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高凤竹
高凤竹匆匆赶到火车站,低头看一看手表,也才上午11点多。
张悦是下午两点二十到站。
来早了。
太早了。
其实在公司裡呆到下午12点半左右,再出发来火车站,時間上是刚好合适的。
但高凤竹根本一刻也等不下去。
她满心焦灼。
她克制不住自己去想,张悦的儿子找到了,是不是通過他能找到那伙儿人贩子呢?找到了人贩子,也许就能找到女儿的下落。更好一点,或许张悦的儿子知道当初跟他一起被拐卖的孩子都被卖去了哪裡?
司机把车停在地上停车场。
高凤竹握着手机在后座裡靠着,等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偏過头看向窗外,天上火伞高张,阳光辣刺人眼,来来往往的人群裡许多女孩子都戴着遮阳帽,或是撑着遮阳伞。
尽管這些年克制了许多,但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落在那些小女孩子身上。
看看這個,觉得眼睛长得特别像自己;
再看看那個,觉得鼻子长得特别像凌东志。
不過她现在也只是在心裡想想罢了。過去了這么多年,她已经不会再上前一個個拽着人家孩子去问了。
手机铃声打断了高凤竹的胡思乱想。
是张悦?!火车提前进站了?
她忙翻過手机看。
不是,屏幕上显示的人名是“凌东阳”。
高凤竹犹豫了一瞬,還是按下了接听键,“喂?大哥?”
“是我。凤竹,你现在不在公司?出去办事儿去了嗎?”
“嗯,临时有事,来火车站接個朋友。”高凤竹回道,又问,“大哥找我有事儿?”
“也沒什么事儿。那你忙吧......我先挂了啊。”
“好,再见。”
对面却沒道再见,也沒挂,沉默了会儿,說,“凤竹,時間不饶人,你跟东志往后也好好過吧,别等老了后悔。”
這几乎是凌家人的例行一劝了。那边每個人打的每一個电话,最后总离不了劝和,虽然话不一样,但是意思都一样:希望她和凌东志和好。
高凤竹沒說话,凌东阳的话让她本就烦乱的心裡愈添焦躁。
她跟凌东志僵持了這么多年,哪裡是一句好好過就能解决的呢?
是,過了這么多年,恨倒是不恨了,但要說冰释前嫌却還不能。
从凌东志把她女儿弄丢的那一刻起,他们俩這日子就好過不了了。
“怎么样?她在不在?”看丈夫挂了电话,伽芳急忙问道。
“不在,出去办事儿去了,”凌东阳答道,他看了眼妻子手裡拎着的饭盒,叹口气道,“走吧,咱们回去。”
有时候事情就是這么不凑巧。
但伽芳不认为這是巧合。“不在?我看人家是不想见咱们。”
凌东阳沒說话,他接過妻子手裡的饭盒,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伽芳一路跟着抱怨,“端午送粽子,中秋送月饼,哪一次不是咱们上赶着热脸贴她的冷......”那個词实在不好听,她沒說出口,顿了下道,“問題是人家又不缺這点东西!她财大势大的,那些商场上的朋友啊公司裡的下属啊,哪個不比咱们穷教书的有钱!她会稀罕咱送這仨瓜俩枣的!?”
“谁逼你来了?”凌东阳站住,皱眉反问道,“在妈那儿說好了的是浩然跟我一起来,你死活逼着要替浩然来,還說什么‘大人之间比较好說话,妈去也好劝劝你婶婶’這会儿又在這儿抱怨天抱怨地的。”
“你說得轻巧,我能叫浩然来嗎?他才多大?每次来高凤竹对咱们当哥嫂的還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要是换成浩然来,還指不定她把孩子骂成什么样子!”伽芳气道,“我比不得你心肠硬,上赶着叫儿子受委屈。你当爸的不心疼孩子,我当妈的還心疼呢!”
“你怎么知道浩然来這儿会觉得受了委屈?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儿子。”凌阳反驳道,“要是凤竹肯骂浩然一顿倒好了!可惜弟妹她不是那种迁怒孩子的人!那些难听话也就是偶尔对咱们当大人的說說。以前逢年過节的過来送东西,但凡有孩子跟着過来,哪一回她不是好言好语地說话,好声好气地招待?”
伽芳一时无法反驳,只好从另一方面入手,“那她也不应该。每年妈過寿,她做儿媳妇的不上门贺寿也就算了,咱们当哥嫂的倒還要上门给她送团圆饺子?”
“当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会儿凌东阳气也上来了,声调高了不少,“闹成那样,别說上门了,沒离婚就是好的!”
“你跟我嚷什么嚷?!”伽芳嘴上仍是不饶人,眼裡却噙了泪,“我也知道。我就是心疼我儿子,你看這些年他都把自己逼成什么样了?我有时候就想,东志他们俩這幅样子,還不如离了呢,离了一人再找個伴儿重新开始。都再生一個就好了。”
一看老婆眼裡蒙了水雾,凌东阳气势顿消,他揽住妻子的肩,亲亲她的眼角,哄道,“好好好,怨我,都怨我。怪我沒提前打电话,害我老婆跟着白跑一趟。我不是嚷你......我這不是一时急了嗎?别生气,啊?”
