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十万火急 作者:未知 韩肃之像往常一样往家走,不過今日他的眉头紧皱,直接往一個狭窄的巷子裡转去,等进入深处才转身。 “是哪位英雄好汉跟着我,可以出来了。”他冷声說了一句,之前就发现有不对劲儿。 “先生,别来无恙。” 一位身着烟灰色锦衣的俏公子从阴影裡走了出来,声音温润,俊朗不凡。 韩肃之愣了一下,转而脸上的防备消散了,变得有些激动,又略微忐忑。他一直紧盯着来人,眼神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過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公子。” “一晃你都這么大了。”韩肃之喃喃地念叨了一句,带着几分怀念。 萧世臻挑了挑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轻轻笑开了:“我之前听武先生提起经常会有人偷偷跟踪着我的马车,却又什么企图都沒有,所以就沒搭理,那個人不是先生嗎?好像之前才瞧過我。” 韩肃之有一瞬间的怔愣,紧接着就是被拆穿后的尴尬,不過他也只是轻轻地眨了两下眼睛,就恢复了正常。 他本来就是文臣,武艺也算不上好,顶多比常人力气大,能够勉强制住像许凌然那样的小少年,估摸着再過两年,他就无法再如此欺负混世魔星了。宁息公子身边的武先生請的很厉害,那人他也只是远远地瞧過,跟文先生秦老乃是世交,传闻是位宗师。萧世臻的武艺应该比韩肃之好,之所以被他发现,恐怕是有意为之。 “公子是有什么事儿嗎?我說過,若不是万分火急之事,公子最好不要与我见面。這裡是望京,如果被那些大人物发现了我們私底下见面,只怕京中有许多人要睡不安稳了。” 韩肃之只是尴尬了那么一瞬,又立刻恢复了镇定,相反认真起来的他,還带着些许的严肃感。這样的他,不由让萧世臻摸了摸鼻子,韩肃之曾经当過他一段時間的先生,明明他幼年时期,韩肃之還是個青年,但是周身所散发的那股子严师的感觉,却比秦老還要有威风许多。 现在他這么板起脸来,好似又让萧世臻有了自己沒有完成任务,然后被抓包的错觉。 韩肃之精通于谋略,曾是今上钦点的状元郎,前太子极其欣赏的人,八公主青眼有加的未来驸马爷。原本是前途一片,却被前太子谋逆之事牵连,当时在前太子府中查抄出几封韩肃之写给前太子的信件,其中有对当时局势表达的策论。 年轻人总是雄心壮志,热血沸腾的。他的信件若是平时翻出来,顶多被人說一句年少轻狂,但在那個特殊的时候,被众人翻出,立刻就被打上逆党的标记。 前途一片大好,都已经准备升迁的官职被撸了下来,驸马爷更是沒人提。宏图壮志转头成空,丢了官职,失了美人,還有可能被拖去菜市口处斩。最后是宫中妃嫔有人替八公主出面求情,当是還了最后的情意,保他一條命,并且让他去当了宁息公子的先生。 直到萧世臻十岁的时候,京中风云再起,有人重提前□□,韩肃之被牵连其中。萧世臻身边的人好容易才保下他,但是却再不能以宁息公子先生身份出现,留在了望京,成为一個世家子弟学馆的习字先生。 抱负成空,籍籍无名,往事犹如過眼烟云,无从提起。 哪怕是谢贤,再见当年状元郎,也险些认不出。容貌沒有变得离谱,只不過那种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這世间,最怕相爱的人沒能厮守,最怕有梦奋斗的人不能拼搏。 萧世臻听他這么问,脸上显出几分尴尬的神色,稍微摸了一下鼻子,踌躇了一下才道:“现在就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我需要在京中暂住,但是不能让别人知晓。我派人伪装成我出京了,但是我又不放心京中局势,所以只有出此下策。先生给我找個不起眼的住所吧?” 韩肃之整张脸都绿了,眉头一皱,似乎想发火,但是怕有旁人听到,只好憋屈地压低了嗓音:“又胡闹,你都多大了!什么地方不起眼?光不起眼的地方是给你住的嗎,你的安全谁负责?” 自他脱离宁息公子先生這一职位,已经過去八年了,朝中无人再提前□□。但是只要宁息公子在一日,朝中的某些人就会忌惮,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现在如果让人知晓韩肃之与宁息公子牵扯到一起,只怕那些旧账会再次被翻起。 今上的忍耐度是有限的,事不過三,恐怕到时候想要彻夜安眠,就索性要了宁息公子的小命。 “我已经留下来了,不如先生先找個地方,我們坐下慢慢說。否则如果现在就被人发现了,那才叫糟糕。”萧世臻耸了耸肩,他的身上倒是丝毫紧张感都沒有,相反還无奈地笑了笑。 