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谢晓阳的厚颜无耻
头顶蓝天,脚踏荒原,地无一垄,房无一间。
偌大的天地间,只有他们身处的這一处泥草房。
众人都愣住了。
這与他们来时路上看到的完全是两個样子。
四下裡皆是半人多高的荒草,往远处望,再眺望,仍旧是无穷无尽的荒草。
“大家都起来了?一路辛苦了。”一道男子厚实的声音,将众人思绪拉回来。
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军装,面容严肃,“咱们农场营部去年初建,只有三個农场,如今响应上面号召,今年要求开始向荒原进军,你们都是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开发建设新征程的重担,就要落在你们身上。”
中年男子叫周献身,是从上面部队派下来的团长,下属部队改编成三個农场,下面又各有数個连队。
“营长,工程连的方大刚来了。”
周献身话未多說,就见一男子急冲冲的从学校后面走出来。
“接下来会有人询问你们個人意见要去插队去哪裡,今天会有一简短的欢迎会,大家吃好。”周献身交代一句走了。
一直到人走了,三十個人也沒有动。
還是昨天接他们的两個农场营部工作人员過来,在他们的解释下,众人這才知道刚刚的人就是农场营部的营长。
在两名工作人员的介绍下,大家知道现在有三個农场,每個农场又各有数個生产连队和加工连、工程连。
“许同志,刚刚营长說让我們向荒原进军,這是什么意思啊?”有人忍不住问出声。
许海长的又黑又壮,人也不高,說话是最和气的,从昨天接他们到现在,也是他一直在和知青们沟通。
许海耐心解释道,“大家不要急,先进去洗漱收拾东西,然后在院裡集合,我会把接下来的情况都细细的說给大家。”
众人刚起来,被他一提点,不敢耽误都回去收拾行李。
女知青起来的早,东西早就收拾完。
就是滕凤琴這时也沒了别的心思,人呆呆的,“营部這样,下面的连队更差吧?”
吕晓燕是佳市的,算是本地人,也被這個消息打的措手不及,“应该不会吧,咱们初到這边,沒有经验,真要让咱们自去闯,那不就跟沒断奶的娃娃被扔进狼群嗎?”
王桂珍白了脸,“狼?”
吕晓燕见怪不怪,“我們那嘎达儿都有狼,更不要說這裡荒无人烟,咋能沒狼呢。”
王桂珍往四人身边靠了靠。
看到她被吓到,吕晓燕道,“只要不落单,有狼也沒事,最难熬的是蚊子小咬,昨晚是风大,所以沒感觉到,小咬糊面能吃人。”
胡秀霞,“行了,别吓她了。”
“我說的是实话,不信你们自己就知道了。”吕晓燕看到王桂珍脸白的沒有一点血色,也知趣的不說了。
等众人再次聚到一起,是到了学校的后面,众人這才发现后面還有两座房子是红砖盖的,有很多人在忙碌着。
许海将众人带到食堂,食堂裡有四张大圆桌子,上面各摆了两個大铝盆,盆裡装着菜,還冒着热气。
一荤一素,猪肉炖白菜,還有一個大豆腐炖土豆。
许海笑着让大家都坐,“這可是咱们养猪厂自己养出来的猪,大家放开了吃,管够。”
有了先前周营长的话,众人心情很沉重。
女知青人少,所以和几個男知青拼成一桌。
段春荣挨着何思为,大家都动筷后,他才小声說,“滕凤琴出去了,我看她好像是追那個谢同志去了。”
何思为点說示意知道了,大口的吃着肉,催促段春荣也快点吃,“怕是吃過早饭就要分地方,這一天還有得忙,吃饱些。”
一大早就弄這么丰盛的饭菜,可见饭后就要分地方走了,前世也是如此。
段春荣也只是想提醒何思为,她知道了就行,怎么想怎么做就是何思为自己的事,他也不用操心了。
吃饭时用的都是自己带的饭盒或者茶缸子,洗手池是在外面,何思为趁着洗饭盒的空档,偷偷叮嘱了段春荣几句。
