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賢妻 第69節 作者:未知 定國公府亦有些風聲傳回來,楚沁本已不在意府裏那一大家子,卻冷不防地被這新消息惹得一驚。 那天她本在喂思瑤喫東西。思瑤半歲了,除卻母乳,也可喫些額外的東西了。這日小章做了玉米糊糊送來,用的是鮮玉米,打成金黃綿密的漿,雖然沒另去添糖,卻也又香又甜,清秋把它一端到楚沁跟前楚沁就餓了。 可相較於大人,小孩子倒沒那麼多口腹之慾。楚沁端去喂思瑤,思瑤正好不餓,就根本沒心思喫,楚沁將她抱在膝頭,舉着瓷匙逗她:“你不喫?不喫娘就吃了哦。” 思瑤東張西望哪兒都看,就是不看她手裏的勺。 清泉在這時進來稟說:“娘子,謝娘子來了。” “請她進來吧。”楚沁笑笑,比劃着又要將瓷匙往自己嘴裏送,“娘真的吃了哦!” 思瑤張了張口,卻含住了自己的大拇指。 “不許喫手手。”楚沁將她的小手拿起來,第三次嘗試爲她喫糊糊。 思瑤笑眯眯地看着她,但還是沒打算喫。 “哎,好吧,那娘就吃了。”楚沁邊說邊放下碗,將思瑤交給乳母,自顧嚐了口玉米糊糊。 ……真香啊。 她心下由衷稱讚,謝氏剛好打簾進來,定睛一看就笑話她:“嫂嫂分明就是自己饞,還要拿瑤瑤當幌子。” “她不喫嘛。”楚沁一時有點不好意思。 確實,她就是饞。如果剛纔思瑤吃了,她就會讓膳房再給她上一碗! 接着她便招呼謝氏落座,謝氏笑吟吟地坐定,抿了口清秋剛奉上的茶,頷首道:“我有個樂子,嫂嫂想不想聽?” 楚沁一怔:“什麼?” 謝氏款款道:“是二哥,近來惹了些是非。” 楚沁趕緊追問:“怎麼了?” 謝氏輕輕嘆了聲:“這不,二哥藉着勵王的路子在軍中謀了個差事,位子說不上高,卻也有些實權,是與糧草打交道的活。他在外頭朋友也多,人家看他混出頭了,就都過來走他的門路,他也不好都推了,就幫了那麼一個,讓他在自己手下幫忙。” “結果呢……”謝氏又嘆了聲,“這人他倒也沒什麼別的不好,平日裏是個憨實的,沒什麼壞心眼。可就一樣,他愛喝酒,前幾天喝酒誤了事,一不留神,他、他……” 她突然打起結巴,聽得楚沁直髮慌:“他怎麼了?” 謝氏低着頭道:“把糧草給點了。” “啊?!”楚沁嚯地站起身,盯着謝氏,目瞪口呆。 糧草的事素來都是大事,哪怕裴煜所管的這些糧草無非是給京城附近的駐軍的,燒了也難逃罪責。 楚沁頭皮發麻:“這麼大的事,若查下去,二哥可也脫不了干係!” “嫂嫂說得是啊。”謝氏緩緩點頭,一雙明眸目不轉睛地望着她,可又沒再說別的話。 楚沁就這麼與她對視,對視了好幾息,楚沁慢慢反應過來了。 “嘶——”楚沁吸了口涼氣,開誠佈公地問她,“已經查下來了是不是?所以婆母沒法子了,讓你來我這兒走動,想看看三郎能不能幫上忙?” 謝氏雙頰一紅,不大自在地點了點頭。 楚沁看得出,謝氏是不想走這一趟的,只不過到底都是一家人,心裏再不喜歡,有的事也不得不做。 同樣的道理,對她和裴硯也一樣。 楚沁定住心神,坐下身:“那你老老實實告訴我,現在究竟什麼情形?” 謝氏理了理思路,慢吞吞地說道:“昨晚刑部上門去押了二哥走,只說是例行盤問。但我方纔那番飲酒壞事的話只是場面話,是我和大嫂昨晚聽說的說法。至於實情……今兒早上二嫂在母親跟前哭着說,那人打從一開始就是想貪錢,後來被二哥察覺了,罵了他一頓,還說要去告發他。