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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作者:焚金
69书吧

  距北京千裡之遥,临贵县杨林乡徐家岗村。

  “喂?!喂!?娇娇你還在不在?!你說话呀!!!”张红玲嘶声朝话筒喊。此时的张红玲已经忘了這是在邻居家。她只想赶快联系上女儿,告诉她不要信别人說的话,让她赶紧回家来。

  然而话筒裡再无人声,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在门口小凳上坐着织毛衣的徐军老婆王冬梅放下手裡的毛衣针,勾头问她,“红玲,咋了?”

  “沒事儿沒事儿,”张红玲略显僵硬地提起嘴角笑了笑,轻轻放下话筒,有些急促地问,“梅子,那边电话挂了,我该咋弄才能回拨過去?你教教我,你看,這個,我也不太懂电话机這东西。”

  “不行,回拨不了啊,红玲。我家這部电话沒开来电显示。有来电显示那才能回拨哩。”王冬梅提着手裡织了一小半的毛衣和纠结的毛线团站了起来,走进屋坐在张红玲旁边的桐油木沙发上,问她,“這是咋了?我听着像是沒說完那边就挂了?是不是娇娇那儿出啥事儿了?”

  “沒有,打個工能有啥事儿啊,是我不小心碰住按钮挂断了,怕娇娇那边不放心,”张红玲解释道,她干笑了两声,起身告辞,“梅子,我家裡沒电话,今年真是沒少麻烦你家。等孩子回来了,我叫她专门来给她梅子婶儿道谢。”

  “哎呀,街坊邻居么,红玲你說這话可太见外了。前两天我家扒棒子叶儿你跟树棵也沒少過来帮忙啊。”梅子见张红玲起身往外走,起身挽留道,“你不再坐一会儿?這两天地裡的活儿也干得差不多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坐一会儿咱俩說說话打发打发時間也好啊。”

  “不了,改天吧,家裡還有点事儿。”

  “好,那我就不出去送你,啊?”

  “送啥送,两步路就到了。”张红玲边說边走出了大门。

  等张红玲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王冬梅把手裡的东西往沙发上一放,快步出了屋朝房顶上喊自己的丈夫,“军子!你下来一会儿!我有点事儿跟你說!”

  徐军刚刚把平房顶上晒着的苞米棒子拢成一堆,這会儿正在往上盖遮雨布,听见底下老婆的喊声,回道,“等一会儿!苞米堆儿還沒盖好,一会儿盖好了就下去!”

  王冬梅這会儿心裡存着事儿,着急,等不下去,听丈夫說暂时不下来,她就攀着一角的木梯子爬了上去。

  “你咋上来了?”徐军刚刚抖开第二块塑料遮雨布,就看见老婆爬了上来。

  王冬梅過去拉住遮雨布的一边,跟丈夫一起把苞米堆儿盖严实了,再拿几块事先备好的几块半截红砖头圆圈儿转着压好遮雨布的边边。

  再检查一遍,看看沒問題了,徐军就走到有杨树树荫投下来的那一角,坐下来,脱掉草帽拿在手裡当扇子给自己扇风。

  一阵风吹過来,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响。

  王冬梅走過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說,“刚才红玲跟她闺女打电话,我听着有点儿不对头。”

  “唉,人家跟她闺女說话,你坐哪儿听啥呀听,你呀,就一個毛病,好打听事儿。”徐军一边来回扇着草帽一边說。

  要是其他时候徐军這么說,王冬梅早跟他吵起来了,但是今天她的关注点全在张红玲母女俩身上,就忽略了丈夫的话,继续道,“我听那意思,娇娇像是在外头遇上她亲爹妈了。”

  “啊?不会吧?”徐军扭過头来盯着老婆,手裡的帽子也不摇了。

  “咋不会?在电话裡头就吵起来了!”王冬梅道,“红玲不承认,我听见她說娇娇就是她亲生的,還跟她闺女說那些人都是骗子,让她别信。然后可能娇娇她亲妈接住电话了吧,一句說不好那边就把电话给挂了。”

  徐军把帽子往地上一放,站起来就往木梯子那边走。

  王冬梅赶紧拉住他,“你這是干啥?去哪儿?”

  “去跟树棵哥說一声,咋弄也得先把孩子接回来啊。這可不是小事儿。”徐军道。

  听了這话王冬梅真是恨铁不成钢,她攥起拳头在丈夫背上锤了两下,骂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啊?!這事儿该你出头么?红玲回去会不给他說?人家两口子不比你亲!?這种事儿你得让人家两口子自己考虑好商量好,真需要帮忙了不用說人家就开口了!”

