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了下自己的颈侧,有些仓皇的移开目光。
商时序沒有多问什么,只是垂头给对方整理了下刚刚有些弄皱的袖口。
然后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该去宴会了。”
叶珏秋努力将自己从刚刚的那种异样感中抽离出来,点头道:“走吧。”
酒店就在临海处,不用走多长時間就能到达海岸边。
出去的时候,外面夜幕已经降临,沿海灯带璀璨明亮。
大型游轮漂浮在海面上,灯火通明,在黑暗海面上熠熠生辉。
明灯投射在周遭的水裡,随着上下起伏的海浪波动,星光落下一片。
叶珏秋隐约能看到忙碌游走在游轮上工作人员,人影交错流动。
商时序将邀請函递给门口的侍者,然后一回头就看到了叶珏秋微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下意识的温声道:“第一次来這样的宴会,会有些不自在嗎?”
他自然知道叶珏秋不是唯唯诺诺的性子,也知道对方出席過一些重要场合。
可据商时序了解,那些都比较偏向交流学习类的聚会,這样每個人都怀着无数個心眼子的名利场合恐怕不多。
叶珏秋笑了下,却說了一件和他的問題毫无关系的事:
“刚刚不知道哪家的小少爷从身边经過,听到他跟爸爸妈妈說,他想要在自家的游轮上建一個游乐场。”
說完,叶珏秋扭头问他:“你猜我听到這句话在想什么?”
商时序碰了碰他的手背,明明是夏天,对方的手却有些微凉。
于是他手指合拢,将叶珏秋的手完全包裹住。
“你在觉得不可能?”
叶珏秋摇摇头:“我之前参加過一個私人聚会,当时有個男生提出了和那個小孩同样的设想。”
“他說想在游轮行驶過程中坐過山车,每一次向上滑行和俯冲都能看到不同角度的海景,然后在玩激流勇进时,沿着轨道俯冲进的是海中,海裡不能设定固定的轨道也沒关系,可以游船和潜水艇功能合一,入海的一瞬间进行下沉潜水。”
“我觉得他說的很有意思,第一時間就开始设想這样的一個游乐园会是怎样的。”
叶珏秋觉得自己的手被握得有些舒服,轻轻动了动,然后反握住了对方,一边继续說着话:
“可是,当时有其他人听到后笑了,对方說他是科幻电影看多了才会有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說到這裡,商时序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提出這個设想的男生家裡條件应该很不错。”
若是小孩子還可以說是童真,可要是成年人,那很大概率是這個原因。
“对,不比叶家差。”
說完,叶珏秋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商时序身上。
夏夜的海风中带着点潮湿的味道,灯光落在他冷白的侧脸上,对方的话還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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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从小要什么都能得到,他只需要提出自己的需求和想法,這個游乐场合不合理、危不危险又或者现在的技术能不能达到根本不是他要考虑的,会有专业的人去考量。”
听到商时序說的,叶珏秋点点头。
他的声音几乎是融进了风中:“可我当时沒有想這么深的原因。”
商时序握着他的手紧了些:“所以呢?现在为什么說起這個?”
两人已经上了游轮,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侍者看到客人后恭敬的站到一旁,等人经過后再继续行动。
“就是在听到那個小孩說到那句话,想到了以前的這件事,然后意识到我和那個男生竟是一样的想法。”
都是第一反应提出需求,却不考虑能不能实现,因为潜意识裡那些同样也不是他要考量的事。
他似自嘲的笑了下:“到头来,我发现原来我和宴会裡的人其实沒什么区别。”
那個男生只是這個圈子裡很多人的缩影。
可能是他太少和這些人接触了,所以以前总是有些游离在外的状态,并以为自己和那些人不同。
他看似不生活在名利场裡,可相似的思维模式证明着自己早已不知不觉的站在了其中。
两人已经走到了宴会厅门口,叶珏秋的手指动了动,示意对方该松开了。
然后他抬眼认真看着人:“所以沒有什么不自在的。”
就算受到了性格因素影响,可這样的场合他仍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商时序垂着眸听得很认真,对方最后一句话落下后,他本想說些什么,可叶珏秋已经抬脚进入了宴会厅。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下,然后和对方一起走了进去。
商时序的地位過高,又因为最近和叶家的联姻由商礼换成了他而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他一进去的时候,就收到众多隐晦目光的打量。
他站在一個模样漂亮的青年身边,一只手轻轻放在对方的后腰处,那么青年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叶珏秋明显的察觉到周围不少望向他的目光,他的神色冷淡而自如。
周围已经有人渐渐地朝着這個方向移动,商时序微侧過头:“外公会稍晚些到。”
直到這时候,叶珏秋脸上神情才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我外公也来?”他知道叶竑也不怎么喜歡参加這种性质的宴会。
商时序沒料到叶珏秋居然不知道,然后低声道:“這种时候,你外公怎么会不来给你撑腰,估计嘴硬不好意思告诉你。”
叶珏秋眨了下眼,感觉有些开心。
自从来到北市结婚后,他时常有些想外公。
周围已经有人上前,和商时序自然的打起了招
呼,然后明知故问道:“商总,這位是?”
