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可笑痴情太痴狂
南城风车胡同一個小三进院子,一位妇人,正皱着眉头看手裡的单子。
一会叹口气,一会儿又恨恨的不知道瞪向哪裡。
她身边的妇人,是自小跟在身边伺候的丫头,已经嫁了人,管着她屋裡外头的事。
“太太,怎么样?”那婆子不安的问。
“怎么合计,也不像样啊……闹不好,真要动南郊的铺子了。”她烦恼的按按眉心。
婆子也着急了“太太,那南郊铺子,虽然地偏,但一直很好租,每年家裡的嚼用,都能顶上一大块的。就這么出了,将来日子可怎么過啊,大爷要有后了,二爷要读书還要成亲呢!”
“那怎么办?我就這么一個姑娘!人家聘礼整整齐齐的,她的嫁妆如果太兑付,进了人家门儿,怎么抬得起头来啊。”
“要不然,一会儿老爷回来,您再跟他商量一二?”
“跟他商量?!呵呵,我這二儿一女,就跟我二婚带過来,强姓了他刘似的!他什么时候当他们是自己的儿女?什么时候给過好脸儿?儿子功课不问,前程不管。女儿长這么大,一只银钗都沒戴過他的!這個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婆子也无话,真是這样。
家裡老爷,看起来体面的很。不赌钱酗酒,不沾花惹柳。每天衣着整齐的坐着马车,带着小厮出去忙碌,待谁都和气。谁看到,都会认为是個讲究人儿。
可对家中太太和儿女,就一個字,冷。
不打不骂,不說不笑,不发脾气,可就是不搭理。
每月拿回来的生活费,勉强让娘儿几個饿不着,多余的一点沒有。
太太有时气得要命,但却无处发泄。
“是不是老爷,外头做的不好,赚不到啊。”
“呵,公公只是黄家的账房,老实本分一辈子,都還能给他们哥俩一人置办一個院子和几亩地的产业呢。他忙活多少年了?拿回来多少?你瞧他的穿衣打扮,我們娘几個所有的衣裳首饰加起来,也买不了他那么一身!谁知道怎么回事!搞不好,就是外头养着人呢!”
“可是咱们咱们查過几次,也沒查到人哪。”
妇人把手裡的东西摔在桌子上“就是想不通啊!他要是嫌我年纪大,不好看,我又不拦着他纳小的!可日子总得過吧?儿女总得管吧?好话赖话,一天天见不着人,愣沒机会說!可你不說吧,他就在那儿装傻!简直是气死我了。你說如意這门亲,多好?拿点银子回来,风风光光的把她送上轿,能有多难?可真是气死我了。”
這妇人丈夫姓刘,大家都管她叫刘太太。
婆子看着自家太太发脾气,心中却叹气。别看太太這個时候骂得凶,老爷真要在跟前,她规规矩矩,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是不会說的。
两個人长吁短叹。
屋外,一個女孩子在偷听,听完,失落的回了屋裡。
屋裡简单的摆设,她朴素的衣裳,不禁眼泪流了下来。
她在伯父家,看到堂姐妹過生日,伯伯送的金钗布料。
她在舅舅家,看到表姐妹盼着舅舅回来,给她们带稻香春的新点心。
而她……她清楚的记得,长這么大,爹跟她說過的几句话。
明明她长得不错,手又灵巧,可父亲,怎么就不看她一眼呢?
不光她,她的大哥二十多了,学了什么?现在做什么?将来怎么办?孙子几时出世?父亲一句沒问過!
她会做活儿了,给父亲做的荷包,腰带。
父亲淡淡的接過去,一次沒穿戴過……
而他脚上穿的鞋,都是谦益祥的,听表姐說,一双最普通的鞋,也要一两银子。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父亲嫌穿戴出去丢人。
她知道娘在合计自己的嫁妆,不凑手了,要出母亲的嫁妆铺子了。
自己拿走了,兄弟们怎么办?嫂嫂要生小侄子怎么办?
可要不拿,自己嫁過去,日子怎么過?
