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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作者:希昀
暮雨潇潇,廊庑明净的空气伴随湿漉漉的花香溢了进来。

  沈妆儿将整個身子泡在浴桶裡,碎发黏在湿漉的脸颊,一双水杏眼如同水洗過,明亮又干净。

  她又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自然知道夫妻同塌会做什么。

  倒不是她矫情,一来,已多年不曾经历這种事,二来,心裡還膈应着。

  前世她命中无子,這一世,她不敢抱有期待,当年那個滑落的男胎,始终是她的噩梦,她害怕旧事重演。

  罢了,闭着眼,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总得适应的。

  都說小别胜新婚,留荷与听雨今日亲眼看着王爷牵着王妃进来,是少有的恩爱场面,二人自然是喜滋滋的,乐见其成,是以特意给沈妆儿备了一身粉红的寝衣。

  薄薄的丝绸料子贴着玲珑的身段,峰峦起伏,当真是迷人的。

  沈妆儿心不在焉任由侍女穿戴,垂眸瞧了一眼,立在屏风后一脸窘色,

  “怎么备了這件?”

  留荷在一旁替她系上腰间的绸带,打趣道,“主子,您忘了自個儿最喜歡這件寝衣了”

  沈妆儿面颊顿时通红,手拽着袖口无处安放。

  恍惚想起,朱谦离京前的三年,夫妻二人在這事上并不算冷淡,朱谦性子虽冷,在房事上却与她很合拍,虽然谈不上夜夜笙箫,倒也算勤勉的。

  而那些年,她急于要子嗣,时常钻研些药汤出来,默默给自個儿与朱谦补身子,后来次数只多不少。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已沒了那份心,至于孩子,更不敢奢望,顺其自然便好。

  犹豫一瞬,她還是将腰间的系带给解开,淡声道,“换一件吧。”

  這态度,如同一盆水浇灭了两個女婢的热情。

  “王妃,您怎么了?”留荷踟蹰着问,

  沈妆儿默然未语,已亲自在旁边竖柜裡挑出一件雪白的宽衫,留荷与听雨相视一眼,只得无奈上前替她更换。

  穿戴妥当出来,沈妆儿二话不說往被窝裡一钻,“你们俩早些歇着吧,我先睡了”

  打了個哈气,双目一阖,挨着引枕睡了過去。

  留荷替她掖了掖被角,拉着听雨出了内室,二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听雨忐忑地往裡觑了一眼,悄声道,

  “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守着,万一”听雨比留荷小两岁,每每撞见那种事总是十分羞涩。

  留荷苦笑一声,将她往廊庑外推了推,“你去歇着吧,我在這裡守着”

  這时,郝嬷嬷打西侧廊庑迈了過来,见正室内的大灯已吹落,唯剩朦胧的小灯,唬了一跳,惊愕指着裡面,“王妃這是睡了?”

  郝嬷嬷是沈妆儿的陪房,平日替她管着后宅下人,颇有几分厉害。

  留荷朝她嘘了一声,晦涩道,“嬷嬷,主子累了,且让她歇一会,王爷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言下之意是养精蓄锐,郝嬷嬷有個毛病,爱唠叨,又是沈老太太派来的精干婆子,留荷怕她冲进去奚落沈妆儿。

  郝嬷嬷听明白留荷的意思,砸了咂嘴也沒說什么。

  让听雨去后院歇着,二人靠在廊柱侧說话。

  “嬷嬷,主子不在這段时日,西苑那头可有动静,有沒有来寻麻烦?”

  郝嬷嬷撇撇嘴,不屑道,“還不是跟往常那样,要东要西的,头几日来闹過两遭,被我挡了回去,以前王妃总要咱们忍气吞声,不与人计较,這回趁着王妃走了,老婆子我也使了些心眼,往外院推,推到温长史那头,西苑到底顾及脸面,怕被温长史发现她们那些雕虫小技,不敢太嚣张”

  “那就好,”留荷又想起上次听雨骂了洛芸的事,“那她们可有去王爷跟前告状?”

  郝嬷嬷迟疑地摇摇头,“這我就不知道了,王妃不在這段时日,王爷沒往后院来,這样,明日我寻個机会,去前院打听打听”

  夜色空茫,朱谦忙到半夜回了凌松堂,院内一片静悄悄的,少了平日的喧嚣。

  他跨入院门,立在廊芜下,往正房一望,隐隐有一团微弱的光芒倾泻出来。

  這是睡了?

  已近子时,她想是累了,歇了也不意外。

  大步往正屋迈去,郝嬷嬷与留荷已迎了過来,跪在廊庑两侧行礼,二人额头冒汗,战战兢兢,沈妆儿伺候朱谦向来极为周到,這是头一回自個儿睡了撂下主君不管。

  可愁煞了她们這些下人,万一朱谦动怒怎么办?

  韩嬷嬷不敢看朱谦的脸色,硬着头皮道,“請王爷安,王妃乏了正在小憩,净房已备好热水,請王爷将息您看,要不要唤醒王妃?”话落,二人磕头点地,等着朱谦发作。

  半晌,上方毫无动静,郝嬷嬷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却见朱谦眉目如霜,淡淡看着窗蒲内。

  “不必”大步往裡迈。

  郝嬷嬷心口先是一缓,旋即迟疑地与留荷对视一眼,成婚两年,沈妆儿伺候朱谦从不假于人手,眼下人已睡着,谁来伺候朱谦沐浴?

