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理解万岁 作者:地黄丸 正文 正文 把胡伟康和齐鸣押到外面停靠的警方执行秘密任务专用的面包车上,留下六名干警看守,杨副局陪着林白药去了酒店房间。 唐小奇找前台提供了一台VCD,连上电视,林白药从衣柜裡取了张碟片放进去。 如果胡伟康在,他会惊讶的发现,电视画面显示的,正是那天在仓库裡的情形。 不過,原本坐他侧对面的林白药不见了,只有他一個人,像是接受采访,又像是孤独的自白。 灯光照在脸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胡伟康的眼睛,以及唇角的扬起,脸颊的抖动,還有那一抹叙說诈骗杀人时的残忍和冷酷。 你有张良计,我有過墙梯。 胡伟康以为投名状两假一真,可以糊弄過去,還不留把柄。但他沒想到的是,那個仓库其实是曹备之前给良家妇女拍私房照的秘密基地之一。 当他进入仓库之后,隔间的暗室裡支起了摄像机,悄无声息的把這些画面都完整的记录下来。 這波,林白药在第五层! “畜生!” 杨副局长被点燃了愤怒,大手用力的拍了拍腿。 他是老公安了,只看胡伟康的表现,就知道這是惯犯,手裡的案子绝不是镜头裡交代的這三件,很可能背后還隐藏着更加可怕的事实。 “杨局,你看這裡。” 林白药掀开床上的被子,露出摆放整齐的一百八十多万现金,密密麻麻,堆积如山。 “這是胡伟康诈骗的部分赃款,我交给你,希望可以在后续侦查中找到受害人,并把這些钱返還给他们……” 杨副局大为震惊。 他虽是分区的副局,可靠着工资以及部分灰色收入,日子過得還行,但远远算不上富裕。 乍看到這么多钱,算是他入职以来,见過的最大一笔赃款。 将近两百万的现金摆放在眼前,那种由视觉刺激大脑皮层而引起的颤栗,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想象。 随即,他敏锐的闻到了立功升职的美妙味道。 单单自爆,就有三件杀人案,单单部分赃款,就高达一百八十多万。 這意味着,只要往深处挖,就是他去掉副字,青云直上的阶梯! 对职业而言,震慑犯罪,维持治安,是份内事。在此基础,還能实现职业生涯的进步,享受该得的荣誉,岂不是双赢? 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心态,你不能让C位打输出,奶位還不给资源,那不现实。 “林总,交给我吧!這么多证据,我要是還定不死這两骗子的罪,干脆辞职回家开饭店去!” 杨副局很有信心,但林白药不放心,该叮嘱的還得叮嘱,道:“胡伟康交代的那三個案子,可能有真有假,也可能全是假的。杨局可以作为切入点去查,但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這三個案子上。” 杨副局拍胸口担保,道:“林总放心,有当前這些证据,就能够长時間的把他关在拘留所,然后再請中州省的同行协助调查。只要他犯過案,总有记录,两下对照,不怕找不到线索。” 林白药之所以设局诱使胡伟康自爆,并且录像存证,当然不是天真的以为他会多么的诚实。 而是因为,哪怕胡伟康信口开河,但执法机关却不用管是真是假,可以初步认定這些口供是罪证之一,需要对此进行详细的调查。 调查多久? 那要看需要多久才能够排除他的犯罪嫌疑。 這是阴谋,也是阳谋,当胡伟康决定留下来的那刻起,他就陷入了林白药的罗網,无论如何,挣脱不得! 见杨副局很上道,是有真本事的,不像那些素位素餐的人,林白药继续道:“胡伟康是老江湖,不容易打开缺口。那個叫齐鸣的年轻人,比较冲动,有点病态,用些常规手段,应该很好攻克……” “這個我同意!” 杨副局指了指电视裡的画面,笑道:“我准备把這個东西伪造成胡伟康的招供录像,以此诱使齐鸣,攻克他的心理防线。” 這是很简单的“囚徒困境“博弈,也是审讯时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嗯,杨局是行家,我就不過多的置喙。”林白药道:“另外,還可請西山省的警方协查,我曾听胡伟康哼過伊蒙山小调,是地道的西山方言,他的根子,或许不在中州省,而在西山省的伊蒙山区……” 林白药又告诉杨副局那個關於陇原省瓜洲风电项目,所谓上当受骗的西山某县煤矿主,有九成可能是胡伟康合作伙伴。 “杨局,如果請西山省的警方合作,最好能找关系从省裡或市裡抽调干警,避免惊动那個县的警方……” 杨副局明白,如果煤矿主是同犯,敢在自家门口杀人行凶,說明背后会有保护伞,道:“西山那边我有同学在省厅当科长,可通過他先探探情况。现在当务之急,要双管齐下,一边前往中州省,调查胡伟康說的三件案子,一边集中力量,拿下齐鸣的口供。两边只要落实一处,就能上报市局,請市局和西山省协调,抓了那個煤矿主,从外围形成证据链,再回头逼胡伟康认罪……” 终于忙完了這個事,林白药松懈下来,感到有些疲倦,和胡伟康的交手让他时时刻刻保持着大脑的高度兴奋,也该休息休息了。 回家! 唐小奇把他送到巷子口,林白药扔给他五百块钱,道:“车就别进去了,太显眼。你這几天累的都沒好好休息,去放松放松,洗個澡按個摩,明天再来接我。” “好嘞!” 唐小奇笑嘻嘻的开车离去,跟着林白药這样的主,办事的时候惊险刺激,办完事了還能再刺激刺激,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 进了院门,隔老远能听到客厅裡的嘈杂人声,林白药撩开帘子,发现家人亲戚都到齐了。 林正道、石悦、石熙、郑燕芳、還有郑燕芳他爸郑石节。 “你這几天去哪疯了?天天不着家,急死我了。” 石悦腾的站起,三步并作两步,過来拉住林白药的手,又气又心疼。 “我给我爸說了啊,找朱大观玩去了……妈,你什么时候从外婆家回来的?” “我們今天刚回,你吃饭了嗎?” “吃過了!”林白药扭头和其他人笑着打招呼,道:“舅舅,舅妈,你们也来了。” 至于郑石节,他和郑石节只见過两次,一次是舅舅结婚,一次是舅舅的儿子做满月,也不知道应该给這位舅舅的老丈人叫什么,是叫舅姥爷,還是叫姥爷? 亲戚关系间的复杂称呼,向来是考验孩子们的最大难题,反正郑家那边也瞧不起石家,亲戚关系处的不咋地,仅仅点头招呼了一下。 郑石节坐在沙发裡,根本懒得搭理。要不是来借车,他连林正道和石悦都不放在眼裡,何况林家的小孩子? 石熙笑眯眯的道:“嘿,小子,瞒你妈,瞒不過舅舅。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和女同学出去玩了吧?” 林白药還沒回答,郑燕芳不耐烦道:“你管他干嗎?還說不說正事?到底咋办,现在也联系不上那個胡老板,我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算算日子,距离他们上当受骗已经過去了八天,约好的十天之内一起发大财,按理說现在還不应该焦急忙慌的,是不是哪個环节出了問題,让他们提前察觉到了危险 石熙也顾不得调侃林白药,道:“要我說再等两天,胡老板不是承诺十天嗎,再等等。或许路上耽误了,做生意,在所难免。” 郑燕芳突然爆发,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往地上一摔,道:“你是猪脑子我爸那個战友都打电话了,說胡老板不太靠谱,咱们要是投了钱,赶紧找人要回来,明显是出問題了。再等,等到阎王爷上门索命嗎?” 石熙惧内,被骂了也不敢還嘴,尴尬的道:“我不是安慰安慰你嗎?胡老板留的他公司的固定电话也打不通,坐在家裡干着急也不是办法……” 石悦也跟着劝道:“燕芳,别上火,总会有办法的……” “姐,你别站着說话不腰疼,我們投了九万块钱,那可是我爸一辈子的积蓄,還有我和石熙求爷爷告奶奶借来的。要真沒了,我告诉你,你们姓石的等着给我收尸吧!” 說到最后,声音变得尖利,听着十分恐怖。 石悦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坐到郑燕芳身旁,陪着小心,道:“不会的,燕芳,就算胡老板靠不住,咱们找到人,也能把钱要回来,你可千万别有其他的心思,啊?” 每次看到郑燕芳撒泼犯浑,林白药心裡就腻歪。可人家愣是靠這個本事,把外公外婆妈妈舅舅给拿捏得稳稳的。 恶人总得恶人治,他不介意扮演這個角色。 “舅妈,钱沒了可以再赚,人要沒了,你不怕我舅舅再娶啊?要我說,還是好好活着,别寻死觅活的。” “你……你個小兔崽子說什么呢?我撕烂你的嘴!” 郑燕芳发疯似的冲着林白药扑過来,被石悦和石熙死死抱住。林正道皱眉道:“你怎么跟长辈說话呢?” “长辈也要有长辈的样子,人不自重,别人也尊重不来。