商时序顺势介绍:“叶珏秋,我的伴侣。”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围的人都能听到,将他的身份坐实。
叶珏秋礼貌的和对方打了個招呼。
来人明显认识叶竑,因此对他的态度极其热络。
似乎是给叶珏秋沟通的机会,商时序从一旁拿過了两杯香槟静静地听着,也不多言,
对于对方的搭话,叶珏秋的态度并不显得過于亲近,可也不会让人觉得无礼。
谈到叶竑相关的事及古画、名器、珠玉等,叶珏秋的话会多一些。
言谈有礼、举止得体,就算說的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也只点到为止,不過分卖弄。
像是一块剔透的冷玉。
這样的人就算只看行为和气质,都是极其引人注目的,何况是還拥有着绝对出众的外貌。
不仅是商时序在注意他,周遭不少人更是直白的打量。
毕竟是叶老传闻中的亲外孙,向来只活在别人的口中。
甚至有些老一辈的人還记得叶滢,那样一個鲜活出众、能力卓绝有手段的女人的孩子,他们也好奇会是什么模样。
商时序抬手喝了一口香槟,掩住了唇角的浅淡笑意。
确实像对方說的,只要他想,就能游刃有余。
后来渐渐地围上来的人多了些,大多是冲着商时序来的。
商时序将手中的另一杯香槟递给叶珏秋,然后轻声道:
“拿着就行,不喝。”
叶珏秋抬眸看了他一眼,乖乖点了下头。
见人和商时序交谈,叶珏秋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這间豪华璀璨的宴会厅。
墙壁上挂着不少名画,穿插着几张不知名画家的作品。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蓦地顿住,那几幅不知名的作品他感觉自己极其眼熟。
他垂在身边的手下意识的碰了碰身旁商时序,商时序一顿,然后不动声色的和面前的人结束话题。
“怎么了嗎?”
叶珏秋看了眼他:“可以陪我過去看看那些画嗎?”
商时序的目光往那边扫了一眼:“走吧。”
两人停在了一副画面前仰头静静地看着,那是一副秋千花园油画图,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头。
叶珏秋的声音忽然有些颤:“哥哥,你觉不觉得這個花园有些眼熟?像是我小时候住的那個家。”
商时序愣了下,在叶滢去世后,那個家早就被宋申宇卖了出去。
叶珏秋這么一說,商时序也想了起来。
如果說,有谁会在当年画下并且有能力画下,那么也只有叶滢了。
她自小和叶竑学习這些,只是作为兴趣,画技自然是比不上叶竑,但也比多数人都画得好。
叶珏秋忽然伸手抚上了画框的金属边缘,素白的手指轻轻往侧后边探去。
一個波浪号的划痕。
他心裡蓦地一震,扭头对商时序說:“是妈妈画的。”
叶滢沒有在画纸上署名的习惯,
但会在画框后面随手留下一個波浪号的划痕,算是打下一個标记。
她的画却在多年后莫名出现在了這样一個毫不相关的宴会上。
叶珏秋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說,這次的宴会出资方是宋家。”
商时序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神色冷静,眸子却暗沉一片:“還好嗎?”
叶珏秋哑声道:“還好。”
他還不至于在這样的场合下失了态。
商时序牵住他的手:“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宴会结束后這些画会回到你手上。”
两人朝着二楼的露天阳台走去。
叶珏秋攥紧了他,一边道:“之前宋申宇說,妈妈的东西他都烧了。”
当年叶滢因意外去世,叶竑来接叶珏秋,叶珏秋病得厉害,叶竑的身体也未必好到哪裡去。
又加上宋申宇不知道怎么和叶家的一位旁系联起了手。
叶竑分身乏术,身心俱疲。
叶滢留下来的遗物自是来不及立马处理,后来想起来时,宋申宇說已经都烧了。
叶竑不知道对方有沒有骗他,可那时也无力再与对方纠缠,只想带着叶珏秋快点离开。
却沒料到那些“被烧掉”的东西以這种形式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叶珏秋侧头看向商时序,冷声道:“宋家故意的?是宋申宇、宋书然還是董乐佳?他们想做什么?”