  正愁着,却见朱谦脚步不曾做任何停留,信步跨入正房,

  “都退下”

  二人松了一口气,对着他背影磕了個头,远远地退到廊庑角。

  朱谦缓步进入东次间,隔着珠帘往内室觑了一眼,暗沉的光线下,窈窕的曲线若隐若现,這哪裡是小憩,分明是睡熟了。

  廊庑的灯芒透過薄窗照入内室,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屋子正中,一时有些无奈。

  独自一人孤零零站在這,无人伺候,无人搭理,還是头一遭。

  今日亲自去接她,又与她道了歉,竟是還未消气,脾气见长。

  朱谦也未同她计较,先去了浴室,裡头点了一盏风灯,并不敞亮,却足以照亮不大不小的空间,衣裳整整齐齐叠在條凳上,一眼扫去,都是熟悉的花纹,皆出自她手,心头那点不适又烟消云散。

  浴室的动静终究是吵醒了沈妆儿,她混混沌沌撑起半個身子,却见朱谦已从屏风后绕了进来,她懵了一瞬,人僵在那裡。

  朱谦理着衣领,往床榻觑了一眼,她满脸昏懵,身子柔柔撑起,迷迷糊糊的模样,恍若初生的荷枝,那双大大的水杏眼便是荷叶上的露珠,一晃一晃,摄人心魄。

  与寻常模样一般无二。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衣裳在她肩头半滑不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柳肩,弧度柔美,肤如凝脂。

  朱谦眸色微微一深,顾不上系好腰间的系带,高大的身影罩了過来,已坐在塌上。

  随着熟悉的气息逼近,沈妆儿总算是回過神来,她揉了揉眼,撑着胳膊往后挪了挪,让自個儿坐了更直了些,又顺手将衣裳裹紧,垂眸道,

  “王爷回来了”

  朱谦静静看了她一眼,吹灭案头的烛灯,躺在她身侧。

  一室昏暗。

  沈妆儿被這一吓,睡意全无,不過還是下意识背对他侧躺下来,默了几息,意识到這個姿态十分不恭敬,又不想像前世那样去依偎他,便学着他干脆平躺着。

  沈妆儿闭上眼装睡。

  不多时,强有力的手臂伸了過来,将她往他怀裡一带。

  沈妆儿身子僵了下,吐息变得沉重,汗水自额尖渗出。

  朱谦只当分开半個多月,她有些紧张,未曾多想。

  毕竟,二人夫妻生活一直很和谐。

  沈妆儿不敢与他对视,将头埋得很低,也并未像前世那般柔情小意,只温顺地配合。

  豆大的汗砸在她额尖,她一声不吭。

  朱谦总算察觉了些异样,停了下来,正待问她怎么了,却见沈妆儿玉臂勾住他脖颈,浅浅埋在他肩头,疑惑骤消,力道加重

  翌日天色蒙蒙亮,朱谦率先醒了過来,每每晨起,沈妆儿总要伺候他穿戴王服,今日偏偏睡得雷打不动,朱谦一面理着中衣系带,一面去瞅她,俏白的小脸陷在柔软的被褥裡,眼尾還拖出一抹未曾褪尽的酡红。

  想起昨夜要得狠了些,也就未搅她的眠,悄声去了净室。

  书房小厮已将他的王服送来,郝嬷嬷趁着朱谦去净室,悄悄摸到内室一瞅,王妃睡得正酣,一时愣住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唤她,却见朱谦一身中衣自净室出来东次间,沒有怪责沈妆儿的意思,郝嬷嬷无法,只得替他穿戴。

  忐忑地将主君送走,郝嬷嬷与留荷听雨立在廊芜下,你看我我看你,均颠着一颗心。

  听雨目色吃惊在二人身上流转,

  “王妃還未起?”

  留荷重重点了下头。

  听雨啧了一下露出惊喜,复又赧然问,“那昨夜呢?昨夜王爷沒怪王妃吧?”

  郝嬷嬷抚了抚额,不知该怎么說,昨夜动静闹得挺大,弄到了深夜去,她进去伺候时,沈妆儿倚在塌上不想动,朱谦独自去了净室,以往沈妆儿总要追着去,二人在浴室還能闹上一出,郝嬷嬷觉着,沈妆儿還在因行宫的事闹性子,待会得劝着些。

  沈妆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揉了揉酸胀的腰,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抬眸看了一眼窗外,天光大亮,院头的阳光金灿灿的,时辰不早。

  换做平常,這個时辰,她已将午膳和晚膳要用的食材备好了。

  现在沒了這份心,整個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头。

  听雨将唠唠叨叨的郝嬷嬷给扯走,留荷连忙溜进来伺候沈妆儿洗漱,

  “主子,也是稀奇了,今日王爷愣是沒搅醒您,奴婢還担心王爷会动怒呢”

  沈妆儿冷哼一声,不在意地拂了拂手,以前就是伺候得太周到,太小心,惯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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