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家是怎样炼成的(下)
沒错,一开始的时候,曹志强压根就沒想過,一首诗竟然能让他火爆全国。
這完全不在他的思考范畴之内。
他之前写了那么多后世也挺出名的短篇小說投稿。
比如前世特德·蒋的《巴比伦塔》,《你一生的故事》。
這两篇短篇小說虽然反响都很不错,却都沒有《见与不见》這首诗所造成的轰动效果。
就好比,辛苦写的东西沒人欣赏,临时起意的随手抄袭却大热无比。
真是活见鬼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1983年初,诗歌的魅力到底有多么强。
他更不知道,一首《见与不见》這样的后世網红诗,在這個1983年能造成什么样的效果。
轰动,是真正的全国轰动!
轰动到什么程度呢?
诗刊杂志,竟然因为這一首诗,短時間内连续加印了五次!
就這還不够,远远不够。
据說全国各地都卖疯了,都在要求加印。
甚至很多人买不到,居然到处传抄這首诗,一时引起京城纸贵。
京城纸贵当然是夸张,但到处传抄是真的。
至于现实中的真实反饋嘛……
反正沒過多久,《见与不见》這首诗,就开始在大街小巷传颂,很多年轻人就算背不下来,也都会其中的一两句台词。
比如“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不喜。”
或者“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裡,不增不减。”
像這样的台词,很多人都背熟了,甚至已经成了辨别你是不是知识青年的暗号了。
能完整背出這句诗的,你就是真正的文化青年。
不能,就是伪文青。
要是你一窍不通,沒听說過這首诗,那自然是大老粗。
顺便的,强子的名字,也跟着一炮打响,成了新晋的国内著名现代诗人。
什么顾城海子,這时候也就图一乐,就算是北岛,此时的影响力也不如他這一首诗。
沒办法,后世網红诗的魅力,在1983年,就是有這种原子弹爆炸的威力。
其实這也正常,因为后世的写法,跟這個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
毕竟后世人是处在一個知识爆炸的时代,阈值本就很高,能在后世脱颖而出的诗歌,要是拿到這会儿来,那当然是核弹爆炸级别的。
总之,很多人都說,诗人强子是改开之后的新一代情诗之王,很多人来信询问强子的真实身份,甚至求爱信都上万了,還有男有女。
沒办法,强子只是笔名,沒公开身份,大家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而借着這股风潮,强子果断又本人来到诗刊杂志社,在主编的热情接待下,给出了他的第二首王炸诗歌——《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沒错,就是后世一堆版本的那首诗,而且给的是中英文对照的那個版本。
不错這一次,因为之前《见与不见》的巨大成功,加上强子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所以曹志强如今已经不是新人,而是有了一定的议价权。
加上這首新诗也同样不菲,意境相当不错。
所以经過讨价還价,主编最后拍板,决定以1000元的封顶价格,拿下了這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這個价格是相当高的,但其实也很正常。
毕竟《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字数很多,行数也很多,加上還有個后续小故事,整体篇幅不小。
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再次造成之前那首《见与不见》的轰动,多卖点杂志的话,這個钱很轻松就收回来了。
杂志社根本不亏。
而且像诗刊這种发行量动辄破百万的杂志社,也根本不差這点小钱。
不過,杂志社的主编有些意犹未尽。
毕竟這首诗這么好,增刊的话,只有一首太少了。
可如果不趁着《见与不见》的热度正火,强子的名气正盛,立刻发行增刊的话。
真等過了一個月,下一期再出,之前的热度過去了,叠加效果就沒了。
沒错,這时期的主编,那也是相当灵活,同样知道热度跟销量成正比。
蹭热度這事儿,這时期的人也会。
所以,主编就问,還有沒有新诗。
就算不如這两首也行,就用他的名气充個数,发個特别增刊。
這时候,曹志强立刻淡定的拿出一本小册子。
這本小册子裡面,有五十首诗,都是一些现在還沒出现,但在后世十分经典網红诗。
比如小册子中那首《理所当然》,就是抄袭后世一首《仓央嘉措說》。
這首《仓央嘉措說》,单独提名字,或许后世很多人不太清楚,但如果說起裡面的诗句,比如开头——
