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劳宣王接住我
薛清茵点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有說服力。
她温柔地道:“嗯,我是阿娘。”
比起那些個聪明人,傻子果然要可爱得多。
大汉竭力地撑开肉缝,瞪大了一双眼。他盯着薛清茵,呆呆地笑了下:“对、对,阿娘,是阿娘。阿娘吃糕糕。”
他說着還抬起了手。
瞧瞧這多好骗啊!
大汉将手掌摊开。
只见一团混着杂草,被捏得黏糊糊的泥巴。
换别人该要被恶心得皱眉了,不過薛清茵小时候在乡村长大,沒少下地玩泥巴,所以她眨了下眼,倒觉得還好。
只是道:“我不饿。”
“……哦。”大汉应着声,眼角耷拉下来,失望地收回了手。
既来之则安之。
薛清茵抚了抚胸口,那颗慌忙焦躁的心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轻声道:“阿娘考考你。”
大汉抬眼,显露出一分呆滞:“考?”
薛清茵点了下头:“嗯,你還记得自己的名字嗎?”
“记、记得。”大汉痴痴笑起来,“阿风是我,我叫阿风。”
“阿风!阿风!”他高声喊起来。
薛清茵连忙走近些,踮起脚抬手拍了下他的肩:“不许這样大声說话。”
這要是把人给引来了,那可不是来救她的。
只要门一开,众目睽睽之下,孤男寡女,說不清楚!
大汉赶紧抬手捂住了嘴。
他手掌又肥又大,稍微一用力,就打出了清脆一声响。
连同那团脏兮兮的泥巴,全部糊在了脸上。
他隔着巴掌,小声道:“对,对,不能大声。有坏人,坏人追我們。要保护阿娘。”
薛清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长得是有些痴肥庞大,够吓人的,脑子還是傻的。
但却是個孝顺儿子啊!
“阿娘高兴,不哭了。”大汉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過笑得很小声。
是個听话的就行。
薛清茵舒了口气。
這可比那些穷凶极恶的登徒子好打发多了。
只知道這人叫“阿风”,但還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薛清茵想了想,便又接着问他:“阿风還记得爹爹嗎?”
“记得!爹爹昨日……昨日喂我吃糖,糖,甜甜,阿娘也吃。”他說着便低头去掏自己的兜。
掏来掏去。
掏出两只草编的蛐蛐。
他生气地扔到地上,有些狂躁起来:“糖!糖!”
薛清茵赶紧安抚他:“糖只给阿风吃,阿娘不吃。”
“为什么?”
“因为阿风是最乖的,是阿娘和爹爹的乖孩子。”
大汉顿时又笑了,脸颊上的肉都跟着抖了抖:“阿娘最好!”
“你知道别人都怎么称呼爹爹嗎?”薛清茵见缝插针,继续问回正题。
“别人?”這句话对他来說,大抵是有些难以理解,他皱着脸,肉挤作一团。
他费劲地思考了一会儿,挤出一個字:“公。”
然后再挤出一個字:“……公。”
薛清茵:?
公公???
那多少有点离谱了啊。
怎么?先有的蛋,后切的鸡啊?
薛清茵放弃了再问他。
可大汉一屁股重重坐到地上,却是开始耍赖了:“阿娘,痛。”
薛清茵心說缺大德的狗东西,不会是给人提前下好药了吧?
那他痛他的,她可沒办法啊。
薛清茵后退了一步。
大汉见状更急,身子往前猛地一扑,扑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喊痛。
“阿娘不走,阿娘不走。”
薛清茵小声道:“不走,不走。”
她在這個废弃的院子裡走了一圈儿。
這個院子虽然已显破败,但看得出来当初刚修建的时候,东西都是置全了。院中甚至還有一口井。
薛清茵走到井边去,朝裡头望了望。
黑黝黝的,隐约泛出一点水光的波纹。
薛清茵心“咚”的一沉,顿生一股对狭隘漆黑又深不见底的恐惧。
薛清茵退后两步,飞快地冲大汉招了招手:“阿风過来。”
……
另一厢。
宣王和副将缓缓从后室走出。
副将“咦”了一声:“那位薛姑娘呢?”
