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好看(补)
更一生无从知晓,她這只落入人间的小小蝴蝶,如何煽动了翅膀,将故事导向了這样的起点。
她坐在宿舍破旧的书桌前,一针一线缝红色裙摆上玫瑰,面前,是敞开八分的旧窗,窗外秋风吹落红枫。
“姚水理,有人找。”
“哎,来了。”
门外,知青韩悦叫了一声,水理拉完眼下一针,拍拍腿上的线头,出门去。
知青院由一圈相当落败的竹篱笆围着,韩悦站在土坎沿上,朝水理挤眉弄眼。
正门,昨儿才回家的何温玉站在门边,眉目温柔地看着水理。
并非对水理态度亲近了,而是她气质变了。
水理目光几乎是一瞬间亮起来。
带着满目的欣赏和惊喜打量何家這位才归家的姑娘。
人還是那個人,只是相比两個月前的,那点气质中的苦涩、怨愤揉开消散了。
春天的花,在秋天绽放。
浓烈的色彩从漫山遍野扑涌而来,叫人应接不暇,然始作俑者眉眼如水,仿佛一瞬间静寂下来。
水理激动到要蹦起来,她不顾两人的生疏,跑過去拉住人家的手腕就往屋裡跑。
“我沒想到你這么早就過来了!”
除非是决定娶嫁在這裡了,知青一般不会和队上的人深交。
骤然看到颇有距离的人拉住自己就跑,饶是高情商如何温玉也愣了一下。
“我……我正好有空,来问问你這边還有什么需要,先前信裡也讲不清楚。”
两人曾因婚服材料的事书信交流過一次,水理此时却管不得這些。
“有啊,快跟我過来看看!”
两人进到水理的房间,很小,屋内东西少得寒酸,一张木床、一個桌子、一個坏了门的衣柜。
可是干净清新。
被踩得硬实的灰土地面收拾得无一死角,被子迭得整齐,甚至床头,水理和知青们一起烧的土罐子裡,插了些红绿相间的树枝。
水理“噔噔噔”地跑向书桌,两手举起就快完成的婚服裙子,接在旁边木架子挂住的婚衣下面。
“我想,你试一试?”
水理是疑问句,但调皮眨眼的动作,早已是猜到对面的人怎么都不会拒绝的样子。
好活泼。
何温玉朦朦胧胧地想,但心神已经完全被眼前、在這個时代称得上华丽的婚服攥住。
婚服分上下两件,上衣大胆采用了并不符合风俗的白色,還是偏一字领,样式简单精巧,胸前和下裙相得益彰的玫瑰花小丛为点睛之笔。
重点都在下裙上,包臀设计,主体的红布是水理去城裡找了好久也沒找到,最后托何温玉寄回来的。
并非何温玉太挑,反而是水理有這個毛病,這种轻盈又不廉价的布料,才能压得住那大片大片的花。
绿叶中盛开的白玫瑰,或大或小成片地长在红色的裙面上,偶尔粉色、红色、橙色的小花朵会冒出一点头,花园裡的戏剧才更加精彩。
何温玉怔怔地伸出手抚摸那些纹路、色彩。
她看過图纸,但沒想過实物会這样惊艳。
她不想跟上辈子一样重蹈覆辙,固执地選擇姚水理這個青涩的小裁缝。
她說她不太喜歡红色,水理听进去了,有些旧制不得不遵循,但她给了她最大的包容。
“谢谢……”
何温玉复杂的情绪快溢出来,這是她重生以来,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一個陌生人对一個即将新生的新娘,最真诚的祝福。
水理并不谦虚,高高地扬起下巴,颇有些小傲娇。
她骄傲的地方在于,颜色设计完全契合了现在的何温玉,浓烈中带着静水的温柔。
何温玉也是后来才后知后觉的。
裙尾還有小片扎花未完成,两個人关门在房间试了试。
水理在打板方面還欠缺经验,這次发挥出极致,也算得上不错,有些细节处需要小调。
水理房间沒有镜子,反而让何温玉越来越期待成品的那一天。
两個人出门的时候,恰好知青院的几個知青回来。
水理对他们道好,何温玉眼神扫過他们,仿佛沒有什么能留在她眼裡。
她和水理打了招呼出了门,队尾的知青放下竹编背篓,避开人默不作声回头看了人一眼。
耳边恰好听到水理解释婚服的事。
叶志华穿着破旧的衬衫,收回视线,搓了搓自己破了的手指。
太阳最晒的几日過去,天空下起了小雨。
這场阴雨一直持续到月底,鹿池大队全队冒雨收山上的苞谷。
成熟的包谷要从山上拔了再背下来,水理力气小,她背不了多少。
特意用了個小三分之一的背篓,才能赶得上柳湾湾的速度。
两個人气喘吁吁地到了粮仓大棚,腰一弯,背篓的苞谷从头顶“唰唰”而下,落到自己的苞谷堆裡,才总算是能缓過一口气。
水理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种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感受。
時間已经到了下午六点,柳湾湾坐一会儿就可以收工了。
水理還要再上山两趟,今天的工分還沒挣够。
知青院最近轮到柳湾湾做饭,天色快黑了,一個女孩子不安全,她叮嘱水理早些回去,才提着背篓离开。
水理心裡有一点怕,下乡以来,除了干活她都不会一個人出门,鹿池大队风气還算正,但也免不了有那么一两個混子。
她快了几步,和路上几個婶子走近了些。
她们注意到后边的小尾巴,招呼水理過去。
“小姑娘,我记得是姓姚是吧。”
“对,婶子。”
水理憋气跨到婶子们身边,一脸笑开了花。
天气湿润,地上泥巴滑溜溜的,她不知道哪裡又沾了土,一张脸跟個花猫似的,几個婶子看着发笑。
唯一的年轻女孩给她递了自己的脸巾。
“真乖,今天几岁了,看着好小,小孩似的。”
“满十七了。”水理擦着脸道。
“花一样的年纪,比铃杏還小呢。”
另一個婶子玩笑,“看来是你這花骨朵還沒准备开。”
大家一路說笑着上山。
无什么利益冲突的话,大队的群众和知青還是挺好相处的。
水理自觉和唯一的年轻姑娘,也就是婶子口中的铃杏走一路,路上听她们說起何温玉婚事,才知道她的未婚夫今日回来。
只是這会儿還沒听到消息說到了呢。
对于水理来說,這应该也算是一种噩耗了。
前世的魔鬼ddl重降于世,她瞬间压力倍增,干活都多了几分力气。
再晚些,她背着最后一背篓苞米下山,邻到大棚,远远见自村南大道上,驶来……
一辆汽车?!
在這個年代,這可是個稀罕物。
亮晃晃的黄色大灯差点闪瞎水理的眼睛,周围的村民都轰动了,不少人都跑出门来看,车屁股后边還缀着一群小孩。
真拉风啊……
水理撑着最后一口气到棚子下边,撅着屁股一倒,将压力通通倒掉。
天色半黑,她脱了力坐在苞谷堆上,看着那军绿色的大皮卡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停在她跟前。
這可真是……尴……啊不……
帅爆了……
车上下来两個人。
水理一眼看的副驾,之后就只能看到副驾。
男人长腿一迈,背对车门,一手提帽,一手夹烟。
夹烟的指压在车门板上,闷声一响门关了,沒了遮挡,他整個身形完全显露。
水理:他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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