“我是全世界所有的男人,你是全世界所有的女人,我爱你,理所当然。”
是的,要是提起裡面的诗句,很多人可能就有印象。
這首诗的作者,跟《见与不见》的作者其实是一個人,非常有才华。
但无奈呢,对方生活在在互联網时代,虽然文采不错,诗句很火,她本人却不怎么火,這就是后世诗人的无奈。
诗歌已死,有事烧纸。
這才是后世诗歌界的现状。
而后世的诗人,也基本都不受待见,很难闯出名堂。
可在1983年,现代诗的黄昏时代,那就不同了。
黄昏嘛,总是特别美,是最后的疯狂时代。
果然,編輯看到這本小册子,尤其是看到开篇的《理所当然》,立刻爱不释手。
再看看后面的诗,更是如痴如醉。
他只看了十首诗,就干脆的决定,不发增刊了,要单独给曹志强出版一本诗集。
這可是有书号的正经出书。
那個出版社的主编也对曹志强特别看好,本想高价买断,或者說高价给稿费。
但曹志强就是不同意,而且对版权看的太死,就是不想让出版社独家买断出版,只想自费出版,或者按比例分成。
原因很简单,当时自费出书的钱,他也凑的差不多了,出武俠小說或许不够,但出個字数页数都很少的诗集,那是沒問題的。
最终谈来谈去,一個姓余的編輯提出一個建议,认为不能因小失大,为了拉住曹志强,别让他去别的地方自费出书,捧红别的出版社,干脆直接给他版税制稿酬算了。
玩版税制,起码杂志社跟出版社還能分一杯羹,要不然,让曹志强去别的小出版社自费出书,那他们就谁都捞不到好。
于是事情就這么定了。
据說,這個跟作家分成的版税制稿酬,還是国内出版界的头一遭,之前从沒有過。
曹志强前世的歷史上,国内第一個玩版税制的,是某個姓王的痞子作家,那還是九十年代的事儿了。
但在這裡,如果真的给他版税制稿酬,他就是国内版税制作家第一人。
所谓版税制稿酬。
简单說,就是由作家出版社,买断《强子诗集》這本书五年的专有出版权。
這期间,這本书不能给其他杂志社出版,只能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强子诗集》。
到时候,作家出版社,会以版税制稿酬的方式,把這本书的稿酬付给曹志强。
讨论半天,出版社最终给這本诗集定的版税率,或者叫给曹志强的分成,是百分之六。
所以曹志强能拿到的稿费,就是《强子诗集》的发行数量×单本图书发行价×版税率(百分之六),由此得出的钱数,就是给曹志强的稿费。
而且這個稿酬是一月一结算。
假设《强子诗集》定价两元,当月发行数量是十万册,那么曹志强当月能拿到的稿酬,就是2×100000×6%,等于一万两千元。
别看只有12000元,可這是在RMB還沒贬值的1983年!
有一万二,此时都能买一套小四合院,或者买一辆进口摩托车了。
当然,那只是初步洽谈的方案,实际出书,比他想的更赚钱。
最终他跟主编敲定的出版方案,是那本诗集的名字,改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這显得更文艺,也更吸引眼球。
而《强子诗集》则太土了,不够文艺。
至于定价,一共五十首诗,定价八元一本。
這价格在這個时代来讲,算比较高的了。
毕竟字少纸少成本低。
更让曹志强沒想到的是,敲定出版方案后,诗刊杂志社,或者說,是诗刊杂志社背后的作家出版社,出书的效率居然那么高。
他上午才跟編輯谈好出书方案并签好合同,下午人家就拿到了发行书号,然后当天晚上就开始连夜排版,第三天开始制作印刷,第五天就正式出版上市了。
前后五天時間完成从洽谈合同到发书上市的整個环节,這发行速度,简直让曹志强惊掉眼球。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不愧是上面有人的作家出版社。
不愧是文学作品野蛮生长的一九八三年。
光這出书速度,后世就比不了啊。
這還是沒有电脑打字跟电脑打印的时代,一切都是铅字排版呢。
如今,這本《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已经正式上市发行了半個来月,但销量却已经破了二十万册。
就是說,第一期试水销的印刷指标已经销售一空,但各地新华书店還在催促发书,說有太多人想买但买不到。
据說,因为這本诗集在各地的销售太火爆,印刷厂又开始加印了,而且這次的起印量是一百万册。
实际上,半個月破二十万册的销量,這已经破了作家出版社发行诗文类刊物的记录。
所以到现在,這本诗集已经大获成功了。
在這個過程中,作家出版社固然赚了大钱,而诗刊杂志社因为有署名参与校对排版,有分成不說,最重要的是赚了名声。
尤其那位提出跟曹志强玩版税制分成,沒把曹志强放跑的余編輯,更是奖励拿到手软。
曹志强当然更是名利双收。
不說别的了,就算以后這本书的销量都不增长了,按照之前的稿酬结算方法,他曹志强也能拿到那二十万册的稿酬,也就是九万六千块!
九万六千块啊,這在如今的1983年,那是個什么概念?
能吓死人的概念!
