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關於他的消息,也只听說了這些而已。
婚礼那天,颜景给姐姐当伴郎,穿上了一身白色的西服,微笑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潇洒,颜书中坐在首位,看着颜景陪着姐姐走红毯,满是皱纹的脸上,也难得的挂上了一丝笑容。
红毯走到一半,颜景把姐姐交到等在那裡的男人手裡,微笑着說:“以后,好好对她。”男人慎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說着便拉過颜茹的手,走到教父面前去宣誓。
听教父开始念“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病,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脑海裡突然回想起很多年前的画面。
很多年前,也是這样热闹的婚礼,二十六岁的颜茹正是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她嫁人的那天穿着雪白的婚纱,脸上幸福的笑容灿烂到炫目,挽着戎宇诚的手臂,就仿佛挽住了整個世界。
如今,四十岁的颜茹第二次穿上洁白的婚纱,第二次走過红毯宣读誓词,她的脸上,却再也沒有了当年那样明亮动人的笑容。
很多东西错過了,永远都沒机会弥补。
宴席开始的时候,颜景和父母同坐一桌,颜茹跟丈夫走過来敬酒,颜书中的病情越来越难控制,拿起酒杯的时候手指還在发抖,脸上却笑得很高兴,在盘子裡放了一個大大的红包,微笑着說:“你们這段姻缘来之不易,要懂得珍惜。”說着,拿過酒杯来一饮而尽,“祝你们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颜茹俯□来抱了抱父亲,哽咽着說:“谢谢您,爸。”
夫妻俩到别的桌敬酒,颜景一边给爸爸碗裡夹菜,一边笑着說:“姐夫人挺好的,我看姐姐那高傲的脾气,也只有姐夫這种性格温和的男人才制得住。”
颜书中点了点头,說:“那你呢?”
颜景怔了一下,“我什么?”很快就反应過来他的意思,赶忙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地啃排骨,“我啊,我還不急,沒遇到合适的。”
颜书中也沒多问,只淡淡說道:“哪天遇到合适的,带来给我见一见。”
“嗯,再說吧。”颜景含糊地搪塞了過去。
或许是那天婚礼上颜景穿着白色西服的样子太過迷人,姐姐婚礼過后,突然之间多了很多亲戚朋友拐弯抹角给颜景介绍女朋友,也有不少未婚女人打听他的喜好,可能他们以为颜景年過三十终于懂事了,收心了,明白跟女人结婚才是正道了。
颜景被各种骚扰短信弄得心烦,很多又是长辈,不好直接拒绝,只能笑脸相迎跟他们打太极拳。天天跟這些人周旋,真觉得很累。
這天下午去学校上课,正好遇见朱莎从教务处大楼走下来,颜景停下脚步,听她在那皱着眉打电话:“行了行了,您别催我了成嗎?!我自己的事我心裡有数!”
见朱莎怒气冲冲走路时高跟鞋快要把地面踩出個坑来,颜景忍不住笑着问:“怎么了朱老师?火气這么大。”朱莎翻翻眼皮:“我妈逼我嫁人。”
灭绝师太也被逼着嫁人?颜景觉得很不可思议。
两人到学校餐厅边吃边聊,颜景這才知道朱莎以前有個男朋友,是她大学的同学,后来那人出国深造,說好了回国之后就结婚,可渐渐的两人联系少了,家裡人以为那男的背信弃义,不让朱莎继续等,想方设法逼她结婚,可朱莎却固执地坚持。
颜景觉得她挺傻。就像那個曾经固执地說“我会等你”的青年一样,明知前面是條死胡同,還要拼命往裡钻。
看着面前神色疲惫却依旧高傲的女子,颜景心裡突然有些苦涩,扭头看着窗外,神色平淡地說:“不如我們合作。”
两人有共同的目的,协议很快就达成了。
骗過双方的父母其实非常简单,只需介绍一句“這是我男/女朋友”,再带回家裡见一见就行,颜景陪朱莎到她老家去了一趟,朱莎又陪颜景到医院见了颜书中一面,两边家裡突然就安分了,逼婚的,介绍女友的,轻而易举全给打压了下去。
两边长辈高高兴兴還真以为他俩真是一对,却不知两人平时互相电话都少有,只有父母召见的时候才发條短信商量对策。有时候看着父亲眼底的笑容,真把朱莎当成颜家的儿媳妇看待,颜景就觉得心裡一阵阵冰凉。不過,父亲时日不多,在他临终之前能让他安心,作为儿子,也算尽了点孝道。
那天下午去医院探望颜书中,回来的路上朱莎突然說:“他前天给了我电话,說是明年年底就能回来了,這一年還要暂时麻烦你应付我父母。”颜景点了点头,“沒問題。”
朱莎侧头看着颜景问:“不知道你有沒有追求者会吃我的醋?我可不想被当成炮灰。”颜景轻轻笑了笑說:“不会的,我一個人。”
朱莎看着他的笑容良久,最后终于扭過头去,轻轻叹了口气。颜景不知她在叹什么气,只觉得這女人脾气阴晴不定实在是莫名其妙。
一年的時間很快過去,颜茹怀了对龙凤胎,把一家人给乐翻了天,尤其是颜书中,看着B超检查单上的两個胎儿发育正常的报告笑眯了眼睛。姐夫是真的很爱颜茹,居然提议儿子跟他姓,女儿跟颜茹姓,颜茹就让颜景帮忙想名字,颜景回家之后上網搜了一大堆名字,還是找不到合适的。
打开QQ发现網友裡的查无此人正好在線,颜景就忍不住敲了他。
[颜]:小查在?