一旁的宫女答道:“方才红珠姐姐来了,說是公主請薛姑娘到前头去。”
宣王垂眸,扫過一旁的残局。
棋子還摆在棋盘上,叶子牌也四散着,茶杯也好端端地搁在那裡,烫了她的茶到最后却是一口也沒喝上。
……跑得倒快。
還敢說是给他作陪?
副将此时面露可惜之色,也不知道他在可惜個什么劲儿。
副将道:“那殿下,我們是回去嗎?”
“嗯,回去。”
“恭送宣王殿下。”宫女们连忙在后头跪地行礼。
宣王走出這处院落,守在外头的亲卫立刻迎了上来,默默跟在宣王的身后。
這一行人不怒自威,身上的煞气掩也掩盖不住,一路行過,公主府上的下人纷纷退避,连抬头多看一眼也不敢。
眼见着快要走到大门口去了,宣王的步子突地一顿。
“殿下?”副将疑惑抬头。
宣王转過身:“立即去找金雀公主,告知她将府中一個名叫红珠的宫女秘密抓捕起来。”
他顿了顿,淡淡道:“本王有件东西丢了,要将整個公主府翻過来找一找。”
副将傻了眼。
怎么、怎么這么突然就丢了东西?
丢的什么东西?
为何還要抓宫女?
为何還是秘密抓捕?
副将完全跟不上宣王的思路,但军令一向只需听从,而不需问为什么。
早已习惯的副将飞快转身,带了個亲卫就快步去寻金雀公主了。
既然是秘密抓捕……
那动静要小!
若是公主府上的人拿不住,就要靠他们出手了,力求快、准、狠,将人及时捉住。
“你们去找那位薛姑娘,多半在偏僻处,少有人涉足的地方。找到之后不要慌张,悄悄地将人带過来。”宣王语气冰冷地对着剩下的人吩咐。
亲卫们也不问缘由,立即领命去寻。
他们中间的人大都见過薛清茵。
吩咐完后,宣王身边便只剩下一名亲卫了。
他驻足片刻,似是在思考。
過了会儿,他才拔腿朝一個方向走去。
那厢副将来到花园中,只见金雀公主正骑在马背上,手持球杖,争相击戏。
副将心想這要怎么悄悄地去說呢?
副将想来想去,干脆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屈指吹了個口哨。
奔腾的马儿竟然暂缓下了脚步。
副将径直走到金雀公主跟前,抓住缰绳,就這样把人牵走了。
众人傻了眼。
就连金雀公主也惊了惊,本想发怒,但想到這人是宣王的副将,金雀公主生生忍住了,只咬牙切齿地憋出来一句:“你作什么?”
副将道:“請公主下马,或是,附耳来听。”
金雀公主低声斥道:“大胆!”
副将忙道:“不大不大,多有得罪。宣王殿下吩咐了,這事一定要公主亲耳听。”
金雀公主面色变幻了一阵,翻身下马。
副将這才凑上去仔细与她說了。
金雀公主的脸色很快变得极其难看了,连身子都微微发起抖来。
“该死,该死!”
副将還一头雾水。
而后头的其余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倒也沒往别处想,只是忍不住交头接耳道:“那人是谁?倒与公主亲近。”
“莫不是要有新驸马了?”
“那是宣王殿下的副将方将军你们都不认得。”
“哦,那多半是不愿做驸马的。”
四公主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只觉得烦躁。
也不知事情怎么样了……
宣王一路拐弯,走過山石回廊,最终来到一处破败的院子前。
他驻足。
抬眸。
只见薛清茵艰难地趴在墙头上,轻轻喘着气。
然后一扭头就看见了他。
二人四目相接。
薛清茵又惊又喜。
宣王怎么恰好来了這裡?
她舔了下唇,因为气喘不及,声音便显得又娇又弱:“……有劳宣王,接一下我?我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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