“以前谢晓阳给我爸写信时,提過這边還有养牛连队,但是下乡的知青观念上原因不愿当牛馆。你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去那裡也不错。”
段春荣身材偏瘦颚骨很高,脸色枯萎蜡黄,不說话时面上眉头也紧锁着,给人错觉神情痛苦,似长久被病痛折磨着。
整体上来說,段春荣给人的印象就是身子单薄又有病。
段春荣太瘦了,瘦的几乎脱相。
何思为觉得他要是胖点,也是個英俊的男子。
想到這样一個年轻的生活,后来落得的悲惨下场,何思为也于心不忍,便多說了几句。
“按营长說的,咱们去的环境可能很艰苦,咱们从小到大沒干過农活,干起来力不从心,就拿最简单的挖排水沟這事来說,咱们這样的体格能挖多少?口粮是按工分分的,持续下去咱们连饭都吃不饱。”
段从荣眼睛裡带着光,不等开口,聂兆有拿着饭盒,走到两人身边,对两人扬扬下巴,示意两人跟上,他只来得及对何思为点头回应。
两人不知道聂兆有要干什么,還是跟了上去。
到了连排房子西边,聂兆有停下来,指指自己耳朵,又示意两人也用耳朵细听。
“晓阳,思为的事就麻烦你了,你只管安排好思为就行,我這边分到哪裡都可以。”
“营部這边有医院,我和朋友打過招呼,說好了缺人第一時間通知我,你這边也不要着急。师父待我不薄,即便被人当面說我走后门,我也不能让思为去下面吃苦。”
两人明显是要结束谈话,三人不敢多停留,悄声离开。
三十個知青,饭后洗完饭盒都凑在一起猜测着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大家又刚凑到一起,注意何思为他们的也不多。
不過何思为回来后,察觉到有人看她,她看過去是吕晓燕的方向,但是吕晓燕并沒有回头。
何思为收回目光,发现段春荣這时不在了,而聂兆有已经挤到人群裡去和大家讨论了。
人群裡,也不知道谁突然咦了一声,打断众人的讨论,“那边出事了。”
看到那边有人倒地不停的抽搐,众人起身便往那边跑。
何思为就看到刚刚他们偷听的地方,地上倒着人,滕凤琴围正在拼命的按着对方身体。
跟众人到跟前时,何思为就听到滕凤琴在指挥两個男知青按着地上的男子。
她同时又让围观的人散开,“大家散开一下,让空气进来,对病人有好处。”
众人配合的往外围退了几步,這样一来,何思为也看清楚了裡面的情况。
男子看着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人已经失去意识,口吐白沫,身子被两個男知青用力按着,還在不停的抽搐着。
“老周怎么了?”谢晓阳挤开人群過来。
一同過来的,還有得了信的许海。
老周正是得天接他们知青的司机。
“刚刚人還有意识的时候,我简单询问几句,他出现头晕、乏力、出汗等症状,应该是低血糖引发的抽搐,你们去弄点糖過来。”
许海愣了一下,“低血糖也会抽搐嗎?”
别人也问,“不是癫痫才抽搐嗎?”
滕凤琴面对众人的疑惑,沒有回答,而是问许海,“周师傅是不是有糖尿病?由于葡萄糖摄入過少或消耗過多等引起,可因运动、劳累等诱发,多见于糖尿病患者。他震颤、黑矇,当大脑严重供能、缺氧不足时,就会出现全身抽搐、意识障碍等表现。至于癫痫,症状轻者可表现为局部肢体的抽搐,症状严重者可出现全身肢体的强直阵挛发作,伴有意识障碍等。从周师傅的症状来看,他应该是低血糖引起的癫痫。”
“我這有一块糖。”王桂珍声音小的像蚊子,伸出的手裡也举着一块大白兔奶糖。
“這样不行,得白糖冲水。”滕凤琴看向许海。
“你去找糖水,我带着人先把周师傅抬进屋。”谢晓阳对许海道。
之后,四個知青合力将人抬起来,滕凤琴跟上,在谢晓阳的带领下进屋了。
到了陌生的地方,未来不知怎么样,又有人病倒,众人心情也沉重了许多。
何思为看到身侧的段春荣,“說完了?”
