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戎紫能有這么高的觉悟,颜景自然十分欣慰,压在心底的石头也终于慢慢的落了地。
這天下午,颜景突然收到了欧阳朔的短信,說是有個老朋友知道他回国了,在明月楼摆了桌酒席给他接风。那個老朋友就是小时候的玩伴刘志刚。
刘家和白家有点儿类似,祖上都是学医出身,因为父辈们关系很好,颜景小时候经常跟刘志刚、白少博他们混在一起,刘志刚对颜景是出了名的好,总是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颜景心裡挺敬重他,一直尊称他一声“刘哥”。高三那年,颜景出国后就跟他断了联系,后来听說他医学院毕业又下海经商去了。
既然今天是他請客,颜景总得卖他這個面子。
下午六点,颜景准时打车到了明月楼。
這家酒楼看上去十分豪华,门口挂着漂亮的灯笼,大厅裡摆着各种精致的屏风和盆景,喜气洋洋的中国结,雕刻着古典花纹的桌椅,宽阔的红地毯,穿着合身旗袍的女服务员,再加上悠扬的民族乐曲,整個酒楼都是非常统一的中国风,看得出店长是個比较守旧的人。
颜景进门之后在前台报了刘志刚的名字,就被服务员领到了二楼的VIP包间,推开门,裡面围着圆桌坐了四個人。刘志刚,白少博,欧阳朔,欧阳朔旁边還坐着一個十五岁出头的男孩子,一见颜景就笑嘻嘻扑了過来。
“颜叔!!”
颜景摸了摸男孩的头,微笑着說:“于翔,你怎么在這儿?”
“舅舅請吃饭,我就顺便跟過来了。”蹭饭的于翔一脸灿烂的笑容,“而且,我听說舅舅要請的人是你,更迫不及待的跟過来了。”說完,非常正经地补充了一句,“颜叔,自从法国一别后,我一直很怀念你。”
“怀念?叔還沒死呢。”颜景忍不住弹他一個爆栗。
“啊不,想念,想念嘛,你知道我中文不好,不要介意我用词失误。”于翔抬头看他,笑得很无辜。
颜景忍不住又头痛起来。
他最讨厌這种无辜的笑容。他的内心经過這么多年的风雨洗涤,早就长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可是,每次看见這种纯真灿烂的笑脸,他還是会莫名其妙的心软。
跟于翔是在法国认识的,這臭小孩惹了麻烦被人揍,颜景看在两人都是华夏同胞的份上出手救了他,于是一根筋的于翔同学整天把颜叔叔当救命恩人一样崇拜,每次看见他都双眼发亮,還在同学中到处宣扬說“我颜叔功夫可厉害了,一拳過去就把那混混揍得人仰马翻!”
拜托,那是因为混混脚下正好有块砖,叔的拳头還沒碰到他下巴,他就自己绊倒了。
每次被于翔夸得天花乱坠,颜景就觉得一個头两個大。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招惹到這种不成熟的小屁孩。且不說最近的戎紫,之前那個于翔也是每次见到都会扑過来黏着他。颜景觉得自己冷着脸的样子沒有一点长辈的慈祥之处,为什么就這么招小孩喜歡呢……
“好了好了,乖乖坐着去。”颜景沉着脸推开了树袋熊一样抱住自己的于翔,转向刘志刚,笑着伸出手来,“刘哥,好久不见。”
欧阳朔突然插话道:“你還不知道吧,這家明月楼就是刘哥自己开的。我今天刚知道,也吓了一大跳。”
颜景心底惊讶,脸上倒是微笑着:“看来刘哥当年弃医从商的選擇很正确啊。”
“虽然如此,可老头那边還是成天抱怨沒人继承衣钵。”刘志刚伸手跟颜景握了握,微笑着說,“真是好久不见了,来,快坐吧。”
颜景点点头,在正对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
于翔眼巴巴地看着刘志刚,轻声问道:“舅舅,可以上菜了嗎?我好饿。”
刘志刚低头看了看表,說:“再等几分钟吧,他很快就到。”
“哦。”于翔点点头,神色间带着点郁闷,“他平时不是挺神速嗎,怎么今天這么龟速。”
颜景凑到于翔耳边,低声问:“還有谁要来嗎?”
“我表哥。”
“你表哥也来蹭饭?”
“他可不是来蹭饭的,他是我舅舅的儿子啊。颜叔,我之前不是一直跟你說我有個超级牛的表哥嗎,你忘了嗎?”
颜景摸摸鼻子,心道:我连你都差不多忘了,更何况你嘴裡的什么表哥。
于翔继续滔滔不绝:“我跟你說,我表哥超厉害,自己搞了個什么工作室当老大,還帮游戏公司做设定,我玩的那網游裡最变态的一個副本就是他写的,对了,他前几天去参加全国大赛,好像還拿了奖回来呢,唉,我真的超崇拜他的。”
原来是個游戏高手。這年头的年轻人都這么热衷于網游,他颜景难道快跟不上时代了么?颜景无奈地笑了笑,冲刘志刚打趣道:“刘哥,你什么时候有了個這么個了不起的儿子,也不告诉一声。”
提起儿子,刘志刚似乎心情很好,脸上也多了点笑容,“你嫂子身体不好,不能生育,前些年我們就去领养了一個孩子。”
“哦?是领养的?”