韩肃之闭了闭眼,不由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梁,浑身都冒出了一种无力感。 当了這么多年的先生,他对七岁到十几岁的人,都充满了无奈。這种年纪的人,介于幼稚和成熟之间,沒多大能耐,却有许多心眼儿,简直要闹翻天。明明萧世臻已经快十八岁了,心智早就成熟了,却偏偏又让韩肃之想起這位公子当初淘气的时候,有多么的难伺候。 “你這样儿,会让我以为你還沒有长大。秦老那么厉害,肯定是你自己的原因,又或者是你跟谢侯府那对双胞胎待久了,连惹祸的本事儿都传染了?” 韩肃之在前面带路,他从街上买了男人戴的斗笠,遮挡住两人的容貌,還不忘轻声嘀咕了一句。 一直在偷乐的萧世臻,看出他的妥协,不由扯着嘴角轻笑。忽而听到几個熟悉的字眼,耳朵动了动,眼睛也跟着闪了一下。比韩肃之愿意收留他還要高兴,显然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韩肃之不敢把他往别处带,最后就只有藏在自己的小院中。他现在就是一個穷先生,住的地方并不会惹人注意,至于那些眼线,等他们被抓住的时候再說吧。這混小子越长大越不好控制,以前還能让厨娘用道水煮肉片哄好,现在哪怕把全望京所有的猪摆他面前都沒用了。 “說說,你找我究竟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韩肃之坐在桌上,看着满桌子冒着红油的菜肴,只觉得還沒动筷子,自己的胃就要烧起来了,满屋子都窜着辣味。 萧世臻脸上带笑,眼眸泛光,不得不說他這样英俊的面容還是十分讨喜的,更何况眼前的韩肃之,還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先生。他這样略带无辜的笑容,简直太有杀伤性了,完全激起了那种长辈对晚辈的疼爱感。 如果谢明镜在旁边的话,肯定会說這混账玩意儿笑得真恶心,估计脑子裡想着什么恶劣的事情了;谢明珠看到的话,只会双手捂脸,耳朵泛红,对着他不停撒娇;谢明铭瞧见的话,只会想着他真要养條狗了,感觉以后要狗也這么笑。 估摸着只有谢明玉会冷静地总结一句:臻哥,你笑得跟圆姐儿要耍赖的时候一模一样啊。不過,還是非常男子汉! “先生,我們许久未见,先喝几杯吧。”他不知从哪裡摸出一坛酒来,替两人斟满。 酒香四散,一旁伺候的紫云十分有眼色,又立刻让人端出了几道韩肃之爱吃的菜。 “好酒,好菜,好公子!”面对他的大献殷勤,韩肃之十分受用,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将之前的問題丢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把酒言欢,說得大多数都是韩肃之的近况,以及最近学馆裡的动态。事无巨细,如果不是萧世臻的身份特殊,韩肃之都要误以为他也要来学馆裡教书了。 *** 翌日,他是被人从睡梦之中叫醒的。 “韩先生,韩先生,该起了。如不然该迟了。”紫云站在离床两步远的距离,扬高了声音喊道。 韩肃之迷迷糊糊地起来,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痛欲裂,不想睁眼,对整個世界都充满了恶意。诸事不顺,很想找把剑出去,灭了全世界。 等他清醒之后,已经快要出门了,总算问出了第一句话:“公子呢?” 紫云轻笑:“公子說您不用担心,他带人去瞧瞧学馆四周,排查一下是否有可疑人物,确保您的安危。” 韩肃之整個人一激灵,怀着一颗无比激动的心买上了去学馆之路。路上两辆马车擦身而過,上书“谢”,分明就是谢侯府的马车。他心底一惊,转而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面色难看。 昨晚他喝酒之前,想问十万火急的事情,结果喝酒之后,全部谈的是他现在的学生,着重盘问他昨日教书的情况。如果是他平时清醒的时候,肯定一眼就能看穿宁息公子的想法,那根本裡裡外外打听的都是谢明珠啊!他還以为是公子舍不得他,呵呵了! 還有听說龙凤胎跟徐家小霸王的纠葛之后,公子的脸色就变得彻底不好了,只不過他自己喝得面无人色了,還以为公子是喝多了上头。所以方才紫云說的排查学馆周围环境,那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谢家那帮小崽子了。 真不知道他激动了一個晚上加一個早上是做什么,完全是自作多情!所以公子大费周章的十万火急之事,就是偷看谢家龙凤胎!小崽子长大了顶多是個大崽子,期望他懂事儿,不可能! 這点就算是宁息公子,也不会改变,混账只多不少,把心眼儿耍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