段春荣点头,“和上面反应過了,正好有一個连队需要找個知青代替老职工。思为同学,谢谢你。”
“我只是提了一句,是你运气好。”
聂兆有凑過来,沒注意两人說什么,還在說着刚刚周师傅的事,“滕凤琴怕是要留在营部這边了。”
语气裡带着羡慕和失落。
這时,另一個工作人员過来了,召集大家集合,把上面下达的意见也說了。
与早上周营长說的思想一样,只不過可以自主選擇要去的地方。
何思为有些意外,前世是分配的,今生却可以自己選擇,随即想到前世他们沒有遇到周营长,今生遇到了,那么可以自己選擇要去的地方也就說得通了。
“大家想好了现在就可以過来登记,咱们時間紧任务重,已经入秋,這边冬天来的早,要在天冷之前都安顿下来。”
何思为刚要上去报名,就被人从身后拉住。
她回头,看到了谢晓阳。
“思为,你那边我安排好了,你一会儿报名直接报汤原农场,我那边有认识的人,你過去后,平时還可以照顾一下你。”
谢晓阳沒有避着人,“刚刚滕凤琴救下周师傅,上面知道她以前在职工医院做护士,被留在這边医院。”
“思为,你听话,不管你有什么想法,等安顿好之后,咱们再细细谈好嗎?”
說到最后,谢晓阳语气中已经带上恳求。
前面,已经有人陆续去报名。
谢晓阳见她沉默只当应下了,他不好在這多待,先离开。
聂兆有和段春荣就在左右,两人关心的看着她。
几天的相处,他们大体也了解了何思为的想法,她不想依靠任何人。
刚刚谢晓阳就這么光明正大的過来,大家都听着,又会怎么看何思为?
何思为沒管别人,也沒有和段春荣他们解释。
她直接去登记,“同志,我报名和大家一起开荒新连队。”
登记人员头也沒有抬,“名字。”
“何思为?”
对方听到她名字后停下来,抬头看她,“认识谢晓阳?”
看到這一幕,别的知青误会是对方受谢晓阳托付,要给何思为走后门了。
前世,她和大家的想法一样。
重活一世,知道很多真相,何思为却知道做登记的人,并不喜歡谢晓阳。甚至還有些私人恩怨。
何思为点头,“认识。”
登记的男人脸色淡了几分,“你真要去搞开荒?”
何思为答道,“对。”
男人多打量她几眼,最后什么也沒說,只說下一個。
三十多個人,做登记很快,登记后男人让众人等着,他拿着名单走了。
“思为,谢晓阳說的也沒错,初到這裡,有人照顾還是方便一些的。”聂兆有多了一句嘴。
“我搞特殊化,对大家都不公平。大家都是为祖国做贡献,沒得我就是特别的。”
何思为声音不大,也沒想解释给别人听,更沒有必要证明给别人看。
“思为,我觉得聂知青說的也对,不管别人怎么想,刚到這边,有個好去处,确实很不容易。”吕晓燕也過来劝她,“汤原农场是老农场,56年建成,各方面都完善,我是佳市人,对這些還了解一些,很多下乡的人,多是希望分到汤县农场去。”
“我還年轻,也不想错過与大家一起成长的经历。”
吕晓燕见她本人积极性這么浓,便也不再多劝。
先前离开的谢晓阳再一次匆匆找到何思为。
“思为,你为什么不按我交代的去做?”
“谢大哥,我是大人了,不能总让别人照顾,我爸過世后,我就告诉自己,再也不会去依赖别人。”
谢晓阳看着她,目光复杂。
最后,沉默的转身离去。
回到房子裡,滕凤琴装出着急的上来劝,“自从何叔叔過世后,思为就变了很多,你也别着急,等到她受不住累,就知道你现在为她做了什么。那时我再劝劝,這段期间我也会抽空劝她。”
做登记的男子看笑话的问,“谢晓阳,你看现在怎么安排啊?”
“她想有一番作为,我也不好拦着她,那就把她放到最需要人、最艰苦的地方去吧。”
男人眼裡快速闪過一抹鄙夷,“那行,到时你可别心疼啊。”
随后也不理会谢晓阳,大笔一挥就把何思为的名字写到了另一张纸上,上面還有着王桂珍的名字。
等到公布名单的时候,何思为被分到了开荒农场,只不過他们农场的性格是工产加工,柈子农场。
普通生产队农场,只需要搞开荒种庄稼就行,可是一些老人听到柈子农场,都会皱眉头。
那是個四季都不能休息的农场,要将所有农场下面连队烧火用的柈子劈出来。
北大荒這种地方,冬天的冷是人无法想象得到的,而刮大烟炮也是北大荒的独特风景。
地上的积雪被大风刮起,在空中搅成一团,转着圈狂舞,天地间一片混沌。
遇上這样的天气,谁也不敢外出,置身在荒郊野外能把人活活给冻死。
而柈子农场却是在冬天還要作业,所以那是所有知青的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