商时序還未来得及說话,宴会的大门已经被侍者推开,下面又热络了起来。
叶珏秋的视线下意识的朝着楼下追過去,来人正是宋家人。
在看到他们一家人的瞬间,叶珏秋直接血液倒流,仿佛浑身坠入了冰窖。
商时序很快也注意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项链、头饰、耳环、手镯、胸针,每一样都是我妈妈的。”叶珏秋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有些热,几乎是咬牙道,“现在都在董乐佳身上。”
之所以能立马认出来,是因为叶滢会收集珠宝,她手上有几套极其有名。
董乐佳今天戴的這一套叫绿水,晶莹剔透的绿宝石。
都是当年未有机会追回的遗物,而且宋申宇作为合法丈夫,有着一定的继承权。
如果一开始還觉得对方只是占用了叶滢的财产,可下一刻似有所察,宋书然仰头朝着二楼望過来,就看到了眸光漆黑的商时序。
旁边站着叶珏秋。
看到叶珏秋苍白的脸色,宋书然似乎很开心,然后歪了下脑袋笑得甜蜜,无声做口型叫道:“哥哥。”
他一只手轻轻拂過自己西装外的胸针:“很漂亮。”
见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他才笑着收回了目光。
這一瞬间,叶珏秋什么都懂了。
对方知道他会来這场宴会,一切都是故意
的。
不管是墙上叶滢的画,還是他们一家人身上所有属于叶滢的东西。
他知道对于叶珏秋而言,戳哪裡更疼,也知道怎么能杀人诛心。
商时序伸手触到叶珏秋的脸侧轻轻移了下,让他从那家人身上收回目光,带着人走到了阳台。
“秋秋。”
叶珏秋回過神,突然愣愣哑声开口道:“你說得对,永远不要小瞧别人的恶意。”
他眼眶有些红的抬眼看着商时序:“是我错了。”
商时序皱了下眉,忽然感觉心被刺了下。
“你知道嗎?那天在靶场的时候,宋书然来挑衅我,說我和妈妈长得像,问我還记不记得妈妈的模样。”
“后来,我把這句话還了回去,只是到最后一句话,我本来是想說‘你還记不记得你妈妈淋雨的模样’,最终沒說出口,改成了‘你還记不记得你那时的模样’。”
是他過高的道德感作祟。
他以前从未和董乐佳以及宋书然有過接触,所以就算厌恶,他们若是不主动招惹,叶珏秋也不会做什么。
他深知最大的罪魁祸首是宋申宇,因此并不会偏移重点的憎恶对象。
“我知道,上次我在靶场的行为,你觉得小打小闹,可能只是逞了嘴上威风,并沒有造成实际性的打击。”
“可是……我从沒想過主动害人。”
似乎是想攫取点力量,他伸手攥紧了商时序的手,声音都在抖:“但這些好像都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
“是我错了。”
在這一刻,商时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掌捏紧了。
对方将自己的所有良善、柔软下了一個结论——错了。
商时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温和:“秋秋,现在想做什么?”
叶珏秋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意憋了回去,努力控制着自己因過激的情绪而有些轻颤的身体:
“我现在应该先冷静。”
商时序感觉自己的心底防线塌了一個口:“沒问你应该做什么,在问你想做什么,你想哭或者不想见他们我就先带你走,你不想他们太過得意,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闹大点也沒关系。”
最终,他還是有些不忍:“要我帮你嗎?”
明明一开始他是希望对方自己动手的。
叶珏秋摇摇头:“我自己来吧。”
商时序有跟他說過,要做着随时能反击的准备,所以他把人带過来了。
他感觉自己僵硬的手指似乎能动了些,才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助理发着消息。
“我原本沒想這么做的,如果宴会上他们什么都沒做,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或许是手指有些颤,所以总是打错字,他抬起脸看着商时序,声线不稳:
“所以,以后就算我主动害人沒关系嗎?就算变得很坏也沒关系嗎?”
不知道为什么,商时序的声音有些哑:“沒关系。”
他看
着对方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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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透不进去一点光。
他知道对方在给助理发消息,也知道对方在下达什么命令。
他以为自己会很欣慰看到這一幕,尽管是個不完善且有些幼稚的计划,但总算走出了第一步。
可他却觉得有些窒息。
因为宋申宇,叶珏秋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坏人,于是抱以警惕之心。
可是他从未想過,会有這么多坏人,抱着莫名的恶意。
就算表面上再怎么被一层壳包裹着,商时序也知道对方内裡的天真与柔软。
可叶珏秋现在所干的事,却是在违背他一贯的原则,打破自己的一惯认知重塑三观。
商时序想起了之前自己对叶珏秋說的话,教他。
可就算是商时序自己也沒料到,教一個人要亲眼的看着他失去某些原有的特质。
看到他一点一点认识到各种丑恶阴暗的面貌,以教训一步步成长。
也沒人和商时序說過,作为带领人,看到這些也会感受到同样的痛苦。
他突然想到,或许曾经的叶竑也想過带着他认识這個他本应面对的真实世界,然后又因为心疼一次次的放弃。
叶珏秋垂着头,他怕自己一出声就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沒有選擇打电话。
過了会儿,感觉手上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迅速的打着字。
正准备點擊发送的时候,一只大掌微张,突然盖住了他的手机屏幕。
叶珏秋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商时序,眼裡透进去了一点亮,然后听到他說:
“我来。”
有些事,做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然后一点点变得沒有底线。
最后原本的自己被完全吞沒,成为了一個或许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商时序不要对方以這样的代价成长。
他放弃。
過往给叶珏秋做的一切规划,他都選擇放弃。
对方所有的天真、纯稚、柔软都会被完整的保留。
于是,他认真的看着人,哑声道:
“你的做法漏洞太多了,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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