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奇怪
段知然應着，把那酸枝木椅子往前移了移，離太后近極了，若是此時有外人來，怕是會驚訝定遠夫人的殊榮，這幾乎是讓她坐在了正首處。
“讓他們進來吧，沒規矩的東西。”太后眼睛微閉，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想起蘇嬤嬤說領頭的是周朔，心中更加煩悶。
段知然也沒好到哪裏去，本想着同太后歡喜地聊上一陣兒便能出宮，誰想碰上了皇子們來請安。
她纔不信其他皇子這般沒有眼力見，託周行的福，幾乎整個京城都知道定遠將軍府的排場，宮中隨意一個宮女都知道，段知然好大的排場，今日得太后召見呢。
既是如此，今日這檔子事便是由周朔挑起來的了，堂堂太子殿下，心胸真是狹隘。
蘇嬤嬤得了吩咐，出門將皇子們引進來，左右不過三個人，正是周朔、周儀，還有一位皇子年紀甚小，段知然未曾見過。
然而她不動聲色，依舊坐得老神在在。
堂下三人揮袖請安，太后點着頭叫起。
太后偏頭看了一眼段知然，見她目光全然落在那位小皇子身上，沒看周朔一眼，心中便是瞭然，“這是六皇子周儀，那位是七皇子周煬。”
太后這話說完，周儀先笑起來，朝着段知然鞠了一躬，“嬸嬸。”
饒是段知然再想託大當長輩，這樣一個七尺男兒笑面虎似的喚自己嬸嬸都讓人覺得不適，她只好繃着張臉，一點頭。
旁邊的周煬年歲不過十二三，是當今皇上最小的兒子，母家勢力不大，滿身的稚氣好似孩童一般，眼神間除了好奇沒有旁的，見自己的六哥已經叫出了口，心中思索着喚句嬸嬸也不能少塊肉，是以作揖行禮，也跟着喚了句嬸嬸。
今日本就是來給太后請安，正巧還有個正頭長輩在，也不過是多請上一份安罷了，周儀心思多得很，現在還搞不清是個什麼狀況，周煬就是個孩子，也無需多加防範。
段知然目光落在周朔的身上。
他還是那般俊美，同自己記憶中那少年郎沒甚區別，可他眉宇間偶爾閃過一絲戾氣，眼下青黑毫無精氣神，樣貌雖是沒變，可氣質卻不同以往。
周朔整個人彷彿籠罩着一層黑氣一般，再也找不到畫舫上那位紈絝太子爺的影子了。
周朔陰沉着臉，起初一直低着頭，看衆人都沒了聲音才擡起頭來，見上首的太后和段知然都瞧着自己，身旁的周儀周煬也盯着自己。
他喉頭滾了三滾，“請嬸嬸安。”
段知然應了一聲，佯裝關心，“太子這是怎麼了？無精打采的，有事可以同嬸嬸講。”
她這話說得熨帖，然而除了周朔大家都忍不住笑出來，太后更是偷偷捏了一下她細細的手腕，心中直道真是個會氣人的小丫頭。
周朔咬着牙，“有勞嬸嬸關心。”
段知然呼出口氣去，心中高興極了，原來這叫嬸嬸也是分人的，有人這樣叫她她不自在，有人這樣叫她她無比舒暢。
到底周朔還是當今的太子爺，還是太后的嫡親孫子，太后也不能讓場面太過不去，“你們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未等另兩人開口，周朔便先跪在那兒，“孫子想求娶宣平侯府家的二小姐爲妃。”
這話一出，殿內所有人都驚訝了片刻。
太后眉頭皺起來，先是瞥了另兩人一眼，看他倆也像是剛剛知曉，心中疑惑更大。
周朔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磕了兩個頭，“孫兒對阿昭是真心的，肯定祖母在父皇那兒爲孫兒說說情，孫兒這輩子非她不娶。”
上一個他非娶不可的人坐在太后娘娘身旁，頗有些不可思議。
場面一時尷尬起來，周煬還當週朔今日只是來請個安，也想看一看前夫情人之間的熱鬧場景，沒想到能趕上這一場戲，一時之間頗有些手足無措。
周儀捏了捏衣角，拱手朝着太后道：“太子情意深切，弟弟也就多一句嘴，孫兒也爲太子殿下的深情感動呢。”
說完這話，他又轉頭看向段知然，“嬸嬸不如也在二小姐那處說說情？成全了這一對有情人。”
雖說段知然渾不在意周朔同哪個阿貓阿狗在一起，但周儀這話裏透出來的意思未免招人噁心，她默不作聲，權當沒聽見。
周儀本以爲無論如何段知然都會應上一句，哪怕是客套，沒想到她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反倒把自己扔在了這麼個境界裏。
太后道：“哀家知道了，你們今日也累了，退下吧。”
周朔單腳撐着身體站直，跟着另兩位皇子一同告退，臨走之時深深地看了一眼段知然，眸中不知是何情緒。
然而這都不重要了，段知然只想知道，周儀是什麼意思。
還有……段寧昭到底知不知道周朔要求娶她的消息？
她心中很是煩亂，不由得揪起手指來，回去定要同將軍事無鉅細地說明白。
“讓你心煩了。”太后身子微微向後靠，喉間溢出幾聲輕咳，段知然忙輕撫着她的背。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起來，周朔怎麼算起來都是太后娘娘的嫡子嫡孫，怎的從自己第一次見到太后開始，太后便一直幫着自己，甚至都不願意圓自己孫子一個面子？
這話只能在心中想想，或者回去問周行。
她面上滿是擔憂，“蘇嬤嬤不是說您身體很好，怎的咳了起來？眼下正是盛夏，恐是熱着了？”
太后擺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許是晨間早膳鹹了些。”
她又道：“今日之事你別放在心上，既然你已經是將軍府的人了，太子斷斷不會對你如何的，這事全權交由皇上處理，這趟渾水你莫要踏。”
太后這話說得懇切，段知然一時之間不免呆住片刻，好半晌才“誒”了一聲，握住太后娘娘的手，玉鐲碰在一起，叮叮噹噹的聲音清脆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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