  诶,這倒也是啊。徐军拍拍额头,拉着老婆重新坐了回去。

  “你這脑子啊,我有时候真怀疑裡头塞得是不是棉花!”王冬梅无奈地叹了一句。

  “哎呀。好了好了,是我欠考虑。”徐军說,“這事,主要還是得先把孩子接回来。亲妈又咋着?当初是他们不要孩子了,然后树棵哥他两口子辛苦十来年,哎,有十来年了吧?反正是辛苦這么多年把孩子拉扯大了,你一句亲生的就能要走?沒這個道理呀。生恩沒有养恩大,我看娇娇也不是那种负恩的人。怕就怕那边的人在孩子耳朵边瞎說。”

  “我看不一定。”王冬梅說,“王家沟,就我娘家往东不到一裡地,有一家叫王青山的,就前段時間我跟你說過那個,今儿早上给派出所带走了。你猜为啥?”

  “为啥?”徐军问道,并猜测,“不会是他打跑那個孩子把他给告了吧?”

  “差不多。我嫂子跟我說,他们村上都說,可能是那小孩在外头找着他亲爹了,估摸着他亲爹一看,小孩儿一身的伤,就去派出所把王青山给告了。”

  “告了他也是活该,那孩子我见過,饿的皮包骨头,身上常年青一块紫一块的。既然养了他,不說对他多好吧,你至少得拿他当個人看吧!那一家能对個孩子這么狠,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人。进趟派出所叫警察修理修理他也好。”徐军道,但他又說,“不過他跟树棵哥他们可不是一回事儿啊。那两口子对娇娇多好!要不是前几年娇娇她爷奶看医生办丧事把他家裡钱花干了,說不准现在她個小丫头還在学校上学呢。”

  “那可不一定。我听我娘家說,派出所還怀疑王青山跟人贩子有关系。”王冬梅說,“他家那個,叫個王啥洋,就是跑了的那個小孩,跟红玲家娇娇可是同一年前后脚抱得,中间介绍的人也是同一個人。”

  徐军沉默了一下,问,“不可能吧?当初那個人不是說他是娇娇亲爹?”

  “估计是沒說实话。当初不觉得,现在想想也是啊,娇娇刚抱来的时候,又白又胖又干净,红脸蛋花裙子。這样一個漂亮小姑娘,谁舍得给人家养啊?尤其是,张嘴一說话跟电视上那播音员一样,真不像咱乡下人,十足十一個城裡丫头。”

  “你不知道。那时候树棵哥也问了,但是那個人說,他家就是城裡人,国家管得严,一家只能要一個小孩,要不然就得丢工作。他家想要個儿子,可头一胎却生了個闺女。养了两年家裡天天为這個吵架,实在過不下去了,所以就想把闺女送人,回去跟他媳妇重新生個儿子。”

  “這么一听,說的也挺合理呀。”

  “所以說么,他這么一說,树棵哥他们也就信了。至于给钱,這不正常么?就算抱咱這儿当地的孩子养,你多多少少不得给人家亲爹妈意思意思?好歹人家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了。”

  “這可不一样。在咱们這儿,抱人家的孩子回来养,顶多几百块钱再加点儿营养品就到顶了。我可是听說,树棵哥他们两口子花了一两千块!乖乖!那可是十年前的一两千块啊!那得多少钱!”

  “哎,那时候树棵哥刚从东北回来,开大车挣了不少钱,不缺钱。你沒看那些年计生办来查,其他人家都到处躲,就他家不躲,還老老实实把罚款交了。”

  “要說也是,這人哪,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光不了一辈子。”王冬梅感叹道,并征求自己丈夫的意见說,“你說,王青山這個事儿,我要不要去跟红玲說一声?不为别的,就是提個醒。要是事情真坏到那一步,也叫他们提前有個准备呀。”

  “也好,唉,那你赶紧去吧,去跟他们說,有啥需要帮忙的就說一声,咱這儿随时都能跟着走。”

  王冬梅进了张红玲家,刚一挑明来意,张红玲就說,“我知道,梅子。我跟树棵商量好了。现在不是說其他的时候,第一件事,先把娇娇带回来再說。我养的闺女我知道,就算冒出個亲妈来又怎么样?我养了她這么多年,她不会不认我。”

  徐树棵已经出门去找人去了。他要去山北把他闺女找回来,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還是多找几個人一起去比较保险。毕竟娇娇那個所谓的亲妈不知道怎么冒出来了,要是他一個人赤手空拳地赶過去,被那边的亲戚朋友按住打一顿倒不怕啥,就怕带不回孩子。

  但這趟山北之旅注定无法成行。

  大约晚饭的时候,“娇娇的亲妈”来电话了。

  “你好,我是娇娇的母亲,麻烦帮忙叫一下张红玲和徐树棵夫妇。”听筒裡传来冷冷的女音。

  “你,你等下啊。”王冬梅拿手盖住說话的话筒,急声喊院子裡跟丈夫說话的徐树棵,“树棵哥,快快!娇娇她亲妈!”

