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_5
不去可能得罪侯府,去的话指不定回来又得跪祠堂,理由她都想好了:竟敢目无尊长,私下与人相交?幸好帖子是小侯爷母亲胥夫人所书,若不然她還得多一個私相授受的罪名,反正在傅家对与错只凭老夫人一句话。
“娘……”傅欢颜看着面露不快的母亲,心道她或许把傅家上下全得罪光了。
瞿氏横了她一眼,重重地往榻上一坐,她接過傅欢颜手裡的帖子又看了一遍,万般无奈地說:“早知道那日就不带你出去了,你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那位小侯爷。”
傅欢颜抿了抿嘴沒有吭声,换做其他人家,收到請帖高兴還来不及,管他是哪個孙子孙女,回头再把人請回府上做客,一来二去就是两家的交情了,偏他们一家子奇葩,非要把孙女也分個三六九等,皇帝选妃都管不了這么仔细。
瞿氏看了她一眼,說:“不然推病拒了,你看呢?”
“娘决定就好。”傅欢颜心不在焉地回道,她沒有抬头,也就沒注意瞿氏深思的目光。
就在這個时候,外面的丫鬟进来通报,說是老夫人派人過来让她们立刻過去。
“金妈妈就在外面等着。”丫鬟见瞿氏沒有动作,又加了這么一句。
瞿氏眼底闪過一抹恼怒,看向傅欢颜說:“你留下吧,娘一個人去就好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金妈妈的声音:“老夫人說了,要三姑娘一起去。”
傅欢颜抿了抿嘴,早已经见怪不怪,她那位祖母可不是省油的灯,又有傅明珠在一旁煽风点火,能便宜了她才怪。
瞿氏无法,只好带着女儿一起往主院而去。
傅家的宅子一共三进,在淮阳城裡不算大,前头是书房和两位公子的居所,而老夫人自己占了后院的主屋,大房二房分别居住在东西跨院。至于三房傅锦书,两年前便跟着岳家去了京城,算是为傅家探路。
主院裡丫鬟婆子各個安静,看到瞿氏也不行礼,只淡淡地瞥上一眼,便一個個自顾着忙去了。瞿氏早已习惯,等金妈妈进去通报了一声,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叫进,方带着女儿走进了屋裡。
傅欢颜落水后還是第一次過来,事隔多年,她依然记得最后一次被老夫人叫来這裡时的情形。
那一天,老夫人难得的和颜悦色,先是让金妈妈把她請了来,一番嘘寒问暖后,又诉說傅家如今多么不易,最后话锋一转告诉她,已经替她相看好一门亲事,不日就可以随同夫家进京享福。那语气她至今還记得——
“你也该清楚,如今能有人上门求娶已经是你的福气,日后你便好自为之,是好是歹都同傅家无关!”說完,傅老夫人還从手上捋下一只玉镯,恩赐般地說,那是当祖母的给她的添妆。
她当时被吓了一跳,整個人都懵了,连对方是谁都沒听清楚,后来還是瞿氏打点了银子,才从门房口中得知,对方是個過路的芝麻小官。
也的确是個芝麻官,那人就是帮忙跑腿的,她起初也被蒙在鼓裡,直到后来进了京城,住进了与芝麻小官极不相称的府邸,她才知道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
“瞿氏,你让她自己說!”老夫人一声厉喝,目光看向了神游天外的三孙女。
傅欢颜醒過神来,眼神懵懂地得看向了上首的老夫人,在对方锐利的目光扫過来时,又慌忙低下头去,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祖母”。
傅老夫人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敢情她說了半天,对方一個字都沒听进去,她给金妈妈递了個眼神,后者立刻开口道:“三姑娘好好說清楚,你是如何认得淮阳侯府胥夫人的?”
“胥夫人?”傅欢颜微微抬起头,好奇地看向了一旁的瞿氏,“娘,胥夫人是谁?”
瞿氏愣了一下,說:“是小侯爷的母亲。”
“哦。”傅欢颜点点头,对着傅老夫人回道,“颜儿不记得了,上回落水后,颜儿忘了好多事,想不起来了。”說這话时,她眼神看起来有些呆呆的,连带瞿氏都忍不住担心起来。
“你這丫头!”傅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而对着瞿氏骂道,“自己闺女脑子不好使,怎么都不叫大夫?”