我還沒见過哪個长辈跑到别人家裡摔杯子威胁要自杀的,郑乡长,您见過嗎?” 郑石节以前当過副乡长,后来因为受贿被免职,开始做生意包工程,事业沒见干的多成功,但总是放下不那点官架子和高人一等的心态。 郑燕芳被他惯出来的臭毛病,刚才撒泼打滚,也沒见郑石节训斥一句,可知父女俩其实差不多的德性,所以林白药說话也就不客气。 “好了,燕芳!” 郑石节沒搭理林白药,他自恃身份,不屑和小孩子见识,对林正道說:“正道,你那辆富康還得外借几天?要不先取回来,我們开车去趟南边,找找胡老板說的那家公司。见到他的人更好,见不到人,能和公司裡的员工聊聊,至少也知道底细,心裡不慌,你說是不是?” 林正道那趟回家,装了一半,就被林白药把富康给开走了,现在连车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取回来借给郑石节? 他真是后悔死了,屁股有点坐不住椅子,早知道打肿脸充這個胖子干嗎? “這個……” “爸,我回来时候见到楚刚哥了,他不是把富康借走了嗎?還让我给你說一声,他今天要去越州办事,估计四五天就回来了……” 林正道一听,屁股登时坐稳当了,果然上阵還得父子兵,林白药這個台阶给的到位。 “去越州了?這可真是……郑叔,太不巧了……” 郑石节难掩失望,道:“既然這样,只能坐火车去了,主要是不方便,太耽误事……” 林正道其实也急,他借了一万块钱给石熙,虽然其他人不知道,可那也是实打实的人民币,怂恿道:“再不方便,也比在家裡干坐着强!我刚才就想說,直接坐火车去吧,找到公司,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胡老板要真是骗子,怎么也得把钱要回来!” “也只能如此了!” 郑石节站起身,正准备叫上郑燕芳离开,林白药突然道:“爸,楚刚哥在市裡的关系網那么厉害,要不請他查查,說不定能查出胡伟康的下落。” “啊?”郑石节混過官场的人,最听不得“关系網”這三字,但凡能把关系搞成網的,可都是了不得的角色。 “正道,楚刚是谁?真有厉害的关系網嗎?” 林正道只能顺着林白药的话来圆场,道:“嗯,啊,這個……我那朋友他是做生意的,好像认识挺多大人物,這次应该是要送礼,觉得自己的奔驰碍眼,才来借我的富康……” 嘿,圆的毫无破绽,還能把之前的漏洞给补上。 林白药赞赏的看了看老爸,果然是血脉的传承。 “那好啊,咱们赶紧去拜见拜见……” 郑石节现在算是病急乱投医,他心裡清楚,胡伟康很可能就是骗子,就算去南边,也只不過空跑一趟,加上人生地不熟,能要回钱的可能性太低了。 如果市裡有能人帮忙,或许還有希望。 林正道支吾道:“他去越州了啊,见不到……” “沒事,我去给楚刚哥打個电话,老爸你的面子,他不可能不帮忙。人不在,也能吩咐手下人去查嘛……” “对对对,白药說的对。”郑石节顾不得附和一個小辈会不会太落面子,现在钱比面子重要。 “家裡沒电话,你得出去打……” 林正道知道林白药和楚刚关系极好,也知道楚刚好像混的不错,但這种事,他真的能忙上忙嗎? 死马当活马医吧! 郑燕芳還在嫉恨林白药讽刺她,沒搞清楚状况,习惯性的讥嘲道:“家裡连电话都不舍得装,還买什么车,装……” 后面的话沒說出口,郑石节转身一個巴掌抽在了郑燕芳脸上,骂道:“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沒教养的女儿?别說石悦是你亲姐姐,正道是你亲姐夫,就是外人,就是朋友,也不能這么沒轻沒重的满嘴放屁!” 郑燕芳疼的捂着脸,她所有的张狂,都来自于郑石节的宠溺,這会再不敢吱声,乖乖的坐在那,一动不敢动。 這巴掌算是为林家人解解气,郑石节還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只是他的人情世故,只用在对他有利用价值的人身上。 林白药笑道:“郑大爷,您先坐,我去打电话。” 你不懂事,我想办法让你懂事。 你懂事了,那我不能不懂事。 郑乡长变成郑大爷,咱们各退一步。 亲戚嘛,有些是真的亲人,有些是明面上過得去的亲人,有些是陌生人,有些是仇人。 林家石家,沒必要和郑家当仇人,但也当不了真亲人,明面上大家過得去就行了。 理解万岁吧! 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