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恶魔還是天使(四更,为冰依11仙葩+2) 作者:未知 张爱玲曾写道:苏青是個红泥小火炉,有它自己独立的火,看得见红焰焰的光,听得见哗栗剥落的爆炸,可是比较难伺候,添煤添柴,烟气呛人。 或许江男也是。 上一世无论生活還是职场经历,使她要么不恨谁,要是真恨上了会全方位无死角的折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热气腾腾挥霍不完的力气。 人生路上的其他選擇就更是了,她要么不竞争些什么,但只要勾起她的欲望,更会不知疲倦地奔赴追逐欲望的路上,然后大大方方洋洋自得。 這样的姿态和不知疲倦的斗志,让她看起来太過凌厉逼人,很不讨人喜歡。 但是還好,江男的身上還有红焰焰的光,那光就是她从未熄灭過对生命和生活本身的热忱。 她爱憎分明,谁对她好,她恨不得百倍還上,譬如此刻…… 只看在十四道街上的胖女孩儿,她已经有点儿要被冻僵了,脚边是各种营养品。 她搓着两手一会儿一眺望哑婆婆的身影,来回晃悠着身体以缓解被冻僵的四肢,冷成這样還在一根筋的等着。 而江男的对面站着位驼背老头,那老头脸上有道疤,他是一会儿看江男观察,一会儿也看向街头。 等待的時間裡,俩人沒有一句对话。 哑婆婆拎着军绿色的行李兜,她就是在這两個人的千盼万盼中,终于露了面儿,一看就是刚外出归来。 “奶奶”,江男先迎了上去。 哑婆婆微愣,她沒想過让苏玉芹和江男来感谢她,尤其是来人并不是苏玉芹,而是個应该想事不周全的孩子。 她微探身看了眼江家后门的大锁头,又瞟了眼地上的营养品,哑婆婆伸出枯草般冰凉的手摸了摸江男的脸蛋,点了点头,又在开门时横了一眼站在一边要着急和她說话的老头。 大门打开,哑婆婆先是给江男让进了院儿,她還帮着拎起营养品,心裡纳闷這孩子一個人咋拎来這些的,等那脸上带疤老头着急要进来嘴上叫着:“桂香?” 哑婆婆使劲一推搡,哐当一声将大门合上。 江男坐在沙发上,她从进屋后就帮哑婆婆烧炉子、烧开水、擦灰尘,這才干完活坐下观察這屋裡。 屋裡的墙上,沒有老人即使独居也会挂儿女全家福的照片。 江男握着茶杯,看哑婆婆在写字板上写字,那上面写着: “我沒有儿女,沒结過婚。” 江男并沒有意外:“奶奶,以后你有我啦,我把家裡地址电话告诉你,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家裡有什么活,有什么急事,你随时可以找我的,我叫江男,你以后就把我当孙女看。” 哑婆婆指了指隔壁。 江男知道她写字会着急,尽量自己主动坦白: “那死女人被我削走了,跑大兴安岭去了。我妈還不清楚這些,奶奶,我那天揍着揍着她忽然被气抽了,我小时候有那病,反正一团乱麻,我妈只知道我住院了,我和我爸在合伙骗她,不過我爸把家裡的钱都给我保管了……” 随着江男說,哑婆婆眼神闪烁了几下,低头抿了口热水,心裡想着:傻孩子,你妈妈已经知道了,她不如你会打架,可她也用尽了全力。有妈真好,有你這样的女儿更是好,你们互相瞒着,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替对方着想。 “奶奶,我還是很自私的,您也知道,其实都到這一步了,就差我捅开那层窗户纸。 可我…… 我不想让我爸妈离婚,我发现我妈挺喜歡我爸的,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滋味儿嗎?我是有点儿糊涂的,可我身边总有那种明明不是良配却忘不了的。 每当我琢磨這個,我总感觉得我猜不到结果,会觉得掌控不住结尾似的。 我更是害怕,怕搅合的给我爸扔下,我爸能不能再做啥傻事儿啊?那妈保住了,爸沒啦?可不行。 還有,就算他比我妈心大,他可怜巴巴看我和我妈幸福?然后他骨瘦如柴? 