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济济一堂呀
“潇湘馆是我們這裡天字号的包房,张馆长设席一般都在這裡,不過最近他来的少,過年后這還是第一次呢,叶先生一定是贵客!”
說话间,一拐弯,一间外饰豪华的包房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门口挂着红灯笼,灯笼上黑色描金的潇湘馆三個字,灯笼两侧的外墙边是两個青花瓷的花盆,黑泥卵石裡居然种着几株翠竹,碧绿生青,仪态万方!
“潇湘馆客人两位,叶先生到!”女侍者轻轻敲了敲门后,推开门,朗声唱道。
“哎呀!师弟,正等的心焦呢,你這可是来迟了,等下罚酒三杯!”换了套笔挺西装的蒋萌麟第一個从包房内迎了出来。
“来,我给你们介绍,這是我的老板,商务印书馆张远济张馆长,
這位是我哥大的小师弟,叶林叶文濠叶硕士!《论语和算盘》的中文版就是他的杰作!”
“末学后进叶林叶文濠,拜见馆长。”
虽然西服革履油头粉面,不影响叶林咔的上前一步,拱手作揖,九十度鞠躬,行了一個大礼。
若穿的是长袍马褂,說不定叶家少爷脑子一热就得撩袍往前来個跪拜大礼。
张馆长远济五十出头,长袍马褂,中等身材,额头铮亮,面白无须,背头梳的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平添一分贵气几分儒雅,两眼熠熠生辉,笑眯眯的看着叶林。
叶林知道眼前這位主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张远济原籍浙江海盐,书香世家,广东出生,字筱斋,号菊人,光绪朝壬辰科二甲第二十四名进士(蔡元琣不過同科二甲第三十四名)。
翰林院庶吉士,总理事务衙门章京,南洋公学校长,十多年前投资商务印书馆任编译馆长,三年前担任经理。
“叶小弟仪表堂堂,器宇轩昂,召贤所言不虚,請起!請起”
张馆长伸手扶起了叶林,双方各自近距离打量一番,心裡都暗自叫個了個好字。
相由心生這句话不是随便說說的,能在壬辰科中二甲进士第二十四名的,至少也是叶林前世高考省文理状元的级数。
前世叶林就是以浙省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北清,
而张远济蔡元琣可是在大名鼎鼎的光绪壬辰科中进士,
算上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张远济等于是进士第二十七名,蔡元琣是第三十七名,绝对是当时超一流人才。
名次不代表未来事业成就,但名次至少代表你的天赋和学习能力。
而张远济此时的长相,用叶林的话来說就是保养得体,儒雅清净,斯文秀气,白白净净,轻声细语,所谓男人女相,特别的让人容易亲近。
张远济看叶林又有所不同,這個年代中国知识分子身高一米八二的凤毛麟角,十九岁的花样年华,海外留学五年回来的自信和开朗,都只是其次。
张远济从叶林的眼中看到的是真诚和热切,毫无客套的痕迹,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对方眼神中的那种毫不掩饰的亲近感和尊重,让张远济心怀大放,笑逐颜开。“叶小弟,我给你介绍,這几位都是商务印书馆的同仁,這位是本馆的《东方杂志》主编杜亚湶,這位是《东方杂志》編輯胡谕之,
這一位是鼎鼎大名,是商务的前同仁,现在《小說画报》主编包公毅,也是时报的外埠新闻編輯。”
被张远济介绍的众人纷纷和叶林见礼,叶林一一拱手,嘴裡一路打着招呼,
“杜兄,景仰,早闻大名,多有景仰”
“胡兄,景仰,好說好說!”
“包兄,可是早前《小說时报》的主编天筱兄?久仰大名,兄乃鸳鸯蝴蝶派鼻祖,以后還請多多提携。”
叶林对杜亚湶胡谕之并不在意,但张远济介绍到最后一位包公毅,却让這厮精神一振,
心裡却也奇怪,這位民国鸳鸯湖派教父,既已经离开商务印书馆,张馆长邀他来入席,何意?不怕被时报撬了墙角嗎?
包天筱时年四十三岁,定居上海已经十多年,在整個民国报人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主编和记者,
去年這位包天筱一本在商务出版的《考察日本新闻记略》石破天惊,乃是第一本论述日本新闻事业的专著,难得是以游记散文的笔法写的十分有趣。
“叶兄客气了,今日正好在远济兄的办公室谈事,蒋兄拿着你的《论语与算盘》跌跌撞撞冲进来,包某一见手迹同样惊为天人,這才厚着脸皮挤进了今晚這席。”
四十六岁的杜亚湶面无表情,长得和前世不要和陌生人說话的家暴男八成相似,而身边的徒弟胡谕之,又等于是個年轻版杜亚湶的长相。
在叶林看来,眼前這位一身精致长袍马褂的包天筱包大主编,容貌长相就等于是前世某室内情景喜剧开山鼻祖大导演的直接转世,
包天筱和英导演认真时候的样子长得像了個九成,国字脸,小眼睛,狮鼻阔口,法令纹略深,嘴唇忠厚,鼻梁上和這個时代大部分知识分子一样,架着玳瑁眼镜。
這时代的民国文人,交际也好书信往来,一般不论大小,
熟悉的,都称对方为“某某兄,然后弟怎么怎么”,這裡的某某,一般关系远叫名,关系近了,就互称对方的表字,所谓称兄道弟出处就在于此。
只有关系极好的至交,才会以年纪交情真正论兄道弟,
若是同门,当然以辈分论之,
比如蒋萌麟论年纪是叶林的兄,论辈分是叶林的师兄,所以,称蒋兄是打脸不客气的话,叫召贤兄是不客气托大的叫法,叫师兄才是自己人之间說的话。
宾主寒暄介绍毕,因为是圆桌,张远济是东道主坐了中间正对门的主位,叶林是接风宴的主客,坐在张馆长的右手位置,
张馆长的左手位置,则坐了次客包天筱,包天筱的左手,则是商务印书馆的杜亚湶,以下是年轻的胡谕之,
叶林的右手边,自然坐的就是同样在商务印书馆当《新教育》主编的蒋萌麟,
原本要跟着女侍者出去自己找地方的大胖子徒弟叶文,居然也被张馆长热情留下,坐在了蒋萌麟的下手末位,一席正好七人。
饭局又将如何进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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