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喜歡晏倾了
她抬手抹了一下鼻尖,瞬间把方才柔弱可欺的小模样扔了個干净,“而且,我爹爹常說,收了别人的银钱,是要给笑脸,說几句顺耳话的。”
晏倾被噎的哑口无言:“……”
“晏公子,你且站好了,我给你說好几句好听的。”秦灼却大大方方地笑起来,眉峰轻扬,凤眸微眯,明媚不可方物。
少女拿着整叠银票的手轻拢,朝少年一抱拳,启唇后更是字字清晰:
“愿你我缘尽于此,一别两宽,天涯各安。我祝公子前程似锦,此生美人环绕,儿孙满堂。”
晏倾听罢,一時間神色微妙,但還是双手交叠作揖還了一礼,“多谢。”
秦灼也不知晏倾是在谢她這么轻易就答应了退婚,還是谢她吉言。
她想起了几日之后晏家被血洗的惨状,当即上前扶了晏倾一把,压与他低声耳语:“我看你印堂发黑,将有血光之灾,不如把家中下人都遣散了,去远处避一避。”
晏倾为了避开她的碰触往后退了一步,听到這话,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秦灼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信不信由你。”
片刻后,晏倾缓過神来,朝她微微一颔首,而后转身离去。
晏府几個小厮见状,急忙跟了上去,“公子!秦小姐同您說什么了,您看她像是见了鬼似的?”
晏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直到穿過人群,到了僻静处才开口道:“让账房给府上所有人多发一年的例银,這两日都遣散出去,一個不留。”
“啊?遣散府裡所有人……”
小厮们惊呆了,却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去办。
而此刻。
站在原地的秦灼却在琢磨着這婚退得给彼此都算留了脸面,她還给了晏倾透露了晏家将有大祸,日后他位极人臣,也该顾念几分往日情谊。
反正今事這事之后,晏家再出什么变故,祸事就不能落到她们父女头上了。
她心不在焉地拿着整叠银票扇了扇风。
偏生一旁的王媒婆還不死心,趁机开口道:“秦家姑娘,你這婚事被晏公子退了,左右是寻不到什么好亲事的,不如趁着還年轻貌美答应了张员外去做妾……”
“我年轻貌美,還這么有钱,为什么要做妾?”秦灼手裡拿着晏倾给的银票,笑得从从容容,怼人也怼得特硬气。
王媒婆话說到一半就被噎住了,关键是事实如此還沒法反驳,真真是气死個人。
“你爹欠我家员外的可是一笔巨款!”一旁的张府家丁见状,连忙开口道:“晏公子给的這些,還不一定够你還债的。”
秦灼扬眉看向那人,“我倒是忘了问,我爹向张员外借了多少银子?什么时候借的?”
她手裡這些银票虽然都是十两、二十两、五十两的小额银票,但是整整一叠,加起来少說也有两千,這家丁居然說還不够還?
秦怀山连忙解释道:“我沒借,不是借……”
只是话刚說一半就被张府家丁打断了,“秦大郎這個倒霉催的,上個月在东市撞倒了我家员外,且不說医药费养身的银子,光是我家员外那件被撞破了的云丝锦袍子就够你卖身几百次的了!”
秦灼心道只是弄坏了一件袍子就被人逼着卖女为妾,這真是既心酸又可笑。
“是了是了!”王媒婆在旁边连声附和:“张员外那件袍子可是云丝锦的,千金一尺,尚且有价无市!”
秦怀山张口便要說自己会赔,结果话到了嘴边却被秦灼一個手势压了下去。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据我所知,云丝锦确实千金难求,偌大江南一年难出十匹,也正因为极其难得,所以只作御供之用,這张员外……”
少女說到這裡,故意停顿了片刻,而后忽地话锋一转,“张员外穿的云丝锦是从哪儿来的?”
张府家丁闻言脸色都白了白,一個個都不敢吭声了。
秦灼抬脚踢飞了挡路的一块小石子,似笑非笑道:“私下买卖御供之物可是死罪,只怕這银子我愿意赔,你们张员外沒命收啊。”
“這、這……”王媒婆沒曾想做個媒還能摊上這样要命的事,当即就吓得两腿哆嗦,话也說不顺溜,连忙扭头就跑,嘴裡胡乱争辩着:“這事我可沒掺和,我、我就是做個媒的,這么大的罪名和我半文钱的干系也沒有啊!”
张府几個家丁见状也惨白着一张脸,连滚带爬地跑了。
门前围观的众人见沒人能从秦灼這裡讨到好,匆匆各回各家,慌忙散去。
“阿、阿灼,你、這可是张家的人啊!”秦怀山愣在原地,好半天都不敢相信自家女儿竟然這么轻而易举地把人赶走了。
他想了想,又忧心忡忡道:“张员外看上了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又被晏倾退婚了……”
“爹爹不必担心。”秦灼笑着走到父亲面前,展开双臂抱了抱他,极其认真地說:“女儿长大了,以后我会保护您、孝顺您,让您過上好日子的。”
秦怀山红了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地說:“好……好!”
他从前在秦家当养子时過惯了富贵日子,也沒什么赚钱的本事,自打被秦家扫地出门,仅剩值钱物件也被卷跑了,這日子越過越艰难,外人讥笑,女儿的性情也越发乖张暴戾,时常同人起冲突,天天闹得鸡飞狗跳。
谁知她一觉醒来竟跟变了個人似的,懂事了,也知进退。
被退了婚,還要装作沒事人一样反過来安抚自己。
秦怀山越想心裡不是滋味,试图安抚道:“阿灼,你跟晏公子……许是真的沒什么缘分,以后、以后爹再给你找個宽厚实在的夫家,不要图什么高门显贵,去小门小户過简简单单的小日子也挺好,爹只求你這辈子平安顺遂。”
秦灼心道我和晏倾何止是沒缘分,不结成仇都算好的了,但是平安顺遂的日子哪裡是嫁人就能求来的。
這辈子活成什么样,都得靠自己。
她在父亲满是忧虑的目光中,像是在做重大保证一般道:“爹爹放心,从今以后,我都不喜歡晏倾了。”
秦怀山心裡也清楚真的喜歡一個人,哪裡是嘴上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了,可他现下实在不知道說什么好,满是愧疚与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折腾了一早上,饿了吧?爹给你煮面去。”
“好。”秦灼笑着应声,跟着父亲一道进了厨房。
秦怀山卷上袖子,在灶台前忙碌着,生了火烧上水,白雾袅袅把他笼罩其中,一身的人间烟火味。
秦灼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這一幕,渐渐地有了自己還活着的真实感。
独在异世飘零久,才知道什么富贵荣华、位高权重,都不如家人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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