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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8月23日
傍晚時分,落日燒紅了半邊天。
沉嫋婷氣喘吁吁地站在一個鐵門前,凝神靜氣地看着手上泛黃的手繪地圖,再次確認了自己目前的所在地——雙月路282號。
沒錯。
她呼出一口氣,看向面前這棟由紅磚混凝土修砌而成的老舊筒子樓,心臟抑制不住地狂跳。
她知道這裏是沉星耀目前的住所。
大概兩週前,她從福利院醒來,看到宿舍牆壁上的掛曆上寫着巨大的2004年,才意識到她這是跨越了12年,來到了沉星耀的18歲。
她知道她在這一階段也有自己的使命,不過她下意識地能感覺到這一階段應該會更爲艱鉅。
事實也確實如此,談話過程中,沉老院長在反覆講述沉星耀這些年的遭遇。
知曉沉星耀過去信息的沉嫋婷當時的心就半提起,她以爲自己是承受得住的,可實際上,當她從沉老院長口中切實地聽聞那些遭遇後,她的淚還是止不住地落下。
“你應該知道的,這是所有悲劇發生以後,兩年前雲野入獄,箬蘭被送進精神病院。一個月以前,阿耀的弟弟因病去世,母親自殺,而幾天後他也跟着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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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的瞬間,她就坐不住了,慌忙着站起身,大腦裏的血管像是要炸裂。
“不過你放心,他被發現得及時,現在還好,就是每天都不見人。”
“那我,我他還記得我嗎?我應該怎麼做?”
她記得自己跟沉星耀的約定,她知道他們一定能夠再見面,她也希望他能記住她,這樣她應該能夠更好地幫助他。
“去雙月路282號找他吧,這是他母親生前的居所,也是他最近的所在地,孩子,我能告訴你的和能做的都不多,一切的答案都要在你見到他後才知道。”
這是沉老院長最後說的話,而後沉嫋婷提着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憂心忡忡地在福利院打了兩週的工,湊了些錢纔來找這一時期和自己同歲的沉星耀。
斂起回憶,她收起紙張慢慢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小心翼翼地朝裏走去。
筒子樓四周種植着四五棵高大的梧桐樹,樹腳下有那麼些個男女擺着穿着涼快地圍着一張方桌在打麻將,叫鬧喧譁聲打破傍晚落日暈染的寂靜。
沉嫋婷踩過被風吹拂落地的綠葉,擡眼仔細望向這棟統共有三層,看起來有些年生的建築物。
這和她記憶裏典型的筒子樓相差無幾。
樓道走廊上粉刷的牆壁總因潮氣而生出的斑駁黴點,灰落不斷。由水泥砌築而成的低矮欄臺上也置放着許多盆搖搖欲墜的道不出名字的花,住戶的衣物零零散散地晾掛在牽繫的鐵絲掛繩上,隨風飄揚搖擺,時不時像空幽的遊魂吻過花瓣的一角。
她斂目,抿抿脣,刻意去按耐住自己越發躁動的心,走向麻將桌。
“您好,打擾一下。”
她溫潤的嗓音直插入那份喧鬧,離得近的一個男人嘴裏叼着根菸,一邊碼着麻將,一邊摳腿,乜斜她一眼,“什麼事?”
“嗯,就是我想請問一下,沉星耀是住這裏對嗎?”
她話音剛落,便見男人臉色一僵,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手指夾着煙身深吸一口,打趣般地問道:“你他誰啊?”
“他在這裏對嗎?能不能告訴我他住哪一樓?”
沉嫋婷並沒有去在意男人話語帶着的輕浮與冷漠,反而在聽男人這麼說後,有些興奮地笑了。
男人雖沒有明說,但他的問題說明了他確實就在這裏。
“三樓最右邊那間。”
他吐出一口煙霧,朝旁邊的男男女女使了眼色,回道。
“謝謝!”
沉嫋婷禮貌地鞠躬道謝,剛踏出去幾步便被另一個女人拉住手腕。
“你既然來找他,肯定是認識他的,對吧,你是他誰啊?”
女人塗着劣質的紅色甲油,那刺鼻的味道直往沉嫋婷鼻腔裏鑽。
“我我是他朋友。”
她掙脫開束縛,朝後退退身。
“哦,朋友的話,那麻煩幫他結一下關照費。”
女人冷笑一陣,不緊不慢地說。
“什麼關照費?”
她實在是不懂。
“這一個月我們這鄰鄰里裏的每天都要輪流去照看他,不是怕他再自殺,就是怕他餓死在房間裏,那顆心啊一直吊着呢。你說這臭小子也不搬走,他媽死裏面已經夠晦氣了,他上次沒死成是運氣好,卻是來折磨我們的,咱大傢伙是真怕他下次就嗝屁在裏邊了,天天繃直神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不找到你個熟人,是得要你點錢嘛。”
女人邊說邊打麻將,沉嫋婷聽得出來,他們是想訛她錢。
“你們想要多少?”
雖知道他們的目的,她還是問了一嘴。
女人見她一問,那嘴笑得快要咧到耳根了,連忙就放下手中的麻將,比了個5。
“五……五十?”
沉嫋婷反問。
女人搖頭,刻意發出字正腔圓的聲音,“五百。”
“啊?”
五百塊在2024年都不是小數目,放2004年更不可能是什麼小數目,這些人怎麼敢開口的,而且沉嫋婷辛辛苦苦地起早貪黑地工作了兩週也才掙六百,她這一下獅子大開口問她要五百。
她連連搖頭,說沒錢。
“怎麼可能!”