[查无此人]:嗯,有事嗎?
[颜]:我姐要生孩子,我這几天冥思苦想,想了几個名字,你给我点意见。
[查无此人]:哪些名字,给我看看?
[颜]:颜安,颜素,颜宁宁,颜婷婷,呃,你觉得哪個好?
[查无此人]:……
[颜]:怎么,嫌我俗嗎?
[查无此人]:沒有新意。
[颜]:可是,女孩的名字都快被取光了,到处都是重名的,我也想不到好的。要不你帮我出個主意?
[查无此人]:不如叫晓念吧,念,可以解释成纪念,晓念读起来也顺口,你看呢?
颜景歪头想了想,姐姐姐夫幸福来之不易,晓念,纪念她们来之不易的幸福,挺有意思。经他這么一解释,的确觉得“晓念”這名字真是越念越顺口。
于是发了個大大的拥抱過去
[颜]:谢谢你。
[查无此人]:不客气。
他不再說话了,颜景闲着无聊,就顺手打开聊天记录来看,這两年来,他几乎一直在跟這個叫查无此人的網友联系着,有什么心事也习惯跟他倾诉。
以前一個人過习惯了,有心事就发在博客上面,可自从认识這位網友之后,颜景跟他聊久了,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亲切感,好像這個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他最贴心的朋友一样。
再加上隔着網络,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用QQ联系,也根本不用担心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背景,心裡更少了几分压力。很多不想跟身边的人說出口的事情,对着电脑,反倒能轻轻松松地打出来。
“小查,我姐今天结婚了,我爸突然问起我什么时候结婚,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哎,长辈怎么总爱操心儿女的婚事?”
“小查,這几天很多人给我介绍女朋友,烦得要命,我都想换手机号了。”
“小查,我找了個假的女朋友,成功把我爸给骗過去。”
“小查……”
几乎每一次对话都是自己先敲他,小查小查叫得還特亲切,像是认识了很久的好朋友一样,可其实,只是偶然认识的一個網友罢了。
以前一直沒察觉自己居然会這样依赖一個陌生的人,此时一翻聊天记录,颜景突然吓了一大跳,脊背起了一层的寒毛。自己這样整天找人聊天,对方說不定觉得這大叔唠唠叨叨烦人得很。
[颜]:对了,你工作是不是很忙?
這样会打搅到他嗎?
颜景发過去這條消息,心情忐忑地等待着对方回复。
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一個字的回应。
他的头像明明是亮着的……果然是觉得烦了?
颜景嘴角扯出個微笑来,关掉了聊天窗口,自己都觉得有些過分,整天這样骚扰一個陌生的網友,唠唠叨叨個沒完,說不定人家根本不想听你說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
可是,实在是太寂寞。一個人待在空空荡荡的屋子裡,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就是小猫的叫声。无聊的时候想找人聊聊天,在QQ上,除了身边的熟人,也只有他一個網友可以聊。
每天下班都回到這裡,看见卧室裡那张铺着紫色床单的双人床,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人。
曾经在這张床上放肆地拥抱過自己,曾经在床边守了一整夜。這屋子裡似乎到处都是他的气息,自从他离开之后,一进這卧室,颜景甚至有种喘不過气来的窒息感。
紫色,总会让他想起那個名字裡带着“紫”字的青年。
到了后来,实在睡不着,就把床单和窗帘全都换成了白色,连地毯都换了新的,本以为這样会好過一点,可還是沒办法按时入睡,不管怎么刻意去遗忘,還是无法忽略想起戎紫的时候心底被牵扯一样尖锐的痛楚。
总是在深夜醒来时回忆起当年那些相处的场景。微笑着背着他走路的戎紫,大热天气喘吁吁跑来给他修电脑的戎紫,发烧时守在身边一整夜的戎紫,为了他认真学习做菜的戎紫,固执地說我会等你的戎紫……
年少时的戎紫,用单薄的力量守护他、等待他的心意,是那么的纯粹和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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