  徐树棵一听就赶紧把手裡的半截烟在墙上摁灭了,三步并作两步跑過去,接過电话,“喂?”

  “你是......徐树棵?”

  “你就是那個說是我們家娇娇亲妈的人?”徐树棵急道,“娇娇呢?娇娇在哪儿?你们不能這样干!做人得讲理!孩子是我們养大的,那就是我們亲闺女!你家当初既然不要了,钱也收了,现在又出来抢孩子這是啥意思!?”

  “钱!?我会不要我的女儿!?我不管你当初是从谁手裡把我女儿买了回去,无论是谁,那個人都是该千刀万剐的人贩子!”那边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慢慢又平静了,“那些人总有一天会被法律严惩。现在,我不想跟你在电话裡吵。后天下午,在你们常林市内,你定個時間,定個地方,茶楼,餐厅,只要是有包间能說话的地方都行。咱们见面再說。”

  “娇娇也会去?她现在在哪儿?!你家在哪儿!?”

  “实话告诉你,不是为了娇娇,我根本也不愿意见你们。你要是不愿意见面,那正好,我马上就挂电话。要是愿意见面,赶紧把時間地点說定,我沒工夫跟你在這儿浪费時間。”

  “好,见面說!時間就后天下午两点,地方的话,市中心有個全香牛火锅店,二楼有包间。就在亚细亚百货大楼对面,你下了车一问就问出来了。”

  北京,医院走廊。

  挂了电话,高凤竹倚在医院惨白的墙壁上,翻开通讯录,找到凌东志這三個字,手机按在拨出键上犹豫了近一分钟,還是按了下去。

  “這种低级错误也能犯!?你当初是怎么考进来的!?就凭這智商!?這是实验室,不是幼儿园活动间!”

  d大生物工程实验室,凌东志正在怒火万丈地狂喷自己手下的一個研究生。

  “凌教授,凌教授,”一個女学生站在他背后有点怯怯地小声喊他。

  “什么事?!說!”凌东志沒有回头,声音裡颇多不耐。

  那女生只好走到他面前来,举着手机递给他,“教授,我看见你的手机在那边台子上一直响,就先帮你拿過来了。”

  “哦,好,谢谢。”凌东志接過手机,翻過来一看,凤竹。他脸色立马变了,下意识地捂住话筒的部位,紧张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响的?多长時間了?”

  “不太清楚,不過之前好像就响了一次了,沒人接,挂了。這是第二次。”

  正說着,手机铃声落了。显然第二次来电也接不了了。

  凌东志脸上的肌肉僵硬地不行,他盯着手机上那個红色的“未接来电2”,就像盯着一颗随时都会爆开的炸弹。

  凌东志一边往实验室外走,一边抖着手把电话回拨過去。

  “喂?”

  “凌东志,现在有空嗎?”

  “有有有,有空。”

  “现在到世纪坛医院来一趟,住院部血液科病房,三楼,我在這儿等你。”

  “好好,我马上到,你......”话沒說完,“嘀”的一声,通话断了。

  凌东志把手机从耳边边收回来,举到面前仔细看了看,的确是断了,被对方掐断了。

  他转身就往楼梯口疾走,后面一個研三的男生追出来,喊他,“凌教授,实验室那個......”還沒喊完就被打断,凌东志边走边說,“你看着办!我现在沒空!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說!”

  那男生只好返回了实验室。

  乔静,就是刚刚给凌东志递手机的那個女生,问他,“怎么样?晨阳,老板怎么說?”

