄙夷。這京中闺秀哪個不会跳舞,就陆莲华陆莲青两姐妹,哪能入了陈老夫人的眼,倒是這陆观澜,不知准备了什么。
陆观澜面纱下的唇畔缓缓勾起一抹笑,来了,前世陆经竹便是由此知晓她要送给陈老夫人的寿礼是幅丹青,继而随她到屋中看了看。
谁知這一看,就把画看成陆经竹自己的了。
“素闻陈老夫人一家忠君爱国,而陈老夫人自己年轻时也是女中豪杰,我便为陈老夫人描了一幅丹青,”陆观澜說了同前世一样的话,就等陆经竹上钩了。
果然,陆经竹闻言眸光一闪,道:“那······大姐可否带我們姐妹欣赏一番?”
“到时寿宴上自可欣赏,何须急于一时,”陆观澜假意推脱。
陆经竹晓得陆观澜师出蜀中鹤安乐,鹤安乐乃是当今世上最为出色的画仙,不知同陆观澜生母有什么关系,在陆观澜幼时便亲自到府中来教画。
那时小娘還求父亲让鹤安乐也收自己为徒,那鹤安乐却不知好歹,只认她陆观澜一個徒弟。
陆经竹想着,面上闪過一丝恨意,随即又柔声道:“大姐的画我們有目共睹,晓得画技传神,总归要送出去,咱们姐妹几個先瞧瞧可好?”
陆观澜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
“别可是了,又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藏着掖着做什么,走,二姐姐咱们今儿就非得去看看,”陆莲青很不耐烦一般,拉着陆经竹便径直往桃园去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陆观澜眼中一片阴霾。
阿梨照陆观澜的吩咐,将画晾在院裡。
陆经竹一进门便瞧见,只觉得画技非凡,丝毫不逊于宫廷画师。
不過想想毕竟陆观澜有個称之为画仙的师父,也难怪画技如此高超,只是自己却沒這般好命,若自己也有個嫡女身份,今日還不知是什么光景。
饶是陆莲青這样看不惯陆观澜的,瞧见這样一幅丹青也着实赞叹了一番,随后却又撇嘴,“不就是幅画嘛,有什么可得意。”
陆观澜随后而到,见陆经竹瞧那画瞧得出神,眼中不禁浮起一丝讽意。
這时候,小菊从屋内跑了出来,依旧一副咋咋唬唬:“小姐,您可别再把画晾在院子裡了,方才吹来一阵风险些给弄丢了,要不是奴婢眼疾手快——”话說到一半,才瞧见一旁来了三位小姐,忙停下行礼。
陆经竹正在出神,忽听得小菊這番话,脑中便突然闪過一個念头。
陆观澜温和地望着小菊,缓缓道:“這画也干了,過两個时辰你将這画收进西边那间杂屋裡,這是要送给陈老夫人的寿礼,切记,千万——别丢了。”
小菊忙点头,“知道了小姐。”
入夜,陆观澜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发簪,听见推门声,只见阿梨抱着一卷画卷走了进来。
“小姐,奴婢已经换好了,”阿梨将手中的画卷放到台前。
陆观澜伸出手,细细摩挲着,半晌,才道:“烧了吧。”
阿梨不解,“那陈老夫人的寿礼······”
“老人家,不会在乎這些虚物了,”說罢,陆观澜起身,吹熄了台上的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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