他眼瞧兜不住了,就索性藉着醉酒放了把火,想以此遮掩自己貪贓的罪證,卻反倒將二哥也牽扯了進去。” “……”楚沁聽得有火都不知道怎麼發。 從這番始末來看,這事說是二哥的錯吧,二哥又的確是想擺正自己的。只是,他也太糊塗、膽子也太大了,官場上哪有什麼“獨善其身”?凡事都是牽一髮兒動全身的,他怎麼就敢爲了朋友義氣或者一點蠅頭小利把這種人往自己身邊放? 如此識人不明,真是活該被人家牽連! 第48章 幫忙 現如今她是越活越自在,也越來越知道怎麼讓自己自在了。 當着謝氏的面, 楚沁沒直接說幫不幫忙,因爲這事她說了不算,得看裴硯能不能出得上力氣。 謝氏也沒打算讓她直接點頭, 將話帶到就陪楚沁一起用了個午膳, 喫完就和和氣氣地走了。 謝氏走了之後,楚沁就躺在牀上瞎琢磨, 琢磨上輩子有沒有同樣的事。 私心想來,應該是有的, 只不過那時她一心紮在內宅中不太打聽這些, 便也沒太聽說。而且那時他們又住在國公府裏, 胡大娘子有什麼事,直接找裴硯也方便, 犯不着非來她這裏拐一道彎。 那裴硯幫沒幫這個忙呢? 楚沁思來想去, 覺得應該還是幫了。因爲裴煜後來也一直在府裏,沒聽聞有什麼大麻煩,倘使真被追查治罪, 怎麼也得坐幾年牢吧? 心裏大概有了數, 楚沁就莫名安心了些。晚上等到裴硯回來, 她在飯桌上將這事跟他說了個大概,裴硯本在啃一塊排骨,聞言滯了半晌才繼續喫,喫完嘆息道:“糧草的主意也敢打, 膽子真大。” “是啊。”楚沁一喟,“我看四弟妹也挺生氣, 只是礙着親眷關係不能不跑這一趟。所以, 你看……” 她禁不住地打量了裴硯兩眼:“這忙咱幫不幫?” 裴硯嘴角輕扯:“明日我先回府問問母親再說。” 有了他這句話, 楚沁心下就知道, 不論他幫不幫,這事大概都與上一世不大一樣了。 上一世他們住在府裏,胡大娘子有事就可主動找他,這會兒又急着救兒子,不免一番威逼利誘。可裴硯這脾氣喫軟不喫硬,胡大娘子若那麼幹,他就必定要拐着彎把那口氣掙回來。 可現如今,是謝氏先上了門。這就相當於胡大娘子先差了人來求他們幫忙,求人的態度擺出來,那就讓人舒坦多了。 是以楚沁不怕裴硯明日回府會惹出什麼不快,便也沒打算一起去,安安心心地用完晚膳就又看賬本去了。 她名下的幾處商鋪如今賺得愈發的多,賬目日漸複雜,縱使有專門的賬房在打理,她也總得過過目。 如此一忙就忙到了入夜,楚沁覺得餓了,想叫點宵夜喫。但大概是因看賬太累,她一時雖然想喫卻又沒什麼胃口,思來想去,就讓小章將白日裏那個玉米糊糊又上了一碗。 宵夜端上來,楚沁就從西屋書房回到臥房裏用。裴硯今日倒不忙,歪在牀上讀閒書,見她喫東西他就下意識地掃了眼,然後就興致勃勃地湊過去:“又是什麼好喫的?” “玉米糊糊。”楚沁睨他一眼,跟他說這原是給思瑤備的。他一聽果然露出嘲笑,笑話她跟女兒搶喫的。 楚沁沒臉沒皮地抿抿脣,又舀起一勺就往他面前遞:“可好吃了,你嚐嚐。” 裴硯無所謂地嚐了一口,繼而便是一怔:“還真挺好喫的。” . 翌日,裴硯沒爲定國公府的事情耽誤東宮的差事,照例忙了一天,直到傍晚離宮後纔去定國公府。 胡大娘子本沒想到他會來,傍晚用完膳正憂心忡忡地琢磨還有什麼門路可走。