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为她出头2
他们一個個的心知肚明,却谁也沒有把赵思元是走门后进来的实习生這件事情点破。
如今被一位病人当众說出来……似乎是有不合情不合理的因素在。
好巧不巧,给赵思元走后门的当事人今天還不在。
胡利为出差一周之后又换了一個地方进行学术研讨,最近他的事情,都是副主任医师和他的助理在负责。
胡利为走之前特意关照過要好的同事,就是怕自己的小侄女出什么事。
副主任医师的年纪和胡利为差不了多少,他的女儿和思元也是差不多年纪,想到现在沒找到实习工作的女儿,他不免心疼连在這裡实习都小心翼翼的赵思元。
副主任医师主动說:“大伯,這之间有误会吧?”
“有什么误会?你们不是都知道嗎?”
思元站在大伯的床边,同时也是源一的床边,一时之间尴尬极了。
她本就薄脸皮的人。
副主任医师对思元說了一声“過来”,思元便走過去。
殊不知刚才,她的手垂在那裡,手足无措。而她的身后有一双非常修长的手,只差一点点的距离,就要将她握紧的拳头握住。
差一点点,就要触碰到。
思元被高大的男医生们护到身后。
大伯不依不饶,“我就說骨科這個科室怎么会有這么瘦小的女孩子,原来……”
大伯被胡利为的助理打断:“大伯,你最近睡眠好嗎,我听我們這裡的护士长說你最近睡得不太好啊,一般是几点睡,几点醒的呢?”
“哎哟,我是睡得不好……”
大伯被說到了心坎上的话题,开始滔滔不绝。
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的過去了。
第二天,思元主动去给大伯换药,却被大伯拒绝,說已经换好了。
思元有些意外,难道是懒得欺负她了?
她把這件事說给小林听,小林笑呵呵的得意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什么?”
“你都不知道今天早上你男朋友有多刚!”
思元纠正:“是朋友。”
“過几天就是男朋友了。”小林神神秘秘的說:“早上小卫去给你男朋友换药,他大概实在觉得奇怪,就问小卫,换药会不会痛。”
“小卫怎么說?”
“小卫說,按理說不会。她以为她换药的时候碰到你男朋友伤口了,還问是不是弄痛他了。然后你男朋友就說沒有,他只是好奇为什么会痛,因为他不觉得痛。”
小林笑了一下,继续說:“小卫就和他解释,如果是伤口与纱布黏连,那是会痛的。但如果伤口已经恢复较好,還是觉得痛的话,那只能說是耐痛性较差。”
“你猜你男朋友怎么着?”
思元听小林一口一口“你男朋友”。
好喜歡。
思元问:“源一怎么說?”
小林笑了一下,提高音量模仿源一:“大伯,原来你的伤口一直沒好啊?”
小林說:“但是今天小卫是先给大伯换药的,小卫不知道大伯挑剔你换药的事,她知道大伯的伤口如今不包扎都可以了,就和源一說,‘大伯的伤早就好了啊’。”
思元的手现在是冰凉的。
心裡却是油然而生的暖意。
她知道,源一是在为她出头。
小林還在笑今天小卫的描述,她說大伯听完以后连话都不說了,脸一阵红一阵绿。
思元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她過去,大伯也沒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倒是源一笑盈盈的邀請她坐坐,只是她還有事情要忙,沒有多留就走了。
思元忽然就觉得有了底气。
才不管别人怎么說呢,她有源一为她撑腰。
大伯拆线后很快出院,护士长在大伯出院之后特意来向思元致谢,拉着思元說了半天的话,大多是有为大伯的态度向思元道歉的意思。
可大伯毕竟是病人,思元的照顾本就是自己的职责,便让护士长不用這么客气,她一個实习生需要做的還有很多。
大伯出院的后一天,乐乐也出院了,第二间病房很快搬来两位新的手术病人。
乐乐一走,源一一下子沒有了可以說话的人,思元闲下来去看他的时候,他不是在闷着看书,就是眯着眼睛假寐。
胡祠矣很难得才来一次,大概是真的忙疯了。他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正是源一出院的当天。
胡祠矣穿着便装来到十一楼,先是找到赵思元,說是他来替源一办出院手续。
思元看到他就问:“你送源一回去嗎,要不等我下班,我們一起過去。”离下班還有两個小时。
知道源一要出院,思元是很失落的。可是胡祠矣看上去比以往都要笑得开心,他說:“我們才不等你。”
他飞快的办好出院手续,从护士长推了轮椅,亲自开车把源一送回去。
思元送他们到楼下的车库,胡利为還在外面出差,胡祠矣开的就是他爸爸的车。胡祠矣扶着源一在副驾驶坐定,思元一眼一眼看在心裡。
太难過了。居然要走了。
源一有意无意的看思元几眼,几次都想笑,稍稍隐忍。
她這么难過,为什么這两個人都想笑啊……
胡祠矣最后把源一的车门关上,源一隔着门透着车窗对赵思元說,“我走了。”
“到家也要注意休息,不要走路。十六号回来复查。”
他淡淡道:“好。”
胡祠矣滴了一下喇叭,思元退开几步,车子绝尘离去。
就這样走了。
思元回到十一楼,路過护士台的时候,小林都沒敢叫住赵思元。
因为她的脸上写满了“我很失落”四個字。
第二间病床来了新的病人,她最爱跑的6号床如今空空荡荡,阳台的门开了细细一條缝隙,吹进来的风把边上的帘布吹得一晃一晃。
這裡不会再有源一了。
也沒有人再看会开她和源一的玩笑了。
她走进,又走出。
這样的心裡落差,忽然就让她想起了高二的最后的那個夏天。
思元坐在教室裡,盼着下课。
夏天已经开始了,教室裡沒有装空调,燥热的很。物理老师第二百三十一次道歉,說要再耽误大家五分钟。
而实际已经過去了八分钟。
思元的心痒痒的,正对着的黑板旁边挂着老式的时钟,如果足够安静,一定能够听见秒针的“滴答”声。
思元盯着秒针已经有八分钟了。
眼前出现一只手掌,在思元面前挥了挥,胡祠矣看同桌沒反应,把手收回来,又用手肘推了身边的赵思元一把,“喂,你看什么呢?老物可看你好几眼了。”他压低声音提醒道。
“别說话。”思元收回放在时钟上的眼神,果然一眼就对上物理老师的。
讲台前,物理老师一手捧着书,另一只手把捏的粉笔往边上一丢,思元知道就是這时候了。
老物說:“好。”
思元默念:“一。”
老物又睨了思元一眼:“同学们。”
思元一只脚已经跨出椅位,默念:“二。”
“下课!”
