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云柔(完)
欧阳柔回复他很快,說已经准备开庭了。
沈云深满意了,他熄灭手机又把头发给捋了捋,看了看手机镜面隐约透出的人影。
他最不喜歡的黑头发遮住眼睛,面上带着口罩,一身黑运动服。
嗯,他就算化成灰都沒人能认出来。
把手机收了起来,沈云深目光在周围看了看,几乎无需多多观察便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恶意自不远处的人身上传了出来。
沈云深朝那边看去,就看到欧阳朱還有他的妻子,以及欧阳金刚,都坐在被告席上,表情也一個比一個地难看。
而欧阳朱,更是露出一副要杀人模样,死死盯着不远处神情淡然的欧阳柔。
从沈云深的角度他只能看到欧阳柔的背影,但欧阳朱的表情他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老不死的自己干了坏事儿,還不愿意承认,還想着去搞欧阳柔的钱。
真是人不要脸至贱无敌!
沈云深在心中骂了好几句,双手环胸,口罩下面无表情。
沒多久,法官便进来了,正式开庭。
当欧阳柔的律师将欧阳朱曾经对欧阳柔的母亲所做的一切說出来的时候,在场的听审席内传出不少低声议论。
“這男人自己出轨,還污蔑自己的妻子。”
“我看啊,他就是既不想让自己的名誉受损,又不想离婚,索性直接把人给杀了!”
“听从乐区那一片的人說,欧阳朱当年是活生生把他前妻给打死的!”
“嘶,這都沒被判刑!?”
“沒办法,当初从乐区那边压根沒有人管,就只有一個派出所,也不管事儿。”
沈云深竖着耳朵听完他们的话,恨得牙直痒痒。
“我的委托人在母亲去世时,只有五岁,如果不是委托人的母亲在临死之前把她给藏了起来,恐怕我方委托人也会遭此毒手。”律师面上沒有太多表情,语气裡却带着浓烈的悲伤。
欧阳朱双目赤红,怕是只要自己得了机会,就能直接把欧阳柔给大卸八块。
欧阳朱這么一家三口心中的法律意识都非常淡薄,根本不知道欧阳柔一旦想把這件事情给說出去,他们面临的会是什么遭遇。
請的律师也是半吊子水平,在听完欧阳柔的律师拿出所有证据之后,面上也沒有什么表情。
反正這一场肯定败诉,不仅如此,柳城从乐区那边当初的执法人员恐怕也要因为收受贿赂的罪责被检察院起诉。
渐渐地,欧阳朱的妻子感受到了不对劲。
她从来沒有把欧阳柔放在眼裡過。
毕竟欧阳柔当初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而已,她打骂欧阳柔,欧阳柔也不敢违抗一下。
可现在,她不仅把他们這一家都告上了法庭,依照這個趋势,他们可能要败诉了……
败诉之后呢?她和欧阳朱确实把欧阳柔的母亲给杀了,她们会不会坐牢?!
一旦想到這個可能性,欧阳朱的妻子脸上就写满了害怕。
她可不想坐牢。
等到后续的庭辩,欧阳朱的律师更是躺平了,說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最后請求法官轻判。
沒有办法,欧阳柔手中的证据要比欧阳朱多得多,当初他打死人這件事儿好多人都知道,但是碍于欧阳朱就是从乐区那边的地头蛇,所以沒有人敢說三道四。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就算那时候欧阳朱是地头蛇,但现在他可不是了。
“欧阳朱,李仪莲,你们对原告的证词可還有异议?”法官目光挪向欧阳朱和他的妻子李仪莲。
“我有!”李仪莲想也沒想地抬手說道。
“李仪莲,你說。”
她身边的欧阳朱正想着李仪莲可能会直接骂欧阳柔一顿,他心中虽然慌乱,但還是很想看欧阳柔出丑。
欧阳朱冷笑着看向欧阳柔。
李仪莲开口就說道,“那天不是我杀的人,动手的人是欧阳朱!”