瞿氏暗暗咬牙,却也只得低眉顺眼地說:“大夫只道是受了惊吓,小孩子本就容易忘事,大一点就好了。”
傅老夫人鼻子裡哼了一声,冷冷地瞧了眼不成器的孙女,施舍般說道:“等回头从我那裡拿几两燕窝给她补补,别真的坏了脑子,咱们傅家可丢不起這個人!既然侯府递了帖子,她這副模样少不得要人照顾,就让老二同她一起去吧,好歹也能照应着点。”她口中的老二便是傅明珠。
瞿氏這下总算明白了老夫人把她们叫来的目的,敢情就是为了把傅明珠带上。她不动声色地对老夫人道了谢,又朝一旁静默不语的朱氏欠了欠身:“又要麻烦大嫂了。”
“弟妹太客气。”朱氏讪讪一笑,沒有多說什么。
傅欢颜心不在焉地数着数,還沒数到一百,老夫人便让她们回去了。
晚些时候,主院的丫鬟送来一包燕窝,口口声声說老夫人体恤,给三姑娘补身子的。
瞿氏让奶娘赏了两個银豆子,刚要让人收起来,无意中打开看了一眼,差点气個仰倒:“真是欺人太甚!”
奶娘一看,跟着啐了一口,又连忙安慰說:“夫人何必气到自己,咱们也不缺這口。”
“亏她好意思拿得出手!真该让外面那些人瞧瞧,這面慈心善的老妇是個什么货色!”瞿氏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傅老夫人给的哪叫燕窝,不過是一些碎末凑到了一起,還好意思让人补身子。
奶娘赶忙朝屋外看了看,见沒人在旁才暗暗放下心来,又急忙劝道:“夫人气坏自己可不值当,您该這么想,老夫人就那点家底,吃的能讲究嗎?”
瞿氏听到這,总算舒了口气,吩咐道:“将它好好收起来,這份‘人情’我会牢牢记着的!”
…………
到了赴宴的那一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
傅欢颜带着石榴,上了老夫人特意给傅明珠安排的马车。這车子原是傅老夫人平日用的,裡面车厢和坐垫都加了厚厚的软絮,不用担心路上颠簸。
“二姐姐。”
這会二姑娘傅明珠正斜靠在车窗边,闲情逸致地吃着几上的点心。听见她打了招呼,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从鼻子裡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傅欢颜并沒有在意,她這位二姐从小被老夫人捧在手裡,即便对一母同胞的两位兄长也是爱答不理,還时常也给人脸色瞧,她這個隔房的妹妹就更不用說了。今天老夫人让她们一起出门,能相安无事就算好的。
她看了眼小几上摆着的四五样点心,想到一路過去会很无聊,便问石榴要了九连环打发時間。
“三妹妹怎么不吃,是嫌弃不好吃嗎?”傅明珠眉头一挑,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随手拿起一块豌豆黄放入口中,一脸满足地喟叹說,“又香又糯,真好吃!”
傅欢颜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待手上解开一扣后,才慢慢悠悠地說道:“颜儿怕等下上茅房,娘出门前叮嘱過,不能给二姐姐添麻烦。”
傅明珠正拿着一杯茶水往嘴裡送,听到這话立刻被呛到了,不仅如此,她方才一连喝了好几杯,這会被一提醒,顿时觉得小腹有点涨涨的。
旁边的碧水连忙拿出帕子给她擦拭,可茶水已经渗透到衣襟和下摆处,加之衣服又是浅蓝色,那印迹便十分显眼。碧水一看,知道擦了也沒用,连忙从一旁的暗格裡翻找备用的衣物。
傅明珠看着心爱的衣物被毁,顿时拉下了脸,随后对着车外喊了一声:“還有多久到?”
车夫立刻回說:“再有小半個时辰就能到了。”
“這么久?”傅明珠哼了一声,目光冷冷得看向了对面的罪魁祸首,突然她嘴角一勾,讽刺地笑道,“祖母說你落水后坏了脑子,看来是真的了?”
傅欢颜刚才一直沒抬头,這会冷不丁听到這么一句,不由觉得莫名其妙,她摇了摇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說:“颜儿头不疼。”
一旁的石榴紧了紧手裡的帕子,见自家姑娘沒有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松了口气。
傅明珠见這個三妹妹一副傻兮兮的模样,顿时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错觉,她生了会闷气,突然嘴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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