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賢妻 第64節 作者:未知 五月,皇帝下旨命勵王將京中衛戍交給了謝維。這是皇后孃家的一個表弟,太子該喚他一聲表舅,也就是說,京中衛戍的大權一瞬之間從勵王手中挪到了太子一黨手裏。 於是轉瞬之間,風雲大變。先前許多關於儲位不穩的議論忽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人人都在慨嘆聖心難測。 對此,勵王府裏是什麼動靜,旁人打探不着。但裴硯這邊,四弟妹謝氏專門登了門,前來探望楚沁。 這算是她們妯娌兩個第一次正經的走動,雖借的是楚沁有孕的由頭,楚沁自己心裏也知道,自此之後,四弟兩口子就算正式靠到他們這邊來了。 說來這念頭裴燁應該原本就有,否則在喫烤全羊那天,裴燁就不會專程跑來告訴她們裴煜投靠了勵王的事。只不過裴燁到底是裴煜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若在那個時候明擺着與裴硯走得更近,漫說裴煜這個當哥哥的會不高興,就是胡大娘子那關大概也不好過。 現如今勵王失了勢,裴燁過來與他們走動,裴煜自然也不會樂意,但至少胡大娘子那邊不會說什麼了。胡大娘子身爲人母,總還是會希望孩子平安的。 謝氏於是輕輕鬆鬆地在楚沁房裏坐了半日,到了晌午,她提起裴燁上次喫着的烤全羊,楚沁就吩咐小章做去了。趕巧了這天家裏沒有全羊,只有半扇羊肉還沒動,楚沁想想也行,反正真上一整隻羊也必是喫不完的。 烤羊端上來,謝氏一開始喫得挺斯文,後來便也忍不住上了手,邊喫便跟楚沁說:“三嫂嫂住在外頭不知道,早幾個月勵王得勢,二嫂嫂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看得我這個氣!偏生大家都在一個屋檐下過活,我也不好說二嫂嫂什麼,如今可好,嘖……”謝氏笑一聲,“今天早上去向母親問安,二嫂嫂都稱病不肯露臉了。哎呀,你說她這是何必?日後總歸還是要出來的,沒可能一直躲着。” 楚沁禁不住地笑了聲:“這人得意的時候多幾分炫耀是人之常情,你別跟她計較。說到底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若鬧得太僵,你也不自在。” “我不怕她!”謝氏冷哼一聲,“今日來見嫂嫂,我是探過母親的意思的。母親說了,三哥一貫勤學,如今又在太子跟前得臉,裴燁多跟他走動也好。” 這話倒讓楚沁一怔:“母親這樣說?” “是呀。”謝氏並不大清楚胡大娘子與裴硯間的糾葛,見楚沁這個反應,又詳細道,“母親還說,三哥是個自己立得住的,讓裴燁多學他,別天天悶在宅子裏當個富貴公子,得知道給自己謀出路。” 這話落進楚沁耳朵裏,弄得楚沁心情有些複雜。她從未想過胡大娘子能對裴硯有這樣的評價,而且說這話時還關乎裴燁的前程抉擇,可不像是粉飾太平。 京郊別苑,胡大娘子上午先去瞧了瞧定國公留下的妾室寧氏。隨着定國公離京的時日漸長,寧氏也不哭不鬧了,總算能安靜下來養胎。胡大娘子便每隔兩日例行公事地去問問,見寧氏氣色還好,就風輕雲淡地走了。 回正院的路上路過四子裴燁所住的德園,胡大娘子正想順道進去看看,就聽院子裏暴起一句:“我沒你這樣的弟弟!” 跟着又是一句:“我也沒你這樣不講道理的哥!” 胡大娘子正自一愣,不及上前探問,面前緊闔的院門便被撞開,裴煜風風火火地出來了。 看見母親,裴煜顯然一怔,硬生生剎住腳,壓着火氣一揖:“母親安好。” 胡大娘子睇了眼院裏,又看看他:“怎麼了?” 裴煜強忍怒火,緊蹙着眉道:“四弟讓弟妹去三哥那裏了,我氣不過,說了他兩句。” 胡大娘子聞言垂眸:“這事我知道。今日一早,謝氏是來回了我的。” 裴煜大感意外:“母親?!” “別說你四弟了,他便是你弟弟,你也不能要求他處處跟你打算一樣。況且,咱們這樣的人家……”胡大娘子吁了口氣,“最是不能在一根繩上吊死。你的兄弟幾個在外各有出路,來日哪個不成了,纔好指着旁人幫襯。” 胡大娘子這話說得極盡委婉,可落在裴煜眼裏,還是無異於明晃晃地在說他是“不成了”的那個。 