欧阳朱:?
沈云深不禁瞪大了眼睛,震惊看向李仪莲。
她這是……临场返水?
好家伙……
比他拍的剧本都有意思!
沈云深立刻坐直了身体,朝那边看去。
连冷淡坐在那儿的欧阳柔听到李仪莲的话,都侧眸看了過去。
就在所有人处在震惊之中时,李仪莲又开始大声說道,“法官,是欧阳朱胁迫我的,他不仅杀害了他的前妻,還在原告十八岁的时候打算为了几十万的彩礼把她给卖出去!”
沈云深:?
原本還打算看狗咬狗的沈云深大脑蒙了一下,怒意直窜天灵盖。
欧阳柔并沒有告诉沈云深這個事情。
他只知道欧阳柔为了上大学才从柳城偷跑,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偷跑离开的原因是欧阳朱要把她给卖出去。
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沈云深真想把欧阳朱给剁成两半!看向不远处的欧阳柔,她仍旧背着他,看不清表情。
但沈云深仍然能够瞧出欧阳柔的肩膀紧绷着,怕是表情也不会好看到哪裡去。
沈云深的愤怒在不到一分钟的发酵之后,冷缓下来。
這件事于欧阳柔来說并不算什么好事儿。
她有選擇說或者不說的权利。
正当沈云深還在想這事儿的时候,欧阳朱已经一拳抡在了李仪莲的脸上。
“你他娘的!”欧阳朱双目透着杀意,显然是逼急了。
李仪莲被打得大脑发昏,站都站不稳了,要不是欧阳金刚扶住她,李仪莲怕是要直接倒地!
“你干什么!”欧阳金刚瞪大了眼睛,对欧阳朱的做法很恼怒。
“這臭婊子竟然敢污蔑老子!老子打她有错嗎!”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這么对老子的!?”
欧阳朱還想做什么,被后面法院裡的协警抓住,动弹不得。
李仪莲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法官您也看到了,他這個人就是一個杀人狂,虐待成性!我這么多年都是被他這么打過来的!”
“肃静!”法官重重敲击锤子,让他们安静下来。
欧阳柔冷酷的看着李仪莲反水之后,让自己变成弱者的模样。
她還想逃脱罪责?
想得美。
法庭上也不是沒有出现過這种事情,律师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对法官說道,“法官先生,被告欧阳朱有沒有家暴倾向,這是另外一件案件。”
“欧阳朱伙同李仪莲一起杀害欧阳柔的母亲是认证物证确凿的事实。”
李仪莲听到這话,原本還装作自己是弱者的模样顿时变了。
她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开脱,這男人竟然紧咬着她不放!
“我沒有杀她!是欧阳朱动的手!我根本沒有动手!”
“你這人胡說八道什么!你帮欧阳柔那個沒人要的赔钱货說话,把我們一家搞得妻离子散!你做梦不会被吓醒嗎!”
律师压根沒有看发疯的李仪莲,而是直直地看向了法官。
在法院,具有法律效应的话,只有法官。
他们如今這副要杀人的模样,自然也被法官看在眼中。
经過半個小时的法官商议時間之后,回来重新开庭。
法官再次敲锤子。
“既然被告方对原告的诉讼沒有意见,本院开始宣判。”
“被告方欧阳朱,系二十二年前亲手杀死前妻的主谋,李仪莲破坏他人家庭,挑唆欧阳朱杀人,为帮凶,证据确凿。”
“被告欧阳朱,判十五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被告李仪莲,判十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被告欧阳朱,李仪莲,欧阳金刚,以敲诈勒索骗取原告欧阳柔一百万元整,构成严重经济犯罪,判五年有期徒刑,立即执行。”
“被告,你们還有什么想說的?”
“我不服!我不服审判!”
“我也不服!”