我想想心裡就难受,我都难受過一次了,但又觉得不告诉我妈這個真正的当事人,就這么稀裡糊涂帮她决定人生了,对不起她。 我好纠结啊,做人是真复杂,我宁可有十個八個比那娘们還有大仇的人出现,也不希望是這样。” 江男說到這低头。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罗裡吧嗦說沒說清楚心裡想法,她觉得自己嘴上的功力,随着重生真是倒退了好多倍。 哑婆婆一把拽過江男的手握在手心,她心疼活的這么累的孩子。 江男又抬脸笑了笑,摆摆手装作轻松道: “算了,今天来是向奶奶汇报最新进展的,总算让我心裡松快了点儿。 嗯,对了,我家那房子先空着,其实卖了才好,看着不膈应。 不過奶奶,這一片快被扒了,就你這大房子是非常值钱的,您可别搬走,给它添钱买下来,不够和我說,再過五年更值钱,到时候您想去哪旅游啊什么的,這租金就够您一年的费用了。” 哑婆婆更实在,她在写字板上写道:“男男,奶奶不缺钱,倒是你,如果有不方便跟父母要钱的地方,跟我說。” 江男接過来一看,心裡暖的透透的,她和這位奶奶到底是什么缘分? 她在哑婆婆面前說话轻松,這是从重生以来最不藏着掖着的一次,而這位上一世并沒有什么交集的奶奶,对她也是一心赤诚。 她笑的很调皮:“我不止会打架,我還会赚钱。那娘们现在走了,等我再收拾收拾她就收尾,完了我就一边挣钱一边好好读书,两不耽误,到时候给奶奶零花钱,您别不信。” 老太太翘了翘大拇指,觉得不足够表达自己的心情,又着急比划:男男真棒,奶奶信。 江男更开心了,她现在跟别人說、唔,就比如那任子滔吧,拿她当开玩笑,可下有人觉得她不是吹牛了。 “对了,奶奶,那娘们现在身败名裂了。”然后江男就详细讲述了大字报,又凑到哑婆婆跟前儿小声了几句连任子滔都不知道的。 哑婆婆立刻瞪大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有些不赞同,低头赶紧写了一大堆类似父母好好的,你要健健康康,好好读书,往前看。 江男沒等她写完,就平静地說出完全不符合她现在年纪的话。 她微弯腰手肘放在膝盖上,两手握拳放在唇边低声道: “我什么都懂,真的。 人這一生,别让自己将来后悔曾经沒有好好善待自己的身体,别让自己后悔在年轻时沒有好好读书,努力不够导致一事无成。 别让自己后悔选错职业,对子女教育不当、沒有珍惜自己的伴侣,等等等等,我都清楚。 可是奶奶,這口恶气不出的透透的,我那些啥啥都干不了。 可以這样說,我妈的命,她幸福健康,才是是我這一生排在最首位的事儿,然后是爸爸、亲人,随后才是我自己。” …… 江男离开了,她留下了电话号和地址,当她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时,回头不是好脸色训斥那带疤老头: “我奶奶不欢迎你,我告诉你哈,别纠缠她,下次再让我发现揍你!” 很多年前就丧妻的老头,他现在是从外地跑来要追求哑婆婆,最近五年每年都来,他看到江男這样倒笑了:桂香,這孙女我也认了。 江男掏出新手机,坐上出租车就开始打电话: “梨伟,那娘们快到站了吧? 嗯,你让别人跟,记得,你千万别露面儿,因为后面你才有用处。 大字报沒收到呢?沒事儿,那都不着急啊,那是小打小闹,你先让人跟她确定住哪。 对了,我让你打听艾滋病的中老年男人有信儿沒?他长的咋样?那指定很穷啊,呵呵,钱都治病了吧,不過沒钱不要紧,我們能给他包装啊。” 黎伟挂了电话,心裡抖了抖。 最开始他以为是小孩子报复的小把戏,可自从江男买了手机跟他最近通了两次话后,他现在只觉得十几岁孩子已经恶魔成這样了嗎?比他剁人手指還吓人。 黎伟站在出站口,看到从哈尔滨发往加格达奇的列车已经进站的提示,挥了下手:“老土,八斤,你俩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