裴煜頓時臉色一白,胡大娘子熟知兒子的性子,沒等他開口,就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道理。我昨晚沒睡好,先回去歇着了。” 她說罷不由分說地轉身離開,裴煜僵了僵,只得施禮恭送。 胡大娘子走出一段,崔嬤嬤跟緊了兩步,在側旁打量着她的臉色,輕道:“您是真願意讓四公子與三公子打交道?” “嗯。”胡大娘子應得有些悶。 崔嬤嬤遲疑道:“這您可當心着,畢竟您和三公子……”她語中一頓,掩下了那些胡大娘子心知肚明的話,直接又說,“奴婢怕四公子要喫虧。” 胡大娘子靜默了半晌,忽地笑了聲:“這事多諷刺啊。” 崔嬤嬤一愣。 胡大娘子緩緩搖頭:“我是怎麼待裴硯的,我心裏最清楚,我恨他恨得牙癢癢,巴不得他一輩子悶悶不樂,又或者早點死了,才能解我心裏對他生母的恨。可如今爲四郎打算起來……我竟一點都不覺得他會算計四郎。” 崔嬤嬤聽得訝然,望着胡大娘子,不知該說點什麼。 胡大娘子自己也不知該說點什麼。她這麼想,便說明在她心裏,裴硯竟是個敞亮的人。可若裴硯是敞亮的那一個,難不成從前行事陰暗的竟然是她? 自然不是! 她心裏的恨有理有據,倘若裴硯的生母在,她自然會跟她算賬。如今做母親的沒了,母債子償也理所當然,誰也怪不到她的頭上! . 京中,太子在六月中旬接到去行宮見駕的聖旨,當晚就策馬出宮,馬不停蹄地趕往行宮。 如此到行宮時也就是次日傍晚,太子入殿時皇帝剛用完膳,聽聞他這會兒到了,不由嘆了聲:“好快。” 來得這樣急,可見這幾個月太子有多緊張。他身爲人父想磨鍊他,卻實在沒想讓他如此提心吊膽。 皇帝於是又着人傳了膳,也不提是專爲太子備的,就跟太子說自己也還沒用。是以待太子入殿後,父子兩個便一起坐到了膳桌邊,太子的確是餓了,皇帝則只是假模假式地喫些,倒是給太子夾菜的時候更多。 皇帝一壁看着他喫,一壁語重心長地誇讚:“京中衛戍的事,你辦得不錯,這等大權的確不該落在勵王手裏。你遞上來的幾個人選,也很像樣。” 太子聞言頷首:“這件事上,裴硯出力頗多。” “裴硯?”皇帝聽到這個姓就猜到是誰,“定國公府的?” “是,定國公三子。去年校考進東宮做了侍中,辦事很妥帖。”他的話到此即止,絕口沒提裴硯猜到了先前種種皆是對他的磨鍊。若放在從前,他與父親本是無話不談的,現下卻明白在父親眼裏,這些話大概不說更好,倘使他說了,只是個好兒子,若不說,纔是個能分清輕重的好太子。 皇帝點點頭:“你已在儲位上,該有自己的親信。既覺得他好,就重用他。等來日他若能金榜題名,也不妨給個正經的官位,讓他辦些實差。” “諾。”太子垂眸,心裏卻將裴硯正在辦的“實差”也忍住了。 京中皇宮。 裴硯雖知太子去了行宮,自己還是按時進了東宮的門。因爲暗查勵王的事近來剛有了點眉目,他每日都得在東宮坐鎮纔好。 勵王行事很謹慎,這點“眉目”還是宗親露出來的——翰林院裏叫衛子安的那個,家裏的爵位雖已經很不入流,但好歹還算皇親國戚,早兩年便藉着這點血脈攀上了勵王這棵大樹。衛子安原也是個有本事的,尚未及冠就已高中,又在翰林院當差多年,文采斐然,人脈也廣。 只是,這人有一點不好,就是愛抽菸。二尺長的那種菸斗子填上菸絲,他能吞雲吐霧地過上半日,把屋裏抽得跟仙境似的。 這本也沒什麼,人活一世,誰還沒點愛好呢?只是他平日裏將這愛好彰顯得過於明顯,同僚中有不少都知道,若有人求他辦事,就會投其所好。他自己也很爲此癡迷,有時若得知哪兒有一塊上好的菸絲,他便會絞盡腦汁地想給它弄來。 裴硯打聽到他這個毛病,就投其所好地爲他做了個“餌”——早在一個月前,他就與太子求了塊菸絲。那菸絲是稀世罕見的珍品,就那麼一個一寸見方的小方塊,據說便值二十倍大小的黃金。 但太子不好這口,打從東西貢進來就壓在庫裏收着。同樣的東西除了太子這兒有一塊,大概也就天子御庫裏還能見着了。 這麼好的東西,衛子安可想而知是喜歡的。只不過,這東西怎麼用還有講究,直接送到人家府上自然不行——太子和勵王互相不對付的事人盡皆知,衛子安作爲勵王的親信又不是個傻子,哪能收太子這樣的禮呢?就算真厚着臉皮收了,也什麼都不會告訴太子的。 所以這一個月裏,裴硯都在忙着“洗”這塊菸絲。 他先是找了個在太子跟前當差的,讓他將這東西拿去了賭坊裏,只跟旁人說這是太子賞的。