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胎相不稳
就见李尽一身蓑衣骑着马,手中拿了把油纸伞。
陆观澜一愣,难不成這家伙又跟踪她?
李尽像是猜到她如何想,顶着淅沥的雨声大声道:“我是去巡防司时正巧碰见你出府,故此跟着你。快些把伞拿去,我也要赶去巡防司了。”
陆观澜望着李尽,看一滴雨水从他下颚滑落,看见他薄唇紧抿着,眉头微蹙。
不知怎的,她竟蓦地伸出手,替他拂了這一脸的雨水。
李尽也是一愣,随后猛地直起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陆观澜回過神,一把抢過李尽手上的油纸伞,忙放下车帘缩回车裡。
阿梨在一旁瞧了,忍不住笑道:“小姐這是怎的了?多日未见李将军,是有些思念了?”
陆观澜還怔怔抱着雨伞,沒有理会阿梨。
方才她這一举动实在失礼,還不知李尽如何看她。
而李尽望着马车走远,人還愣在原地。
喉咙不自觉咽了咽,只觉脸上似乎還有她指尖的余温。
陆观澜回了府,便叫阿梨将伞收起来。
阿梨会意地将伞用帕子擦拭干净,又放在廊门处晾了晾,這才小心翼翼用布包了收进库房。
坐在屋子裡喝着热茶,陆观澜忽然想起李尽。
那個前世战死沙场的战神的命运,今生能被改变嗎?
這时候,玉儿忽然来了,說三姨娘让她来替自己求大小姐一件事儿。
陆观澜冲阿梨点点头,示意让她进来。
玉儿便进门行礼道:“大小姐,我家姨娘說,宋姨娘送来了小衣裳和丝巾,她觉着不妥,想請大小姐瞧瞧。”
說着,将手上托着的木盒呈上。
阿梨接過,走到陆观澜身旁打开。
裡头的的确确只是件小衣裳,衣裳的绣功虽算不得多精妙,却也用的是上好的绸缎,上好的绣线。
這一看就是宋月梅亲手绣的,真可谓用心。
只是,這看似并无不妥,周素素又何必怀疑,還叫她亲自查看呢?
想着,陆观澜伸手,又将那丝巾拿起,翻来覆去摸了摸,又凑近鼻尖闻了闻。
這一闻,陆观澜登时是一惊。
忙将那手中的小衣服扔进盒子,冲玉儿道:“带回去,在院儿裡找处地方埋了。”
玉儿不明何意,可三姨娘嘱咐過,說大小姐說什么便是什么,她们只有照做,大小姐才会护着她们。
便立刻颔首:“奴婢這就带回去。”
玉儿走后,阿梨才问:“小姐,那衣裳该是宋姨娘送给三姨娘肚子裡孩子的吧,丝巾看上去也是普通的丝巾,小姐觉着有何不妥呢?”
方才,阿梨瞧见陆观澜眼底的一丝惊诧和厌恶,只觉疑惑。
往日小姐无论是碰上什么,可都沒有這样的神情。
陆观澜端過茶盏,啜了口茶,才道:“宋月梅的确狠毒。那丝巾用香料泡過,上头芳香扑鼻。若非嗅觉灵敏又精通此道之人,甚难察觉出,還浸過麝香。”
“麝香!”阿梨捂着嘴,诧异出声。
陆观澜叹了口气,“也不知這样的手段,宋月梅還要使几回。”
好在周素素還算聪明,晓得起疑心,知道把东西送来叫她看一看。
宋月梅借着送衣裳的名义,给周素素送去那样一條丝巾。
這丝巾的确是上等的货色,一看便知产自蜀中。
周素素這样的妾室,一生都难得几回见。
若周素素将這丝巾披上,日日闻着,不消半月,那本就沒坐稳的胎,就该滑了。
用蜀中织就的丝巾当作送周素素的贺礼,宋月梅這算盘,打得也真响。
想着,陆观澜忽然问:“阿梨,你晓不晓得,城中的蜀锦铺子都在哪儿?”
阿梨想了想,道:“自然晓得,之前奴婢为大夫人去最大的蜀锦铺子买過的丝巾布匹。小姐是想——”
陆观澜点头,“查,出高价,让這些掌柜查一查,近来买丝巾的,都有哪家的人。”
像蜀锦铺子這种地方,沒有身份出处的人,可买不了东西。
“可是小姐怎的就肯定這是宋姨娘近来买的呢?万一是宋姨娘早前便有的,”阿梨有些担忧地问道。
陆观澜摇头,“不会,宋月梅讨厌蜀中,不会用产自蜀中的物什。若是在她娘家,那便更不可能了,她一個不受待见的庶女,又哪裡会用得起蜀锦。”
宋月梅如此厌恶母亲,又怎会用母亲相关的物件儿。
用此来陷害她還差不多。
想到她刚刚重生时,宋月梅也是這样,請了蜀中的厨子,给她做饭。
看似关心,实则借由母亲的出处加以谋害。
宋月梅這样的人,实在太爱寻着别人的软肋,捅上一刀,好似這样会叫人痛一些。
既然如此,她便也叫宋月梅感受一番個中滋味吧。
第二天,陆观澜早早便让阿梨寻了由头出府,又让小菊炖了参汤,便往禾雨轩去了。
周素素见陆观澜来了,忙从榻上坐起身,朝着陆观澜颔首,“大小姐来啦!”