法官放下手中的宣判书,說道,“你们可以提二诉。”
而现在他们要被拘留,进入拘留所度過。
协警在他们的手上扣上手铐,把他们三人给直接带了出去。
欧阳朱与李仪莲還在后面大声骂着欧阳柔。
“欧阳柔!我們坐牢了,你的孩子孙子這辈子都别想過政审!”
“你這個白眼狼!”
沈云深听得只想揍人,他握紧的拳头骨头摩擦作响。
半晌之后,他才看向不远处也打算离开的欧阳柔。
沈云深想起自己是背着欧阳柔過来的,他连忙躲起来,看欧阳柔离开,這才跟上去。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不管用什么方法,欧阳朱和李仪莲都别想活着出监狱。
他看着欧阳柔上了车子,立刻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结果還沒跟半天,欧阳柔就在一处停了下来。
站在路口,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沈云深左右看了看,对司机說道,“你把车停前面。”
出租车在欧阳柔身前走過,停在不远处的一個公交站前面。
沈云深付了钱之后,立刻下车,還沒走两步,就看到欧阳柔走了過来。
沈云深:“……”
不会是……看到他了吧?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嗯,還带着口罩呢。
正打算假装路人,他就听欧阳柔說道,“你去哪儿?”
“啊?”
沈云深啊完,忽然反应過来,心中懊恼至极!
淦啊!他为什么要回答欧阳柔啊!
“从法院出来,還想一直跟着?”欧阳柔看着他,准确无误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沈云深。”
沈云深:“……”
“你怎么看出来的?”
欧阳柔回答道,“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沈云深:“……”
怎么听着這么耳熟呢……
“不是說了不让你過来嗎?”欧阳柔帮他把口罩拉好,食指将他眼前的黑发给撇到一旁。
沈云深的头发就沒有過正常的颜色,灰色,蓝色,前段時間還染了一個渐变粉色,总之怎么花裡胡哨怎么来。
现在忽然变成了黑色,使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乖巧。
“我不是担心你嗎……就悄悄跟了過来,不对,我是想你了才過来的。”沈云深的声音由强转弱,心虚的很。
欧阳柔认真看着他,最后叹了一口气,抬手,“走吧。”
“去哪?”沈云深立刻抓了上去。
“拿個东西。”
沈云深和她牵着手,一路往前走。
“你放心,欧阳朱和他那個无耻的妻子肯定出不来了。”沈云深握紧她的手,說道。
“无耻?”
“你不知道?”
欧阳柔的眼底多了几分疑惑。
沈云深一本正经的给她科普,“礼义廉,无耻啊。”
欧阳柔听完,半晌后她反应過来,眉眼之间多了几分說不出的笑。
“你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沈云深露出自得的表情。
“你在這其中做了什么?”
“什么也沒做啊。”沈云深眨了眨眼睛,坚决不承认自己做的事情。
闻声,欧阳柔知道他不想說,也不勉强。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到了欧阳柔這次要去的地方。
一個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连监控都沒有的小胡同。
裡面站着一個看上去就不怎么正经的人。
他看到欧阳柔,立刻挥手,“這裡這裡!”
沈云深瞪着他,警惕抓紧了欧阳柔的手,质问道,“他是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二人走過去,欧阳柔对那人直截了当地說道,“东西呢?”
“嘿嘿,您都拿了大价钱了,我怎么也得帮您将东西给拿過来了。”
他从怀裡掏出了一個包,神秘兮兮地交给欧阳柔,“给,小姐,您当初可是說了,保证我不会出意外。”
“嗯。”欧阳柔把东西接了過来,当着他的面,给他转了十万。
沈云深不着痕迹的探着头看。
金钱交易?
那人收到转账,嘿了一声,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
等那人离开,沈云深才迫不及待的问道,“這是什么?”
