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的话條理分明,虽是谈判,却丝毫不给对方压力,温和的语气也留足了余地。
颜景沉默片刻,才淡淡道:“当医生可不是我的专长,你不怕我进医院后,天天接到法院的传票?”
“沒关系,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而且,我們也有专业的律师。”
颜景笑而不答。
白少博顿了顿,继续說:“听說你已经答应去T大任教,T大的教学任务很轻松,你可以抽時間過来医院,一周只要出诊两天,就当是兼职。”
“兼职?听起来似乎不错。”颜景抵着下巴想了想,“我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好,随时欢迎。”
从白家出来之后,颜景忍不住长长吐出口气。
他是学心理学的,白少博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其实他一清二楚。世新医院虽是白家祖上留下来的私人医院,可如今,医院内部政斗激烈,白建生這院长一门心思放在科研,多年来大权旁落,白少博名义上是下一任院长继承人,可医院裡支持他的人并不多,他急需培养自己的势力。
颜景甚至可以预料到,自己若进了世新医院,很快就能平步青云当上心理科的主任,甚至不出三年,就能在白家父子的扶持之下顺利进入医院的核心管理集团,作为白少博的左膀右臂,协助他杀出一片江山。
他对医院這地方,并沒有多少好感,更不喜歡穿上白大衣当什么医生。可這次既然回来了,父亲又有意让他帮助白家,他若拒绝,少不了惹父亲生气。
父亲個性好强,很少請他帮什么忙,作为儿子,在喜歡男人這個問題上已经让他伤透了心,這次就顺着他的意吧。如今都這個年纪了,在大街上遇到小朋友都要喊他声大叔,颜景实在是沒有心情再跟父亲对着干。
突然觉得,学心理学其实挺痛苦。他总能把别人的心思分析得透彻,可有时候,他宁愿糊涂一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宁愿像年少时一样随心所欲的活着。
可现在,他想装糊涂都装不了。
人类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需要一种途径来发泄。颜景的发泄途径也沒什么特别,他喜歡喝酒。或者說,习惯喝酒。
心理学上說,人类是群居动物,再强势的人,心底都有柔软的一面,都会需要其他人的关心和帮助。能够独自一人生活的人,心理承受能力是最强的,因为他们能够独自面对任何快乐和痛苦,而不与人分享。
颜景独自一個人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早就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刚到国外那会儿,心情不好,常常喝得烂醉如泥,有时候醒来,发现自己趴在酒吧门口,半夜三更连個人影都沒,被酒水淋湿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冻得人全身直打哆嗦。
那时候年纪還小,半夜醒来很怕自己就這样客死异乡,想起周围盯着自己看的野猫野狗,心裡直发毛。后来,一個人過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害怕,喝醉了,還能老马识途一般跌跌撞撞走回住的地方去。到了如今,心理承受能力更是上了一個台阶,泰山塌了都能面不改色。
可今天,从白家出来后,颜景的心裡却一直闷得慌,总觉得憋了口气吐不出来似的。明明不想当医生,却還要装着笑脸答应,一想到以后大半辈子都要在医院裡闻消毒水的味道,颜景心裡就一阵烦躁。
于是,他又来到了Crazy酒吧。
他的眼光很挑,嘴巴也很挑,喝酒自然要喝正宗的,這家店的伏特加上次喝過几杯,记得味道還不错,今天正好心情烦闷,就顺路過来喝几杯。
到酒吧时正是晚上,颜景找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下,点了伏特加,一边喝着,一边闭目养神。
也不知喝了几杯,喉咙裡火烧一样疼得厉害,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突然,面前伸来一只手,夺走了他的杯子,耳边有人暧昧地吐着热气,刻意压低了语调:“怎么一個人在這裡喝闷酒?是心情不好嗎?不如我陪你出去喝?”
男人坏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暗示,颜景瞄了他一眼,看上去衣冠楚楚,其实是跟自己一样的禽兽属性。似乎是印证他的猜想一般,男人很快就禽兽起来,手不规矩地伸過来,暧昧地搂住他的腰,顺势把他扶了起来,半拖着就往外走。
颜景胃裡直犯恶心。這种男人他见的多了,要是放在平时,对付這种人有的是办法,可今天喝了太多,本来就有些头晕,被他這么一拉,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头重脚轻地走了两步,身边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似乎被什么人拦住了。同时,耳边响起了一個熟悉的声音。
“放开他。”低低的嗓音,听起来压抑着怒气的样子。
“哟,你是什么人,在這裡管闲事,有些不合规矩吧?”身边的男人坏笑着說。
对方沉默了片刻,语气很严肃,“我是他男朋友。”
“哟,男朋友啊,這個词儿真新鲜,我還沒听過!”
