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二十四章
但铃音一脸难以置信:“你這是在开玩笑嗎?”
他是爱开玩笑的性格?還是這句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大天狗是真的很想讽刺铃音一下,但也许是太累了,他眉头抖了一下,那些讥讽的话,就沒說出口。
然而,铃音的下一句话,就差点把大天狗气的升天。
“就是中暑,大天狗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么?”铃音打了一個哈欠,迷迷糊糊地回答。紧接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道,“你该不会真不知道中暑是什么吧?”
……中暑是什么?
大天狗下意识地愣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就沒好气地回答:“什么中暑,你這是中毒了!我扔给你的小狗是有毒的。阴阳寮裡就沒教過你什么妖怪是有毒的嗎?”
有……毒?
铃音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杀生丸长大之后的模样,宛如高空之月的贵公子,啊,真难想象他竟然是毒属性的。這样的设定,不都是给病娇或者妖艳贱货的嗎?
大天狗一看铃音的表情,就知道她沒听进去。
但他慢慢地,也习惯了這样的铃音。
刚开始,還有忍耐的部分,但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像是水渗入泥土裡,就像是齿轮和齿轮咬合,大天狗也开始习以为常了。
他话题跳跃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
“我听见你說梦话了,在小声地……”大天狗也不知道应该称之为啜泣,還是尖叫,只好跳過了這一节,“說了一些梦话。”
铃音懵了半天:“什么梦话?”
“救命……還有就是,滚开。”大天狗言简意赅,当然,其实铃音在睡梦中嘟哝過的那些细碎的话语,远远不止這些,但大天狗印象深刻的還同时被铃音本人反复重复的,就這两個词。
铃音沉默了。
她以为那個噩梦早已经远离她了,但实际上不是的,它只要找到机会,找到缝隙,就会像是黑色的胶水漫過来,淹沒她的身躯,漫過喉舌和鼻腔,淹沒额头和发梢,直到将她变成琥珀裡的昆虫才肯罢休。
恐惧。
铃音的内心裡,藏着她也不知道源自何方,又将涌向何方的恐惧。
大天狗始终用清澈地双眸注视着她。
這個大妖怪其实远不如奴良滑瓢的邪魅,也不如铃音那次在阴阳寮见到的年轻白发阴阳师的昳丽。他的气质偏轻,偏淡,唯独一双带着淡淡金属色泽的灰蓝色眼珠,带着锋芒——看久了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畏惧。
非人的。
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
不過,现在,在大天狗神情裡微微带了一丝倦怠的情况下,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也不如往日那般锐利了,他的睫毛仿佛被雨水润湿過,以至于瞳孔一样像是被過夜的雨水冲刷過,澄澈清净。铃音眨眨眼睛,第一次不是出于畏惧而错开了目光。
她的声音還有些沙哑。
铃音首次对着游戏裡的角色,說起了现实世界裡的自己。她用手抓了一下自己的秀发,让它们全部都被拢在了胸前。她看着自己的手臂,光滑,白皙,沒有任何伤痕——但這都是假的。ΗΤTΡs://m.一㈢八TΧt.Νê
“我沒有小时候的记忆。”
铃音很怕大天狗突然来一句,你难道现在就长大了嗎之类的话。好在,大天狗什么都沒說,他偏侧着头,静静地等待着下面的话。
“我在的那個地方,管理的很严格。像是我這种沒有记录的人啊,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当时的色相……心理状态也不是很好,差一点点就关起来了。不過遇到了很好的人,后来心理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才得以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
“从那以后,我也很少做這個梦境了。”
铃音的心理医生认为,這是她色相转好的体现。然而,铃音始终不能释怀,可每次她回想起那個梦境,恐惧都会彻底地将她淹沒。
“熊熊的大火,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我在裡面东躲西藏,但大火裡的怪物,最终還是将我杀害了。”铃音平静地說,因为不止一次地对心理医生描述過,再重复也已经轻车熟路了,“人形,但都是由白骨构成的躯体,還有着蛇骨一样的尾巴,眼睛還会发光。总之,就是那种看着就会做噩梦的样子。”
“明明根本不是人类啊,却像是人类一样拿着冷兵器。就這样……”铃音做了一個刺穿的举动,“非常干脆地将我杀死了。”
大天狗目光闪烁了一瞬,但沒說话。
他拼命在脑海裡搜索着类似的妖怪形态,但线索太少,妖怪类别太多,大天狗一时之间脑子有些转不過来。
不過……
……被白骨妖怪杀死,這就是铃音說滚开和救命的原因嗎?