两人边說着边往车的位置走去。
而此时,郭煜刚刚踏进家门——第一次见到的,陌生的家。
进门那一刻起,郭长源就发现自己犯了一個大错误:他居然忘记给儿子买拖鞋了!鞋架上客用的拖鞋倒是有几双,但是他并不想让儿子第一次进家门就穿客用的拖鞋。
“不用换拖鞋了,直接进来吧。反正地板也脏得很早该拖了,等明天拖了地再說。”郭长源這样說。
這简直是睁着眼說瞎话。
這地板虽說不是纤尘不染光可鉴人吧,那也算得上是干干净净了。
郭回不理她爸,蹭蹭两下,左脚踩下右鞋,右脚踩下左鞋,再及上她的小粉拖,齐了!她已经习惯进门换鞋了。换好拖鞋她就吧嗒吧嗒跑去开电视机去了。
“還是换了吧,省的把地踩得更脏。”郭煜看了看地板道,又指着鞋架上面那排拖鞋问,“這些我們俩穿行嗎?”
郭长源纠结了一秒钟,弯腰从鞋架最下层拎出一双蓝色拖鞋放在儿子脚边,“你先穿爸爸這双吧。”又从上层挑了双女式拖鞋,对徐娇娇笑道,“娇娇穿這双,這双比较新,沒怎么穿過。”
徐娇娇很快接在了手裡,道,“好,谢谢叔叔。”
郭煜却有些迟疑,他看看脚下這双巨型蓝色男拖——对于郭煜如今的脚型来說這真是巨型拖鞋了,再看看鞋架上明显大小更合适的黑色拖鞋,不确定地指着脚边這双巨拖道,“我穿這双?”
“对,先穿爸爸這双,”郭长源道,他边說边在几层鞋架上扒来扒去,试图再找出一双跟自己脚码相同的。未果。买的客用拖鞋大多是均码的,沒那么大的鞋号。于是他只好努力把自己的大脚塞进了小两号不止的客用拖鞋裡。
郭煜沒有再說什么。他弯腰开始换鞋。那边两個小姑娘已经开始讨论哪個台的节目好看了。
郭煜穿着巨拖,简直像是穿上了两只小船。他晃荡晃荡地向沙发走過去,在徐娇娇右边坐下。
为什么坐右边呢?
因为她左边已经被郭回占了。=-=
郭长源在厨房裡给排骨焯水。
他最终還是决定带着儿子在家裡吃這第一顿饭,不過他厨艺不行,所以他只打算在家裡焖好米饭,再炖一個花生排骨汤——這是郭长源最擅长的一道菜,做過无数遍,味道同样鲜美,从无失手。剩下的菜就只好出去买啦。
“小煜~中午你想吃什么?你說,爸爸待会儿出去买!”郭长源一边往锅裡放切好的葱段姜片一边扯着嗓子问。其实待会儿问也可以,但郭长源就是克制不住地想跟儿子搭搭话,說什么都行,說什么都开心,只要是儿子說的就好。
小煜?這是给他取得小名?郭煜被這冷不丁的一喊激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他总觉得這称呼有种黏腻腻的感觉,“還是叫我郭煜吧,”他大声回道。
“哦,好,郭煜。”這一聲明显低了很多。难掩失落。
“买点驴打滚行嗎?我觉得挺好吃的。”
“好!驴打滚儿是吧?爸爸待会儿去多挑几种口味回来!”失落不過三秒,郭长源又振奋起来了,“還要不要别的?全聚德的烤鸭?西餐呢?牛排喜不喜歡?算了,要不爸爸一样买一点回来,回来你都尝尝看喜歡哪個?”
郭煜正要說不用那么多,就觉得有人在戳他后腰。娇娇么?他笑了,扭头望着徐娇娇,眼裡亮的像是落进了星子,“怎么了?”
“嗯?”徐娇娇看电视正看得入迷,男主女主在雨裡抱住了!天啊天啊,要接吻了!她看得脸红红的。這会儿被打断就有些迷茫,“什么怎么了?”
“哥,哥,是我”郭回小声道,說着她又拿食指戳了郭煜的腰几下,“是我是我。”
郭煜眼裡的星光顿时暗淡了,他向后靠在沙发上,隔着已经重新投入到电视剧裡的徐娇娇看向他的妹妹,“怎么了?”
“哥,你跟爸說你喜歡吃肯德基。那個特别好吃,真的!我保证!吃一次你肯定会爱上它!”看郭煜脸上沒有动心的模样,郭回扯着他的衣服摇摇,一脸祈求,“真的!你试一试嘛。试一试你就知道我推薦的绝对错不了!哥~~~”
“好吧,”郭煜忍不住笑了,他回身向厨房道,“不吃烤鸭了,换成肯德基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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