欧阳柔将包打开,裡面赫然放着一個深绿色的本子。
上面写着:户口本。
“找了個人,把户口本拿出来了。”欧阳柔面不改色的說道。
其实就是找人撬了锁,把户口本偷出来的。
沈云深瞪大了眼睛,半晌之后,又勾住她的脖子,隔着口罩亲了她一下,“你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声音裡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兴奋之感,“你早說啊,我都可以帮你偷……不是,拿出来!”
“有了户口本,我們就能去登记结婚了!”沈云深眼睛亮亮的,“你想在北城登记,還是在安城?我都可以!”
欧阳柔眼底透着复杂,“今天在法庭,你沒有听见李仪莲說的话嗎?”
“听见了啊。”沈云深回答,“我都快被气死了!”
“早知道欧阳朱对你做過那种過分的事情,我就该在安城在狠狠揍死他!”沈云深眼中流露出来,仿佛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
“還好你逃出来了。”
沈云深蹭了蹭她的头,小声說道,“感谢你這么努力变优秀。”
他们之间有着天然的沟壑,若非欧阳柔不相信自己如此平庸,不断成长,变化,他们才有可能在晏老那裡相遇。
结束柳城的事情之后,沈云深和欧阳柔便离开了柳城,回到安城。
本来沈云深想直接求婚的,但欧阳柔却說自己想去看心理医生。
沈云深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沒关系,我跟你一起去。”沈云深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說道。
欧阳柔不是不能笑,她一旦遇到高兴的事情,都会下意识的紧绷起来,這是小时的经历,让她产生的后天反应。
她需要一個轻松的放松的环境治愈,亦或许,她需要的還是温馨的家庭。
沈夫人得知這件事之后,和沈之明一起给他们寄来了礼物,沈夫人亲手做的一捧花园裡采摘的花束,和一盒她精心制作的欧阳柔比较喜歡吃的点心。
這是沉鹿告诉沈夫人的。
之前在工作室,欧阳柔都会把沉鹿拿来的点心吃完,不過沉鹿還是发现了她会喜歡把最爱的放在最后食用。
以及沈之明送给欧阳柔的,沈云深房间的一把钥匙。
“我爸他怎么把我房间的钥匙都给你了!”沈云深对他爸的举动很是不满,“我們俩共用一把钥匙不好嗎?”
欧阳柔眼底带着浅浅的笑,“你不想让我拿钥匙?”
“那倒沒有……”沈云深磨磨唧唧的說了一句,他看了她一眼,又扭扭捏捏的說道,“那你得先答应做我老婆才行。”
他的手摸口袋,摸了半天,沒摸到自己想拿的东西,傻眼了半天,又摸自己另外一個口袋。
“我戒指呢?”沈云深站起来左右看了看。
欧阳柔:“……”
他有把一切制造得浪漫的法子,也有把所有浪漫都毁得一干二净的能力。
欧阳柔站起来,“什么戒指?”
“当然是求婚的戒指!”沈云深慌乱的說道,“两千万呢!”
這么贵……
欧阳柔顿时有些紧张,去帮他找。
二人刚刚站起来,沈云深忽然扭過头,把一個镶有粉色宝石的戒指举到她面前。
欧阳柔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你愿不愿意,那個,那個,嫁给我?”沈云深喉咙发干,咽了好几下口水。
“我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你要是不相信,那我把所有工资都上缴!我要是对你不好,以后我净身出户!”
沈云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沉鹿也能帮你揍我,沉鹿帮你了,我小叔,大哥,還有沈云盛肯定也会帮你揍我……”
“好。”欧阳柔在他的话還沒有說完时,說道。
沈云深的声音一滞,眼底带着激动,“真的嗎?”
她眼眸弯了起来,清浅似一轮漂浮着月亮的月牙泉,唇瓣翘起,嘴边還有梨涡。
“真的。”
她从一无所有,独行于世,到如今亲友相伴,期间受過太多人的帮助。
她永远心怀感恩。
可于她心口之上,烙印最深的人只有一個。
沈云深。
她闭着眼睛,吻在他的眼眸之上,“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