“但就在我尸首跌落进火焰裡的那一刻,我的视角变了,变成了一個站在旁边注视着‘我’的人。她看着噼裡啪啦的火舌舔着尸体,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上面出现了和尸体烧伤一模一样的伤口。”
就是……那双手明显是個大人的。
就像是很多年前的痛苦和伤痕,终于在此刻,時間恢复了流动,重新出现了已经长成大人的她身上。
大天狗也在拼命地想。
伤害传递?那明显是镜姬。
不,不对,這样就不能解释铃音视角的跳跃了。
铃音看着大天狗死死皱着眉头的表情,不由吭哧一声笑出来了:“再怎么样,那只是一個梦啊。梦都是假的。”
“你真觉得梦都是假的嗎?”大天狗突然反问她。
大天狗伸出手,缓慢地用指间抵住了铃音的胸口。他在她心脏偏上的地方,轻轻地用指甲刮擦着:“你心脏裡有东西,你知道嗎?”
铃音茫然地看着大天狗。
大天狗一看到铃音的這個表情,就知道,自己沒可能从這個傻瓜口中再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他只是将自己已知的事情,說了出来:“就在這裡,它吊住了你的生命……但它始终是個隐患,所以,我将它取出来了。”
“……什么?”
“是這個。”大天狗从袖子裡掏出了一個鸡蛋大的金属碎片。他凝视了铃音片刻,然后将碎片翻了一面,上面是刻着铃音两個字。
铃音呼吸都断了一瞬。
大天狗還无知无觉地,继续往铃音的伤口上撒盐:“很明显,這曾经应该是一個付丧神……不对,应该說是,付丧神本体上的碎片。”
“上面的妖气已经很淡了,原主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大天狗說着自己的判断,他的声音裡沒什么情绪,仅仅只是在叙述一個事实,“只是思念仍在。”
仅仅只是這样的一点思念……
简直不可思议。
天皇临死前的怨恨能够造就可怕的妖怪,那么,妖怪临死前纯净无暇的温柔和思念,自然也能够形成世界上最好的守护。
大天狗掏出了一個红色的御守,然后将這一片小小的刀剑碎片装在了裡面,封口绑好,然后递给铃音。铃音双手接過——
握紧。
金属边缘的触感,凹凸不平,用力握紧会有微微的刺痛感。
江雪——
铃音从来沒想過,她会以這种形式再度和江雪左文字重逢。开什么玩笑,不是设定在平安时期,比战国足足早了五百年嗎?记录竟然是直接延续上一测试的……
不,江雪应当還躺在本丸的锻造室裡,等待着她回来才对。
大天狗看着铃音握着御守,脸色在短短几秒钟变得越发苍白起来,不由露出了担心的神色。他有心要安慰铃音,但最后吐出来的话语,却和主人的心意背道而驰:“把它贴身带着吧,它应当還能替代一次致命的伤害,救你一次。”
或者說,御守本来就是這样的事物。
寄托着爱和思念。
拯救所挚爱的存在一次。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一個铁球从角落裡滚出来,缓慢地打了個滚,然后停留在了铃音的面前。铃音吐了一口气,思绪从混乱中把出来,她看向滚出铁球的阴影处。
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
“杀生丸?”
那边传出了细微的呜呜声。
好吧,真的是杀生丸。铃音伸出手臂,对那边呼唤道:“躲在那裡做什么,過来吧,让我抱抱。”
然而原本就缩成一团的杀生丸,看起来团得更圆了。他再次呜了一声,才开口,声音是小孩子特有的软糯,磕磕绊绊,夹杂着隐约的汪汪:“对,对不起。”
“诶?”
“对不起,請、請原谅我。”杀生丸說话還是有些生涩。
但铃音完全抓错了重点:“杀生丸你会說话了?!”她忍不住盯着杀生丸头顶上的标识看,時間也沒過去一两年啊——他明明還只是一個沒满月的孩子,就已经学会了人类的话语了。
铃音的惊讶,仿佛让杀生丸有些难堪。
大天狗语气懒洋洋地讥讽:“呵,别把人类和妖怪混为一谈。妖怪的成长期有长有短,但无论是哪一种类别,都能很快学会最基础的东西的。”
“你也是?”
“我不是。”大天狗特别骄傲地說,“我诞生之时就已经知晓所有我需要的知识了,时至今日,已经有几百年了。”
铃音:“……”
等等,她又沒有夸你。
大天狗你为什么要這么得意洋洋。
而且,从出生起就沒有丝毫长进,這是需要得意的事情嗎?這分明就是你還是個大龄巨婴的证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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