說着,扭头吩咐玉儿泡茶。
陆观澜望着周素素,缓缓开口:“三姨娘這是卧床几日了吧?”
周素素闻言一愣,笑道:“大小姐未经人事,不晓得個中原由。人這一怀孕啊,就困乏得很,我呀,這是日日睡不饱,只得卧床,想着若是困了,便躺下小憩一会儿。”
陆观澜笑了笑。
她還能不晓得怀孕之事?
“三姨娘,有些话,你還是同我明說得好,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恐怕我也护不住你,”陆观澜抬眸间,眸中闪過一丝寒光。
那寒光直叫周素素看了脊背发凉,說话都有些结巴:“大······大小姐這·····這事何意?”
陆观澜看了看一旁的玉儿,冲小菊道:“叫玉儿带你去将参汤热一热吧。”
小菊虽是個单纯的性子,但到底跟陆观澜久了,察言观色自是懂得。
小姐這样說,无非就是想叫她们出去,要与這三姨娘谈事。
往常在院子裡也是這样,小姐相同阿梨姐姐說事了,便叫她去院儿裡瞧瞧,厨房看看,总之就是寻個由头将她支开。
起先她還不明白,阿梨姐姐便同她說,有些话不是不能叫她听见,是小姐不想她這样小的年纪便参与此事,怕她受了牵连。
她虽不怕受牵连,但小姐說什么便是什么,索性每次瞧见小姐同阿梨姐姐說话,她便门儿都不进。
想着,小菊忙拉了玉儿退下。
玉儿還有些不情愿,却见三姨娘冲自己点头,這才跟着小菊出了屋子。
“大小姐想同我說什么?”周素素问。
想到昨日送去给陆观澜查看的物件,玉儿拿回来便說,大小姐吩咐埋了。
问起大小姐可有說什么,玉儿說什么都沒讲。
她便有些奇怪。依照陆观澜的性子,该有诸多嘱咐才是,怎的這次只言片语都未曾透露。
陆观澜眼底透出一丝漠然,“三姨娘若愿意瞒着此事,那我也全然当作不知。若将来发生任何事,我只需将我自己身上摘干净即可,犯不着帮一個不想干的人,不是嗎?”
周素素闻言一凛,忙道:“大小姐這话我不明白,什么叫——将来发生任何事?”
陆观澜微微一笑,“不明白沒关系,待事情发生之时,三姨娘就明白了。”
說着,陆观澜站起身,“既然三姨娘不愿說实话,那我便走了,那参汤喝了吧,对三姨娘身子有好处。”
周素素一愣。
要說补身子,孕妇這时候用参汤是不大好的。
只有滑胎的人才要喝参汤。
难不成——
想着,周素素忙叫住陆观澜:“大小姐留步!”
陆观澜顿住,回身看着周素素,“怎的,三姨娘明白了?”
“大小姐還請坐,我這就将事情告知大小姐,”周素素垂眼,神色黯淡。
果然,周素素這胎不稳,先前甚至還有滑胎的迹象。
周素素年岁不小,想要保住這胎儿实在难。
她本已瞒足了月份,此时也不得不故意将自己怀孕之事透露给宋月梅,可她却未曾告诉老爷,她晓得,宋月梅自然也不会告诉老爷。
其实她已打算好,到时寻個原由去找宋月梅的晦气,趁着将宋月梅气個半死之际,自己便佯装被宋月梅碰倒。
由此,让大夫查出她滑胎,便能将事情顺理成章地推给宋月梅。
陆观澜听罢,摇摇头。
周素素到底比不過宋月梅,這样的手段,就算成功了,陆秉言至多只是斥责宋月梅几句,又怎会动摇宋月梅在府中的地位。
再者,宋月梅身边的人最会颠倒黑白。
到时,且不說周素素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被宋月梅碰倒,就算宋月梅真碰了她,只要陆秉言沒有亲眼瞧见,那宋月梅也有本事說,是周素素自己沒站稳。
到时,周素素這番举动,又有什么意义。
见陆观澜摇头,周素素便问:“大小姐可是觉着這法子有何不妥?”
陆观澜冲周素素笑着。那是一种想将人送入黄泉的笑,叫人看了发寒。
“三姨娘,既然這胎保不住,何不让他为你還活着的女儿铺路?”陆观澜缓缓說着,那眼底尽是漫不经心的狠戾。
周素素不解。
“三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作用可不小,若三姨娘舍不得,那便算了,”陆观澜笑道。
周素素怔住。
陆观澜這意思,是要她利用肚子裡的孩子?可她,不是借由孩子陷害宋月梅了嗎?這還不够?
陆观澜不再开口,只等周素素自己做選擇。
半晌,周素素才像是下定决心般,点头道:“大小姐要我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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