在賭桌上說明這東西有多稀罕,再把它輸出去,它就光明正大地留到了宮外。 但其實,將它贏走的那人也是太子的人。 緊跟着,這人又將這塊菸絲輸去了當鋪。沒能按時贖走就成了絕當,當鋪便可自行處置,理所當然地拿出去拍賣。 這拍賣,就讓人出高價買走了——理所當然的,從這當鋪到買主同樣都是裴硯佈下去的人。 至此,這麼一方小小菸絲已經過了四五手,衛子安一方面必定已經聽說了這塊菸絲的存在,另一方面,就算防心再盛也不會還覺得這東西和太子有關係了。 直到今天,總算有人拿着這塊稀世罕見的菸絲敲開了衛子安的府邸。 去的人是個宦官,在東宮裏官職不高,實則卻是太子早年從杖責下救下的人,對太子死心塌地。 這人有個天大的好處就是眼睛小,小到只餘一條縫,幾乎看不見,便容易讓人覺得賊眉鼠眼的。 他憑着那塊菸絲成爲衛子安的座上賓,接着就會衝衛子安大吐苦水,說自己一腔忠誠卻得不到賞識,如今被寒了心,想另投明主。 作者有話說: 裴硯:在家裏說跪就跪,在外面一個人身上長了八百個心眼子。 === 還債(3/3)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哇!!! === 本章隨機50條評論送紅包,麼麼噠 第43章 將生 “殿下恕罪,我們娘子快生了,公子不得不回去一趟。” 看在那塊稀世罕見的菸絲的份兒上, 衛子安留這宦官用了午膳,兩個人促膝長談到臨近傍晚,衛子安纔將人送了出去。 人一走, 衛子安自是立刻關上大門, 小心翼翼地將那快菸絲捻下來幾縷,仔細地塞進菸斗裏品。 一時之間, 書房裏煙霧瀰漫。近前侍奉的小廝進屋時冷不防地被嗆了口,凝神一嗅卻也驚歎:“爺可是得了好東西了!” 衛子安一臉醉生夢死般的笑意, 招手示意他近前, 卻說:“去跟咱們在東宮裏的人打聽打聽, 有沒有一個叫尹興修的宦官,問清楚是什麼來路。” 小廝聽得一愣, 旋即拱手:“爺, 小的實話實說,剛纔您與那位公公說話的時候,小的聽了一耳朵, 眼瞧着您方纔跟他聊得挺熱鬧的, 怎的竟信不過他?” 衛子安輕嗤, 指了指那菸絲:“你可知這菸絲是什麼來路?” 小廝茫然搖頭。 衛子安道:“這是雲南來的貢品,除了我手裏的這塊,餘下的都在天子御庫裏。這一塊我盯了許久了,大約是月餘前出的宮, 七拐八拐地讓尹興修得着了,便拿來孝敬我。” 小廝一頭霧水:“這不是挺好?” 衛子安又嗤了聲:“只怕是沒這麼好的事吧!如今這局面不太平, 咱們行事也得當心, 若能在東宮添一雙眼睛當然是好事, 可就怕急於求成, 反倒着了別人的道。” 小廝恍然大悟,趕忙依着衛子安的吩咐去辦,七拐八拐地往宮裏遞了話,打聽尹興修的底細。 約莫三五日後,消息就傳了回來。宮裏的眼線說東宮確是有這麼一號人,也確是不得重用——尤其是近三兩個月,他已捱過了幾回罰,只不過若再往前算,這人原是太子救回東宮的。 最後這句,反倒讓兩邊的話對上了。尹興修那天拜訪衛子安的時候原就大大方方地說了,自己對太子的救命之恩心存感念。但也正因如此,後來一腔忠心不被當回事他才更難受。 衛子安心裏的疑慮就此淡了些,卻還是存着謹慎,又與尹興修打了好幾次交道,纔可算給他引薦了一個人。 彼時已然入秋,京中涼爽下來,外出避暑的衆人也回了京。太子在東宮安頓下來,裴硯就帶着尹興修避着人,去毓德殿見了太子。 尹興修入殿見過禮,就將近兩個月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太子聽到他最後報出的那個人名,眉心一跳:“郭祿?” 裴硯垂眸說:“臣查過了,此人在書房當差,平素是幫殿下裁紙的。” “孤知道。”太子神情淡淡,沉吟了一會兒,又問尹興修,“只有他?衛子安沒再提過旁人?” “沒有。”尹興修思索着搖頭,“奴覺得衛子安很謹慎,一時也摸不清是真沒別人了,還是他不肯讓奴知曉。” “知道了。”太子緩緩點頭,“你先退下。” 尹興修無聲一揖便告了退,太子默然半晌,目光停在裴硯面上:“你說,是敲山震虎,還是放長線釣大魚?” 裴硯忖度片刻,道:“臣倒是覺得,放長線釣大魚,也一樣可以敲山震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