不由得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此刻,刘太太的丈夫,刘如意的父亲刘东强,却是摆着一副与這对母女形容完全不同的面孔。
他面似春风,眉眼带笑。
眼神专注而温和,声音缓慢又轻柔。
身上是浅灰的丝棉袍,腰间玉坠,讲究的丝棉鞋,周身還带着淡雅的香气。
虽然他是经商的,但自带儒雅风度,沒丝毫铜臭之气。
他正温和的說“等胡三他们回来,就要准备动工了。工料基本备好了,至少要六到八個月,如果赶上天气,可能還要长,您别着急。”
“嗯,你做這些事,我放心。這個,我倒不着急。”对面是個灰色丝服美妇,端正的坐在桌子一侧,漫不经心的翻着账本。
這间极其雅致的会客室裡,只有他们两個人。
“那您,有什么需要我办的?”男人表面放松,其实身体,却不停的起起落落,熬的他快要崩溃。
那贵妇并不知道,她把账本放一边。往后靠了靠“嗯,今天我来,是有些事……你知道,我的那個三侄女儿……林之秀,回来了。”她声音冷冷,抬起眼睛,不知道看到哪一处。
這美妇,正是林之秀的三婶婶黄氏。
這裡,是她的产业。這人,是掌管她产业的人,叫刘东强。
他爹生前,是黄家产业的账房先生。
黄氏小的时候,随父亲外任两年,刘家父子,就跟在父亲身边。所以她与刘东强,自小认识。
后来她长大出嫁,刘东强就管着她的产业。
這么些年,尽心尽力。她的资产,翻了多少倍。
此人无论做什么事,都非常贴合她的心意,所以非常依重他。
相处久了,跟贴身嬷嬷都不愿意說的话,跟他,倒是能說說。
而且,他的主意,总是很恰当。只要把事情交给他办,就都能做得漂亮。
黄氏脸上少见的阴狠“這個丫头……讨厌的很!早晚有天,我要收拾她。你,给我寻些人。不着急,寻着看!”
刘东强心裡一顿,他可能,估计是少数几個知道黄氏疯狂迷恋林煦的人了吧。
看来,這么多年的恨,還沒消除。
爱之深,恨之切呀!他心裡不免酸得厉害。
“好。不過,找什么样的人,关键是要看您,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她冷冷一笑,挑着眉梢儿,风情无限。
男人心脏,怦怦跳着。
這個节奏,這么多年,只为她有。
“总之……是不让她好。”
“要她的命,并不难。”他喝了口茶,笃定的說。
“呵,不急,有时啊,死并不可怕!她现在刚回来,還沒机会出来。你先寻着人,想着主意,将来我要用,随时可以派上用场。反正,怎么下场惨,咱们就怎么着!”
她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咱们……她說“咱们”呢!刘东强心裡很甜。
“是。您放心吧。哦,還有件事……”
“怎么了?”她的一双美目在看他。
他并沒回避,直望着她。
“哦,是樘二爷的事。他的用度用完了。昨儿,又来要。我說,先问過您的意思。”
“嗯,前些日子,他听了一回我的话,所以,适当多给他些吧。這個,就由你来掌握吧。记好账给我就行。這都是小事……不過,你回头安排人看看他,都忙些什么呀?這么能花!”她烦躁的皱了皱眉头。
這不就是寻常夫妻在商量家事么?
他像喝醉了酒一样舒服,太享受這样的氛围了。
胸腔和嗓子发出共鸣“好。二爷到了這個年纪,沒有事由,也不考学,终不是长久之计。您看,适当的时候,给他寻個差事吧?”
“哼!等等看吧。回头,我问问哥哥。”
不问丈夫嗎?呵。
林辉……天下最沒用的男人!
男人心裡,蔑视的很,而又有一丝得意:跟自己怎么比?
黄氏想起来“哦,你的长子怎么安排的?要不要让他跟着你?”
男人心一紧,连忙摇摇头說“他性子浮躁,干不了這個。刚成了亲,等有了孩子,過两年踏实下来,再安排吧。”
“嗯。”黄氏不說了。
“哦,原来名器的郑师傅退下来,自己做了几件首饰,我要了两件,您看……喜不喜歡?”
說罢,他从旁边條桌上拿了两個盒子。
女人打开,小心的拿出来。男人仔细的看着她的头发,皮肤,手……咽了口吐沫,好看!就說這两件首饰配她。
他嘴角带着宠爱的笑,真的希望能永远留在這一刻。
黄氏并沒注意他,看着首饰說“真還不错。不過,我那裡沒戴過的,還不少呢。就先拿回一套吧。”這些日子女儿看着林之秀,羡慕的很。拿回去,让她高兴一下。
他一笑,說道“這首饰,极难寻呢。价格也不高,那师傅年纪大了,做一件少一件。您不如都留着,真不想要,到时再出手,也很容易的。”
其实并不便宜,但他,自己搭了一半的银子。
虽然她并不用。
但……這是他的心意。
每当想到,她戴着他给买的首饰,心中的满足,就无法言喻。
“也行。那我先回去了。”
男人一下子失落的很,想再留她一会儿,但紧张的出汗,微张着嘴却說不出来。聪明如他,竟然一时找不到理由……只得看她戴上纱帘,走了。
他听着那脚步声消失了。
叹了口气。
拿起她喝茶的杯子,边上,有一個小小口红印。
他对准那個位置,嘴巴凑了上去。
不禁轻哼出声儿……
黄氏上了车,街对面一個铺子,有個小伙计看到了。
也跟着出来,转了几條街,进到一個客栈。
“安老爷……”
安老爷,就是林之秀原来的管家,他一副富家老爷的样子,两個人悄声說了会儿话。
這刘东强,我自己把自己写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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