女人一下站起身拉住他,跟剛纔那個男人一樣講她打量一番,開始嘖嘴。
“看你這穿着打扮,看起來怎麼可能沒錢,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認識他的活人,你覺得我會放你走,給錢!”
說着就開始扒拉沉嫋婷。
“不是,你有病吧,關照他不是你們自願的嗎?你以爲我不會報警啊?”
沉嫋婷眉頭緊緊蹙起,甩開女人的鉗制。
“屁他媽自願,要不是怕他死,誰都不管他,晦氣的掃把星。你不是要報警嗎?倒是報啊!”
“你!報就報。”
說着便下意識地想去找手機,可她忽略了這個時候她沒有手機,等她摸遍全身都沒能找到,便有些尷尬地瞪着女人。
“去嘛,最近的派出所距離這還有三公里,你直接過去把警察找來唄。”
沉嫋婷本意就不是想跟她吵架,她迫不及待地想去樓上看沉星耀,結果這女的就是一副不給錢不讓進的架勢,他們是看她年紀小,料定了她沒心思找警察,所以才這麼肆無忌憚。
她心裏一股火,可她也實在不想跟他們糾纏太久,快準備妥協了,卻聽到身後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喲,這不回來了嗎?”
沉嫋婷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聽那女人冷冷道了一句。
一瞬間,只聽梧桐枝椏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紛繁飄落,她像有感應一般,只覺得有什麼靈光在大腦一閃而過,便飛速地轉過身去。
浮光掠影間,她看到了一個高瘦的少年被風拂起那齊耳又有些凌亂的長髮,露出烏髮之下光潔白皙透着青稚的面容。
是一樣的陌生又熟悉。
沉嫋婷心臟停跳一拍,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她連忙掙脫女人的束縛,腿根都軟了,踩着顫抖地步子要朝他而去。
是激動也是興奮,渾身的血液都叫囂着,這是他十八歲新鮮的模樣,沉嫋婷僅在幾秒內便把無數種開口的方式預演了一遍。
她看着他,目不轉睛地端詳着他,手指緊緊攥住衣角。
瘋狂的心聲幾乎佔據了她的整個胸腔,她在反覆詢問他到底記不記得自己。
要怎麼說呢?好久不見嗎?
然而這一切的心理活動都在他靠近她時全然被打破。
伴隨他的步伐的前進,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
沉嫋婷看見他原本白皙的臉蛋上有一道醒目的血痕,她先隔的遠時還以爲是頭髮,可現在一看才發現是他受了傷流的血。
那血跡一直從額頭延伸過鼻樑,再順至嘴脣。
而沉星耀卻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只是走着,像是迷路了的魚。
那雙淺褐的眸睜着,分明是看着沉嫋婷這個方向,卻眨也不眨一下,漫無目的地找不到任何焦點。
眼底有着深重的晦暗,被皮膚的白襯得灰撲,毫無一點生氣,像是很久沒有休息過。身體也好像很重,每走一步都要花費他十足的氣力,緩慢又艱難。
只一瞬,沉嫋婷便覺耳內嗡鳴不斷,身形不穩,排編的話語全都卡在了嗓子眼,像梗了一塊重石,什麼都說不出。
只是注視着沉星耀踩着直線走着,很快便在他們一衆人的視線中,與她擦肩而過。
“這不回來了,你不是朋友嗎?怎麼他不搭理你啊?”
女人冷笑着說道,還抓着沉嫋婷的手。
沉嫋婷連忙掙脫開來,又轉過身朝他前進的方向看去。
“沉星耀!”
她顫聲喊了一句,懷揣着的單薄的期望,可聞聲後他依舊沒有任何停頓的反應,活像行屍走肉,不會一切地要去往大腦指定的地方。
“他剛纔去了哪兒?”
她下意識問那個女的。
“你不是他朋友嗎?你不知道?”
“我今天才來,我當然不知道。”
她以爲沉星耀一直都呆在房間裏,卻沒成想他竟然會出門,但是就以他現在的狀態,一個人出門在外實在太危險了。
他爲什麼會流血,爲什麼會受傷?
她看那女的不打算說,便不顧及地要上去找沉星耀,然而才踏動步子,手又被女人給拉住。
“你是小騙子吧,其實根本不是他朋友,不然他爲什麼不理你。我勸他這種狀態的時候你別上前去。”
女人淡淡掃她一眼,叮囑。
“爲什麼?”
沉嫋婷焦急地反問。
“你們爲什麼要讓他出去,都不怕他死在外邊嗎?”
女人聽她這麼說,翻了個白眼。
這時一旁的男人又開口,“死在外邊不是更好,又不是我們弄的,只要沒死在這裏都不關我們事!”
“就是就是。”
女人附和道。
“這沉星耀多半是瘋了,死外邊倒是解脫了,那次自殺沒成功之後,他那什麼福利院的什麼破院長來看過他一次後,他是安分許多,就是每天下午都神經病一樣地都會去三春陵那邊看他媽,每次回來都是一頭的血,我猜他大概是磕的吧。”
磕頭?
沉嫋婷目光顫了顫,只覺心臟百蟻咬噬般疼,也沒再跟這些人多嘮叨,看着不遠處沉星耀快要消失進樓梯的身影,便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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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字少,因爲我實在太困了,明天多寫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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