“三!”
沒有什么再好顾及的,這是最后一次了。
她在迈出教室前已经听见了老物把书一摔,重重的声响,也许是针对她的。想必又是喋喋不休一番,可怜她的同学们,可怜被留下的祠矣。
老物一定要借着高三来說教,特别是在這样的时机——全国高考刚刚结束,就在昨天。
教室裡,思元第一個箭步冲出教室后,老物盯她许久,终于忍不住爆发:“孩子们啊!”
他似苦口婆心的劝:“你们的学哥学姐的高考已经過去了,下一次就轮到你们了,危机感有沒有?危机感懂不懂!”
“今天是高三的学生最后一次穿着校服来学校了,等今天他们把高三教室的书搬空,要搬去高三教室的可就是你们!好好跟着老师的脚步走,别嫌老师的拖堂,等你们考完,就知道感谢了!”
“這赵思元……”胡祠矣听不得讲台上的叨叨,一时又走不了,望着边上空了的座位,猜测她会去了哪裡。
正是因为思元知道,這是最后一次了,他最后一次穿着校服来学校。再往后数,他来学校的次数已经少之又少了。
思元一口气冲下五楼,“滴铃——”的响起晚自修上课的铃声。思元跑得气喘吁吁,从高二的楼一只往南跑,穿過一個长长的的广场,最南面就是高三学生所在的教学红楼。
铃声已经结束,整個广场只有零星几個人在回教室的路上,在往北走的多是手上捧着厚厚满满的书。
思元缓了步子,她看到红楼不断的有人上楼下楼,而下楼的人或与身边的人谈笑,或气喘吁吁的,脸上留着汗。她看到了祁源一。
思元止步不前。
一刹那沒了挪步子的勇气。
這时候有夏天傍晚特有的适时的风吹来,好像能够将他额前细碎的刘海吹乱,他一点都顾及不到,手裡捧着一大摞的书,连他身边的人也是。
這是学校的传统,高考后一天穿着校服返校,一定能有好运气。无论真假,历届高三都是這么過来的,他亦不例外。
思元努力的把他记在眼裡,他最后一次穿校服的样子。
二楼到一楼,他身边的人似乎說了什么好笑的话,他听完之后摇了摇头,随即就笑了。来的阵风让思元不觉得凉快,祁源一的笑容倒让思元心裡有了一瞬的爽快。
他是干净的,清澈的,优秀的,在這個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让人這样轻而易举的心动的。
這样的眼眸往后就很难再见到了。一百次的鼓起勇气,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思元,是姓赵名思元。
是赵思元沒错,却是在感情中懦弱不敢言的赵思元。
她依旧隔一段距离的看他下来,在一楼长廊走了一段,才把怀裡的一摞书放在长廊的转角处。
有时候,拒绝走近是害怕失去。
可是思元還沒来得及走近,就已经要失去了。
她看到祁源一蹲在那裡,对着他留下的一堆书愣了会儿神,直到他身边的高個子也把书放下,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一笑,宽大的手掌拍拍书堆上最上面那一本,直起身来,往楼上走去。
晚自修已经开始,天只暗下一点。
四下正无人,思元悬着一颗心,走近他留下的书堆。
是他的书。
见赵思元捧着几本眼熟的书回来,重得她整個人已经东倒西歪,胡祠矣轻叹一口气,過去把她手裡的书接下一大半。
“你去哪裡了,老物叨叨完又在教室留了好久,等不到你才刚走。”胡祠矣把书放到赵思元的书桌,赵思元走得小心翼翼,就怕自己的动静影响到正在自习的同学。
“小声点,”思元說,“今天高三的送书,我把学霸的拿来看了。”
胡祠矣扯着嘴角快速翻了一本,的确是满满的笔记,学霸的书不会错,她赵思元要是会看才是怪。
思元眼神不自在的看着胡祠矣手中翻动的书,就怕他去看扉页。還好他识趣,或是压根不在意,只随意一翻就把书還给思元。
還好。
還好沒有去翻第一页,有他签名的第一页。
除去他的名字,在大处空白的地方,他都写下苍劲有力二字:加油。
每一本都是這样,两個字,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