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儿想睡”
雪,簌簌落了一夜。
清晨,风已经不再肆虐,雪犹未散,皓皓洁洁姿意铺展着。
房间内,
摆放在角落处的那盆炭火已经熄灭了。
陆尘然从床榻上醒来,伸了個懒腰,透過鹤纸窗向屋外看去。
素姨披着自己的鹤氅,手中拿着雪铲,正打扫着昨夜堆积在院落内的雪。
陆尘然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身,便是看到素姨一直披在身上的那件白色的狐裘,此刻被整齐的叠放在了床边。
房间内细微的声音自然瞒不過狐。
以素转過头看着他,一双素白如玉的手,从木铲把上撤下来,放在腰间,襦裙铺洒着,笑道:
“然儿,你醒了?”
“.”
陆尘然点头应着。
一边穿着鞋子,一边拿起放在身边的狐裘,抚摸着上面的狐毛,冲着她晃了晃。
“嗯,醒了。”
“对了,素姨,你的狐裘怎么放在這儿了?”
“.”
以素望着那件被他拿在手中的狐裘,那是自己的.尽管心裡已早有了交给他的准备,可是看到被他摸在手中肆意把玩的样子,脸颊却還是逐渐被晕染的绯红。
“呼”
她的纤纤细指抵着太阳穴,长长地吐了一口哈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耳畔处的红晕缓缓地褪去,随后便是温和道:
“昨日你不是說想要姨娘的這件狐裘嗎?”
“姨娘想了想,此行去上京府求仙门,路途遥远,鹤氅不比狐裘,還是披着狐裘暖和一点。”
“.”
陆尘然冲着素姨嘻嘻的笑了笑,望着她手指太阳穴的动作。
一缕晨光映射下来,晒在上面,根根手指浑圆葱白,在手指的尽头,五個浅浅的窝.能凝住任何人的眼。
“素姨,伱的手真好看。”
“.”
以素将雪铲放在一旁,缓缓的低敛了首,走进屋内,伸手,对着陆尘然的脑袋一弹。
啵——
一声清脆。
“沒大沒小的。”
“粥热好了,吃饭去吧。”
“.”
吃過饭后,
陆尘然便是急不可待的朝着远处的那棵苍松跑了過去。
在树下盘好双腿,再次进入入定状态。
晚冬时节,丛丛白云环绵成阵,鹰斜插而過,掠向远处山间,啼声悠远漫长。
陆尘然的呼吸声渐渐地融入了整片松林。
几只松鼠活跃在枝头上,不断地在几株松树的枝干间穿行着,抖落了一片片雪,掉在陆尘然的肩膀上。
松林有鼠,
麻雀同样奔波在雪地之上寻找草籽,理应鼠雀鸣啾——但不知为何,却寂静无声。
清晨的阳光此刻暖撒,好似独爱陆尘然一人般,洒洒的眷顾着他。
任是点点腊梅怒放,亦难窃其半分俊美。
三個时辰之后。
“呼——”
一声冗长的呼吸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陆尘然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金书扉页,随后便是一行字迹缓缓地浮现:
【与北境苍松结缘:6000/6000】
【.】
下一刻,
陆尘然背靠着的這棵苍松枝干内,便是有一道翠绿色的气缓缓地游来,旋即便是在他的眉心处入定。
一点翠色丹痣浮于他的双眉正中。
随着這一股气游百骸,陆尘然顿时感觉浑身上下恍若洗了一個热水澡一般,那并不同于洗净伐髓所带来的肉体之上的清净,而是来源于神魂之上的一抹温暖。
平静,安稳,清宁
雪面映着正午的骄阳,将洒下来的光揉碎,铺在细细的雪齑上。
陆尘然的双眸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只觉得周身之外,天地间的一切是那般清晰,细致入微,依稀可见得远处冰泉之下近乎透明的蜉蝣之影流過
林间,可闻深埋雪下株株药草破土而出的细碎之音。
——直到此刻,那种真真切切神魂新生的感觉,笼罩了他。
陆尘然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
连忙是感受着身体内的不同。
這一次,不同以往的小打小闹,這棵不知道在北境存在了多久的苍松,赐给了自己一次大的机缘。
丹田内,缓缓地生长出了一棵翠色的松树。
树的层层年轮所组成的图案,同自己有着八分相似,他似乎能感觉到身后這棵苍松年迈却有力的心跳。
金书扉页上再次浮现出了一行字迹。
【北境苍松入体,延寿二十甲子】
【.】
陆尘然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心中微惊:
“二十甲子的寿元,也就是凭空多了一千二百年的寿命?”
