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一家四口,撞上了谁
這是個熟客。韩韵如笑笑:“比不上我家那口子,您将就。”
那人摆摆手,笑着走开了。江达坐在后头草草吃了午饭,来摊前换韩韵如:“……别忙了,我来擦,你赶紧去吃,一会儿冷了。”
江扶月朝饭盒裡看了眼,青椒沒了大半,剩下的几乎全是肉丝。不一会儿,韩韵如嗔怪的声音传来,說自己吃不了那么多肉,给他剩了几口。“月月,天气热,喝点水。”
江达把水杯递到女儿面前,黝黑的大手握着粉蓝色杯颈,粗犷和精致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格格不入。知道她爱干净,又解释說:“刚洗過的,你妈還沒用。”
江扶月接過来,笑入眉眼:“谢谢爸。”
“欸——不谢不谢。”
江达這個一米八几的壮汉听了女儿一声谢竟然手足无措。而那声“爸”更是让他眼眶发烫。月月多久沒這样叫過他了?江达已经记不清了。“在学校缺钱用嗎?要不要爸给你拿点?”
這话沒有背着江小弟,但江小弟一点都不介意,他甚至很开心。因为自己花了家裡很多钱,姐姐已经很久沒买過新衣服,平时都穿校服,但校服也短了……“爸,你多给姐一点。”
“知道知道。”
江达說着,就要去抽钱箱。“不用了,生活费够花。而且,我参加了学校一個培训班,每個月有五百块补贴。”
“啊?”
江达惊住。坐在后边吃饭的韩韵如也凑了過来:“月月,什么培训班?不交钱就算了,怎么還给补贴?”
“奥数班。”
江达和妻子对视一眼,两相茫然。女儿什么成绩他们心裡清楚,奥数是什么,他们在一中附近摆了這么久的摊,也多多少少听過一些。现在考倒数第一的女儿进了传說中只有精英学生才能进去的培训班?怎么感觉……像做梦?“阿如,我是不是沒睡醒啊?”
江达憨憨地瞅着媳妇儿。韩韵如立马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怎么样,痛不痛?”
“痛痛痛——”下一秒,两人齐刷刷望向江扶月,后者却直勾勾盯着煎饼机在看。江沉星拧干帕子,抖抻,挂到横杆上晾好,回头朝爹妈大声道:“我姐数学可好了!她给我讲的题,全都是对的,而且老师說是最简单的解法,還问我怎么想出来的。”
足足五分钟,两人在江扶月又一次点头承认后,才真正相信。江达想,女儿這是开窍了啊!韩韵如却觉得,以前月月成绩不好,只是不想认真,一旦认真起来,不就一鸣惊人了?“那你可要好好学。”
江扶月点头。韩韵如突然搂住她,笑得温柔又满足:“咱们月月长大了啊……”這样的亲密竟沒让她产生任何排斥,江扶月愣住。是因为血缘嗎?不,不是。曾经,她跟楼家那些人也有血缘,却永远无法做到這一步。所以,楼明月活成了孤家寡人。而如今的她却在這样一個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家庭,以全新的身份找到归宿,江扶月头一偏,顺势靠到韩韵如肩上。看着街对面的店铺屋檐,她轻轻勾唇。這辈子……挺好的。“师傅,来個煎饼,加肉松和培根。”
江达噌一下站起来,戴上手套,开始忙活。韩韵如赶紧吃完饭,嘴裡的菜還沒咽,就過去帮忙了。很快,摊前排起小小一條队伍。“爸,我来装。”
江扶月戴好一次性手套,牵开塑料袋套到煎饼上,一個转手递给客人。不是什么累人的活,却能帮江达节省“装”和“递”两道工序。他记得女儿上高中以后,就不爱来煎饼摊了。江达不傻,隐隐察觉到月月可能是怕被同学看见,丢脸。作为父亲,他既心酸,又深深地陷入自责,归根结底還是怪他沒出息,才会让女儿敏感又自卑。“爸?”
江扶月叫了他一声,目光清澈,不再是记忆中冷漠偏执的模样,她指了指饼皮,小声提醒,“鸡蛋沒搅散。”
“……哎哟!你看我……”不再多想,他立刻打起精神,专心做事。江小弟负责收钱找零,還要核对转账金额。一家四口,忙作一团。“哟!老江,终于舍得雇人忙帮啦?小姑娘是不是太年轻了点?怎么感觉像個高中生?”
“這我闺女!”
江达嗓门一开,带笑的眼睛又黑又亮。“儿子女儿都這么懂事,你啊,好日子在后头!来,小沉星,钱收好,找叔两块五。”
這是对面酒铺的老板,江记煎饼的忠实粉丝,每天這個时候都来光顾。突然,一道惊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江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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