颜景被吵得一個头两個大,强撑着睁开眼,就见对面的青年如同小野兽一样恶狠狠地瞪着那人,脸色冷冷的,看那架势,似乎要扑過来揍人了。
“别逼我动手。”戎紫的脸色有些阴沉。不知是不是喝醉酒的错觉,颜景居然觉得,戎紫沉下脸的时候身上有种奇怪的冰冷气场,跟他印象裡羞涩微笑的青年完全不一样。
身边的男人依旧一副痞子样,语气带着挑衅,“你個小毛孩,不去学校裡待着,跑来酒吧這种成人的地方,還想跟我动手?来,你倒是动手看看。”
周围有些好奇的人在围观,嘻嘻哈哈指指点点。颜景的头都快炸了,被两個男人争抢,他只觉得丢人。再說,這地方万一真动起手来,惊动那位姓叶的店长可不太好收场。
颜景深吸口气,用力推开扶着自己的男人,冷下脸道:“你们都闭嘴。”
以为他睡着了的两人同时一愣,還是戎紫眼明手快,趁那男人发呆的刹那,迅速把颜景拉到自己身边,伸手护住,冷冷瞪着他。
男人被他瞪得有些尴尬,讪讪地缩回手去,“他真是你……男朋友?”
“当然。”戎紫看他一眼,不再理会,回头看向颜景的时候,脸色马上变得温和起来,“怎么喝得這么醉……哎,衣服都被酒弄湿了……”說着,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颜景的身上,“我送你回去。”
“……”被這温柔的语气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颜景头疼得更厉害了,想要推开他,却发现這家伙紧紧搂着自己的腰,手臂還挺用力。挣了一下,挣不开,颜景也不想在公众场合闹得太难看,只好皱着眉头,任凭他半搂半抱把自己带出了酒吧。
外面冷风一吹,颜景忍不住狂打喷嚏。戎紫赶忙帮他拢了拢外套的衣领,然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低声說:“你醉了不能走,我背你吧。”
臭小子,大叔背着人到处跑的时候你還沒出生呢,现在居然大言不惭要背我……
“来,小心点儿。”戎紫小心翼翼地把他背了起来,一边還低声嘟囔,“是不是经常喝酒,吃得不好,才這么瘦?”
還敢在那儿评头论足?又不是买猪肉,叫你背你還嫌人瘦!
颜景脑子裡昏昏沉沉的,被他背着走路,虽然心裡不太愿意,可趴在他背上的感觉倒是挺舒服。惬意地叹了口气,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脑袋枕在他肩上,還能闻到他头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
迷迷糊糊的,居然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或许在潜意识裡,他是放心戎紫的,他确信那個单纯直率的青年不会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所以他对戎紫才会沒有丝毫的防备,才会在戎紫的背上呼呼大睡,睡得那么安心。
這么多年,喝醉的时候从来沒有人送他回家。戎紫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颜景喝醉后不会发酒疯,只会红着脸闷头大睡。
正睡得舒服,突然感觉身体被放了下来,然后,有人开始解他的衣服,随着扣子一颗颗解开,皮肤骤然暴露在空气裡,让他忍不住颤了一颤。
陌生的手指滑到了腰部,灵巧地解开了皮带,敏锐的警觉心让颜景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见面前的青年正认真地帮自己脱着衣服,动作非常的轻柔。看见他睁眼,便弯起唇角,冲他微微笑了笑,低声說:“你衣服上都是酒气,洗個澡再睡,会舒服些。”
“哦……”颜景答应着,在他的帮助下躺进了浴缸裡。水温刚刚好,泡在裡面全身都放松下来,感觉到青年的手拿着毛巾仔细替自己擦拭着身体,颜景忍不住舒服地呻/吟出声。
被這么体贴周到的照顾,颜景的身体渐渐起了反应,可恶的是,对方還若无其事帮他擦拭着腰部以下的地带,本来就喝了酒,被這么一擦,某個部位居然不争气地挺了起来。
颜景睁大眼睛,看见近在眼前的青年帅气的侧脸,乌黑发亮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在灯光的照射下,整個轮廓都显得格外的温暖,怎么看都是個帅气的小伙子。
颜景坏笑了一下,伸手搂住他的腰,嘴唇贴在他的耳边,暧昧地說:“喂,你也来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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