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如蜉蝣陈先生
坊市裡人来人往,坐在街道旁的小贩喊着吆喝,酒肆裡的老头正在给人打酒,脸上笑出了褶子,肉铺的屠夫正炖着骨头,企图以此来吸引来往的客人,来往的行人走在街上,时而驻足,时而又交谈几句。
“打酒。”
一双黑白皂靴踏入酒肆之中。
来者双手负背,着一袭青衣长衫,面容俊朗,有两缕发丝顺着脸颊垂下,腰间挂着一個葫芦。
“来嘞……”
酒肆的张老头答应了一声,接着便急匆匆的跑了過去。
见了来者之后,张老头却是顿了一下。
陈长生微微一笑,接着将腰间系着的葫芦递给了对方。
“你……”
张老头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的僵住了,顿在原地。
陈长生看着面前的张老头,說道:“认不得我了?”
“当然……”
张老头吧唧了一下嘴,有些呆滞道:“认得!”
陈长生道了一句:“秋月酿,先上一壶,葫芦打满。”
“好…好。”
张老头答应了一声,接過陈长生的葫芦,接着便转身去打酒了,只不過相比起刚才他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惧怕。
后来打酒的时候,他也有些颤颤巍巍的,似乎怕是有酒溅出去了,惹得這位‘陈先生’不高兴。
陈长生来到酒肆裡坐下,张老头很快就将一壶秋月酿端了上来。
“先生您慢尝。”
张老头道了一声,眼裡皆是敬意,還多了几分胆怯。
似乎是不愿意多跟這位先生說话,张老头转身就去给葫芦酒去了。
陈长生也不在意,接着便给自己倒酒。
酒水入喉,伴着阳春三月吹进酒肆裡的风,他的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痛快。
他的目光扫向酒肆外面。
转眼又是三年,這几十年间,秋月坊也越发热闹了。
待张老头打好葫芦裡的酒,坐在那酒肆裡的先生已经喝了半壶下肚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
“先生,酒打好了。”
“放這吧。”
“诶。”
张老头将葫芦放下之后就想走。
陈长生却是說道:“着急走做什么?坐下說话。”
张老头顿住了步子,尽管心裡有几万個不愿意,此刻也不敢忤逆這位先生。
他小心的坐了下来,眼神裡却是藏不住的胆怯。
陈长生笑了笑,說道:“有這么害怕我嗎?”
张老头面露苦涩,說道:“我也一把年纪了,先生您就别吓唬我了。”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更是有些无奈。
陈长生听后却是說道:“我一不是妖怪,二不是恶鬼,怎么又吓唬到你了?”
张老头看了他一眼,但却又很快挪开目光,他感觉浑身不自在,手砸在桌上,說道:“我十六岁初次见您,到如今有五十多年了,爹娘早已入土安生,我也六十有七,老的不成样子了……”
他抬起头,继续說道:“可陈先生你,却還是跟我十六岁时见你时一般模样。”
“這叫我怎么不害怕?”
张老头低下头来,不敢看這位先生。
陈长生喝了口酒,說道:“瞧你那怂样。”
张老头吭哧吭哧的,好像是想反驳两句,不曾想,却是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话来。
“我来你這除了打酒還是打酒,你见我几时要害你了?”陈长生說道。
這话倒是沒错,陈长生每三年来一次,每次都是如此,上一壶,再打满一葫芦酒,有时候坐下闲聊几句,有时候打完酒便走了。
张老头回忆起這些年的诸多事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先生您跟我說句实在话,您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光看着陈长生,那副神色,却好像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陈长生倒是感到有些意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說道:“這回,你怎么又敢问了?”
张老头轻叹一声,說道:“我都老的不成样了,也沒两年活头了,還有什么不敢问的。”
陈长生想了想,說道:“你我也见過不少次了,也算是老熟人了,你不妨先猜猜看,我会是什么?”
张老头张了张口,說道:“不敢猜。”
“我不怪你,猜就是了。”陈长生說道。
张老头思索了一下,咬牙道:“先生是妖?”
“不是。”
“鬼?”
“也不是。”
张老头吧唧了一下嘴,又问道:“那就是…神仙?”
陈长生還是摇了摇头,却沒有說话。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
张老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不是妖怪,不是鬼怪,也不是神仙,那会是什么?他着实是想不到了。
陈长生抬起头看向他,說道:“是蜉蝣。”
张老头顿了一下,问道:“蜉蝣是什么?”
陈长生摇了摇头,說道:“什么都不是。”
实际上他并不是這裡的人,只是一次意外将他送到了這裡。
而這一切的源头,都在于一個蜉蝣雕刻。
那次考古,在他接触到枚栩栩如生的蜉蝣雕刻之后,就发生了意外,眼前忽的黑了下来,整個人也晕了過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薦的追书app,野果閱讀!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這個朗读听书打发時間,這裡可以下载】
等他再一醒来,就到了這裡。
沒有机遇,更沒有仙人指路,而且不幸的是……
他身上仿佛沾上了诅咒一般。
每三年時間,他只能醒来一天。
就好像是常人睡觉一般,只不過,他一睡就要睡三年,而在那三年裡,陈长生也只有意识還是清醒的,但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思考。
每次醒来,在太阳初生之时,到了日暮之际,他就会再次死去。
如同蜉蝣一般。
在他的世界裡,醒来的時間也不過才十八天,但实际上此界却已過去了五十四年。
就如面前的张老头一般。
之前见他时候還是那個懵懂青涩的少年,一转眼却已经白发苍苍,步路蹒跚。
這一切,就如同厄运一般缠绕在陈长生身上。
……
张老头心中满是疑惑。
他想再问,可這個时候却又沒了刚才那份勇气,再一感受,才发现自己背后却已冷汗直流,沾湿了衣服。
不敢再问下去了。
而陈长生到头来也沒有解释所谓的‘蜉蝣’到底是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
张老头就這么坐着,也不敢再說话。
酒肆裡尤为沉默。
直到陈长生喝完了那一壶酒,這份沉默才被打破。
陈长生问道:“我记得,你好像不曾娶妻,所以也沒個子嗣,对吧?”
“是嘞。”张老头答了一句。
陈长生接着說道:“就沒想着把你這酿酒的手艺给传下去?”
张老头回答道:“如今世道好了,坊裡岁数小些的都去外边了,又有几個乐意留下来的学我這手艺的。”
“那不成。”
陈长生摇头道:“你要是去了,這秋月酿,我岂不是沒得喝了。”
张老头张了张口,說道:“您這不是为难我嗎。”
陈长生笑了笑,道了一句。
“不为难你。”
酒也喝完了,他提起了酒葫芦系,起身似乎是要走了。
在陈长生起身的那一瞬间,张老头的心裡也仿佛有快大石头落地了。
陈长生一只脚迈出了酒肆,却是忽的回头看向了张老头。
“三年后我再来。”
陈长生說道:“记得提早准备好秋月酿。”
“诶。”
张老头连忙答应了一声,說道:“先生您慢走!”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位先生慢慢的隐入了坊间,再也不见了身影。
张老头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酒肆之后,他便瘫坐了下来,一阵恍惚,半晌都沒回過神来。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