  “让咱看着办,不确定的等他回来再說。”刘晨阳回道,他今年研三了,上头的师兄师姐都毕业工作去了,于是他于一月前荣升這個实验室其他五個人的大师兄,乔静成了大师姐。

  回答完乔静,刘晨阳又回過头来安慰被骂地站在那儿一個劲儿流泪的师妹,“杜怡青,别哭了。這实验室裡就沒有沒被骂過的。呆的久了你就知道了,老板還算不错的,有错都当面骂了,但从不真往心裡放。下次手下注意点儿就行了。”

  “对呀,你還算运气好了,上一次我整整站這儿被骂了十来分钟,弄得我都开始怀疑人生了,”研二的陈俊跟着道。

  “难道只有我一個人关注那個电话嗎?”跟陈俊同届的胡朝光瞪大眼睛道,“哇塞,這是谁呀這么牛!一個电话就把喷火龙吓成小绵羊了。你们有沒有看见老板的脸色?我觉得比咱们被骂时候的脸色還差!师姐你看见是谁打的电话了沒有?我真想去膜拜一下他。”

  “闭嘴吧你!”乔静冲他翻了個白眼儿,“小心老板杀個回马枪,刚好逮住你,打個半死之后挂在实验室外示众三天!”

  凌东志气喘吁吁地跑上了三楼,刚出楼梯口,一眼就看见了右边走廊上靠墙站着的妻子。

  他慌忙跑過去,扶着膝盖弯着腰,一边不住地喘气,一边抬头道歉,“凤,凤竹,对不起我,来晚了。”

  高凤竹看着面前這個多年未见的人,她的丈夫,却奇异地发现以往心裡那种委屈不甘愤怒憎恨都消失殆尽了。

  她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喘匀了气,才慢慢道,“我的女儿找到了。我需要一点你的血,跟孩子做個双亲亲子鉴定,进一步確認一下。”

  “冉冉找到了?在哪儿?”凌东志一下子站直了。

  “就在你前面的病房裡,往前走一段儿就到了。”高凤竹道,“你要是想去见见她,我带你過去。毕竟不管是在生物学上說,還是在法律上說,你都是她父亲。”

  “我,我......”凌东志不自觉地避开了高凤竹的视线。

  高凤竹冷笑了两声,道,“不敢?呵,凌东志,這么多年你還是這样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這人,本性如此。当年你不敢面对我,不敢面对你妈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敢见?說实话我真是瞧不起你。”

  凌东志一声不吭。

  “那就算了吧,”高凤竹說,“我秘书钟梦圆马上就到,等下我让她带着你去取個血样。取完血样后你就去办自己的事儿去吧。”

  “冉冉她,她生病了?”凌东志问,之前他的注意力全压在高凤竹身上,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這裡是医院,而他的女儿在病房裡。

  高凤竹本来不想回答,念头一转又回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就是俗称的白血病。”

  “啊?!白血病!?那我得找医生去跟孩子骨髓配型啊,”凌东志又惊又急,他来回走了两步,原地转了一個圈儿,又說,“治這個病,這医院也不行,得换。协和,301,我回去再打听打听,看哪個最好,赶紧转院。越早越好,這個不能等。”

  高凤竹笑了笑,道,“我已经安排人去联系转院了,就去协和。孩子是苯中毒引起的再生障碍性贫血,暂时不需要骨髓移植。如果有一天需要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高总!”正說着,钟梦圆走了過来。

  高凤竹站直身子,介绍道,“這是我秘书,钟梦圆。梦圆,這是凌东志。你现在就带他去吧。跟上次一样,加急。”

  “好的,”钟梦圆应道,并摆出請的手势,向凌东志道,“凌先生,請。”

  凌东志踌躇不定,他顺着钟梦圆的手势往楼梯口走了两步,又极快的奔了回来,“凤竹,我能不能见见冉冉?不进门,我就在门口看上一眼。”

  高凤竹叹着气道,“行吧。你跟着我,我进去的那间病房就是我女儿在的病房。门上有玻璃窗口。你看好了,就自己跟着钟梦圆走吧。”

  說罢,高凤竹也不管他,径直往前走,但她的脚步却沒平时走路那么快。走到病房门口,她回头看了凌东志一眼,什么也沒說,推开门进去了。

  凌东志侧着身子站着,小心地透過小块玻璃窗口看過去。

  很好认。

  裡面穿着病号服的就一個,是個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

  看见妈妈进来了,小丫头抬头朝着她笑。

  几步之遥的房门外,凌东志泪眼模糊。

  是无法面对的愧疚,還是真的有所谓的父爱?他弄不清楚。

  他只觉得,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惹人怜爱的小天使。

  而孩子有多可爱,有多值得爱,他当初的所作所为就有多混账。

  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刻意装作遗忘就真的能忘掉,也不是努力逃避就真的能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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