“.”
整整一千二百年!
這一场夺天地的恐怖造化,可谓是送到了他的心坎裡。
对可以同万物结缘陆尘然来說,求仙一途,他最需要的不是好的根骨,好的悟性,好的慧根。
他需要的恰恰是時間。
時間足够,只要打坐的時間到位,即便是如同這棵北境苍松一般的奇物,陆尘然也能从其中感悟得到一些仙缘。
十二年的赌注,在此刻终于是得到了回报,想到這裡,陆尘然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歇息了片刻,陆尘然拍打了一下衣衫上堆积着的雪,朝着不远处的庙宇走去。
房间内,
以素坐在床榻之上,手中则是一條已经编织了大半的披巾。
银勾针在日光下明晃晃的,不断地晃着她的脸。
一眼落进,這只绝美的雪狐。
好似洁白的樱花,又宛似环玉,皓雪初初。
只是可惜,那双眸子之中,藏着一半的明媚,一半的忧伤。
“素姨.”
“.”
陆尘然默默地推开门,望着以素姨娘。
以素抬起头,眨了眨秋水狐眸,将手中的活计放在了身旁,开口道:
“然儿回来了?”
“快過来试试這個披巾大小怎么样,姨娘還沒有收肩,大一点儿沒关系,小了還可以改。”
“.”
见到陆尘然沒有什么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以素伸手在自己的嘴角处摸了摸,不由脸上一红:
“是姨娘脸上有什么东西嗎?”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尘然要走的缘故,此刻被這個小男人盯着,雪狐竟是破天荒地有些不自在,稍稍别過脸去,留给他一個绝美侧脸。
陆尘然回過神来,颇为尴尬。
虽說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那也多半是在人后想想而已,若是当着天鹅的面,恐怕沒有几只癞蛤蟆還能有什么龌龊念头。
如果陆尘然真有哪天直视以素,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心中念头,那就意味着這個从北境走出的年轻人不再是想想,他有了翻云覆雨的道行,心中的那棵名为野心的种子更是已经生根发芽
可惜,对于寿元动辄万载的狐妖来說,现在的陆尘然只是個长寿的‘凡人’。
心底的期许与野心還仅仅只是拜入仙门的這個‘淳朴’念头而已。
陆尘然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走上前去,任由那件织到一半儿的披巾,搭在自己的肩膀处。
以素那双温柔而又认真的眸凝视着她手中织出的工艺品,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正正好好。”
“姨娘对然儿的身体還是了如指掌的”
“.”
嗡——
陆尘然脑海之中的金书扉页再一次出现,扉页翻开,一行字迹缓缓浮现:
【与北境雪狐结缘:2998/3300】
【.】
十二年的相处,除却他孩提时同姨娘睡在一個被窝裡积攒的,两人之间的结缘值,不知不觉间,也积攒了這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扉页出现的缘故,
姨娘离着他如此的近,陆尘然本能的环紧了她的腰肢,将脸颊贴在她纤细的脊上,丝丝缕缕的幽香萦绕在他的鼻尖,却不知是发香還是体香。
他下意识地开口道:
“素姨娘。”
“然儿今晚,想睡素姨”
“.”
以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