“是啊,那孩子很聪明,而且特别听话,对我們两個也非常的孝顺。虽然沒有血缘关系,可我們一家人一直处得很好。今天带他過来,就是想介绍给你们认识。”
欧阳朔插话道:“血缘关系不過是心理上的安慰,有些亲生子反而是白眼狼。你运气不错,收养了一個這么好的儿子。”說罢,笑眯眯地低头去喝茶。
颜景看了他一眼,也附和着道:“欧阳說的沒错,血缘无所谓,重要的是你们一家人感情好。”微微顿了顿,“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戎紫。”
噗的一声,欧阳朔一口茶瞬间喷出来洒了一地。
见欧阳朔一边擦嘴巴,一边神色复杂的看着颜景,刘志刚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颜景笑了笑說:“沒什么。”說完,淡淡扫了欧阳朔一眼,欧阳朔赶忙摸摸鼻子坐好,继续低头去喝自己的茶。
既然颜景都能镇定自若装糊涂,他這局外人更沒什么好担心的。欧阳朔相信,向来如同泥鳅一样圆滑的颜景,一定会把接下来的场面顺利摆平。
颜景假装好奇,语气平淡地问道:“刘哥,你收养這孩子几年了?”
刘志刚笑道:“十多年了,就在你离开两年之后。当时他還不到十岁。”
“哦,那他的亲生父母呢?”
“這我倒不清楚,领养戎紫的手续都是我太太办的。他父母据說已经不在人世了。”
“這样啊。”颜景摸摸鼻子。不知为何,听到這個居然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心疼。一般来說,从小沒有父母的孩子心理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問題,可戎紫看上去却很正常,乐观,脾气好,为人又正直善良。咳,要不是自己有眼无珠把小戎紫带去酒店,或许两人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忘年交多好,那孩子为什么想不通非要来一段忘年恋……
刘志刚顿了顿,继续說:“戎紫這孩子特聪明,成绩也很好,从来不让我們操心。上大学以后不肯要我的钱,自己成立了工作室赚学费,還会反過来给我們两個买东西。我太太常說,亲生的也未必如他這么孝顺呢。”
颜景摸了摸鼻子,问:“既然你们感情這么好,他怎么沒改名跟你姓呢?”
“他自己不想改,我們也就沒强迫他。我想,可能這個名字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刘志刚沉默了一下,“对了阿景,戎紫前几天突然跟我說他喜歡上了一個男人,你說這怎么回事?”
您還真问对人了!欧阳朔一口茶忍不住又要往外喷,颜景一個眼刀扫過去,他赶忙扭头去吞茶水,肩膀却一直抖個不停。
颜景知道,欧阳朔這混蛋绝对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也真够倒霉的,刚刚回国,跟欧阳朔去酒吧打猎,打到一只看上去很单纯的小白兔,想好好吃一顿肉,结果自己反被吃了不說,還惹了一身腥。
以刘志刚的脾气,要是知道戎紫所說的“喜歡的男人”就是他颜景,绝对能拿把刀把他给尸解了。這刘志刚当年学的可是外科,刀工一流的。
颜景后背冒了层冷汗,脸上却装着镇定,微笑着說:“你不用担心,這种青春期的孩子,对性向觉得迷茫也很正常。其实很少人是纯粹的同性恋,大部分人的性取向是由环境所决定的,作为他的父亲,你只要耐心劝劝他,好好引导他,我相信戎紫那么聪明,很快就会转過弯来。”
颜景說這些,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刘志刚能软硬兼施让戎紫彻底杜绝跟男人在一起的念头,他就不用担心小戎紫会缠着他不放,更不用担心刘志刚会不顾朋友情谊杀人灭口。
他颜景年纪一大把了,热爱生活,珍惜生命,在外漂流多年好不容易回到祖国的怀抱,才不会像那些为了爱情而私奔的小朋友一样想不通。他要是跟刘志刚的儿子私奔,刘志刚会拿刀砍他不說,父亲颜书中也会全球范围通缉他,朋友圈裡更是沒法混了!开玩笑,吃窝边草吃到哥们的儿子头上,還老牛吃嫩草,他還要不要脸了?
颜景這边如意算盘打得响,沒料刘志刚突然說:“你错了,阿景,我看這次戎紫倒是认真的。”
颜景嘴角抽了抽,“他怎么個认真法?”
“他說他喜歡上一個年纪比他大的男人,那個人总是微笑着,看上去成熟理智,還很有风度和气质,他喜歡跟那個人在一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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