或许正是因为成绩太好,所以今天主编才找到他,不但提前给他发了稿酬,還给他奖励了不少工业劵以及其他相关票证。
沒错,曹志强买收录机的工业劵,都是出版社给他的,是一种特殊奖励,不算在稿酬裡。
要不然,以曹志强如今的工厂收入,他不可能凑够买录音机的工业劵。
毕竟工业劵,或者叫购货劵這东西,此时是跟你的工资挂钩发放的,目前是每十块钱发一张,发工资的时候一起领取。
就曹志强如今每月三十元的工资,正常来說每個月也就三张工业劵,他工作還不到三個月,不可能买三百多元的录音机。
不止如此,主编還对他发出了邀請,邀請他参加即将召开的“青春诗会”。
除了這些,主编還說,要推薦他进全国作协,成为正式会员。
他還想调曹志强来当杂志社編輯。
据說他這种情况,工作调动不麻烦,就算麻烦,也可以曹志强先辞职,再去杂志社上班。
诗刊杂志社此时可是正经的事业单位,裡面的正式編輯都是事业编制。
在1983年,事业编制已经比工人编制吃香了,而且杂志社編輯的身份,也更体面。
基本上,像曹志强這种情况,只要他答应,很快就能完成工作调动,不会有任何問題。
就算工厂真不放人,曹志强也可以先自己强行辞职,再去杂志社应聘,走這么一個過场就行了。
别以为人家這是忽悠人,其实真不是。
在1983年,机关编制,或者叫干部编制相对较难进。
毕竟這個编制要干部身份。
而這时期能当干部的,要么是军队提干,要么就是老老实实上学,比如有中专毕业生学历,還有大专生及以上的学历。
但工人跟事业编之间的转化就比较简单了。
基本上,只要对口单位要你,肯给你相关编制,那就一切沒問題,并且对学历要求卡的沒那么死。
比如他前世某個赵姓诗人,笔名什么岛的那個,就是先当建筑工人,后来写诗出名了,就去当了杂志社編輯,成了事业编,再后来又去公司当领导,反正调来调去,编制可以随时变。
可他再变,也变不成公务员编制,沒法成为体制内成员,无他,学历不够,学力不足啊!
其实他如果不自己作,完全可以過的很滋润,但可惜,成名太早,思想太飘,過于愤世嫉俗,以为自己牛逼了,就对抗那啥,所以就呵呵了。
话說回来,事业编是真不错,可惜他志不在此,而是有自己的规划。
或者說,一個事业编的杂志社編輯,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了。
所以,曹志强只是同意填申請进作协,但去诗刊杂志社当編輯的事儿,却委婉拒绝了,只說再考虑考虑。
這些事儿他跟别人說了么?
他炫耀了么?
他骄傲了么?
完全沒有啊!
他一直都是悄悄的办事儿,从不跟外人說。
由此证明,他曹志强還是很低调的一個人。
只不過呢,因为這是曹志强亲自去京城的作家出版社签的合同,不是书信投稿,所以人家给稿费的时候,也不是通過邮政给汇款单,而是直接给银行支票。
现如今,那张九万六千元的支票,就用一個支票夹装着,放在曹志强的衣兜裡呢。
他要是把那九万六千块的支票拿出来,叁大爷阎埠贵看到了,還不得被吓晕過去啊。
更不用說,他之前在其他杂志社投的那些短篇小說的稿费,還有科普文章的稿费,如今也陆续回款了。
這些稿费陆陆续续加起来,尤其是加上科学画报刚给他的那两千多,也总共收获六千多元的稿费了。
全加起来,都超過十万了。
在這個万元户就是大款的时代。
十万元户是什么概念?
十個万元户加起来的概念!
好家伙,本来他定了個小目标,還想先当個万元户。
结果一不小心就跨過了万元户,直接成了十万元户。
只能說计划不如变化快。
曹志强呢,也是为了叁大爷好,之前才不說实话,沒把那张支票拿出来吓他。
两千多块的稿酬,就够他惊一阵的了。
不過话說回来,曹志强也是真沒想到,這年头写诗這么赚钱。
才五十首诗,出了一本书,特么比他之前发的所有其他作品加起来還赚钱。
他写了那么多作品赚的钱,加起来還不如一本诗集的零头!
难怪那些八十年代的诗人那么有钱了。
這年头写诗要是出名了,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啊!
不对,根本原因還是出书,出大热的书。
因此,跟杂志社投稿是沒前途的,哪怕千字一百也沒啥意思,最多赚点零花。
出书赚版税,這才是王道!
果然,在1983年,要干干净净的赚钱,出书最靠谱!
所以那本《破碎虚空》,還是要想办法自费出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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