乍然聽人稟說“三公子回來了”,胡大娘子直是一驚,接着趕忙讓崔嬤嬤親自去迎,把裴硯請進了端方閣。 裴硯一邊往端方閣走,一邊禁不住地想笑,他活了近二十年,還從沒見過端方閣的人對他這麼客氣。 入了端方閣,胡大娘子坐在主位上,和和氣氣地請他落座,又命人上茶。 等茶端上來,裴硯只嚐了一口就知這是最好的明前龍井。但他也沒說什麼,因爲胡大娘子正說個不停。 胡大娘子說的那些話他原已設想過,無非就是幫兒子求情。先是講裴煜真沒動那些糧草的壞心,只是犯了糊塗,識人不明;跟着又講他們到底是兄弟,想求他看在兄弟情分的份兒上幫一幫忙。 這兩道意思說完,胡大娘子就閉了口,提心吊膽地等裴硯的意思。 這倒讓裴硯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胡大娘子能這樣“言道即止”,不禁看了她一眼,笑說:“母親今日怎的脾氣這樣好?” “……”胡大娘子不知該如何接口。 裴硯又說:“我還以爲母親少說也要威脅我,二哥若坐了罪,我這個當弟弟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對今後的前程也不利呢。” “……哪能呢。”胡大娘子僵笑。 她還沒有那麼糊塗。且不說如今她是在爲老二的事開口求人,單是爲老四近來跟着裴硯頗有長進,她也不能爲着一己之私給裴硯臉色看。 裴硯嘖了兩聲,掂量着輕重,緩緩道:“這事,母親若只是要我撈二哥出來,我的確能辦到。就像母親說的,二哥本沒有壞心,只是識人不明,這錯處可大可小,便是沒有我,大理寺也未見得就會給定國公府難堪。” 胡大娘子沒做聲,無聲地點了點頭。 其實這道理她也明白,她也知道若她不找門路,裴煜也未見得就真有什麼麻煩,看在定國公府的面子上,十之八.九是關幾天就能放出來的。 只是,那畢竟是她的親兒子。她身爲人母,一丁點的風險都不敢去賭,所以一聽聞出事就立刻四處走動去了,就爲了保證兒子能全須全尾地出來。 裴硯又言:“只不過關乎糧草,那些被燒了的、貪了的糧草若能給補上,大理寺就更好交差,想來也會更願意放人,換個皆大歡喜。這個錢,家裏免不了是要出的。” “這個自然!”胡大娘子連忙應下,“漫說補上這虧空,就是……就是另交罰金、另交多幾倍的罰金,我們也認!” “行。”裴硯見她是這樣的態度,就輕鬆地點了頭,“母親既然想得明白,這個忙我可以幫。天色已晚,我先回了。” 言畢他起身一揖,便轉身要走。對這個“家”,他到底還是不想多待了。 “……裴硯!”胡大娘子卻將他喚住,裴硯回過身,見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眼中多了些猶豫,張了好幾次口才終於發出聲,“我、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你看……” “母親請說。”裴硯頷首,卻露出不解。 “你看能不能……”胡大娘子僵笑,“能不能求大理寺行個方便,也別、別讓你二哥就這樣輕輕鬆鬆地出來。我只求、只求他能好好出來就行,若在那之前能……能再關他幾日,亦或賞一頓板子,也是他應得的……” “……”裴硯不禁擰眉,神情複雜地打量眼前的嫡母,“母親什麼意思?” “就是……我怕他不長記性!”胡大娘子一聲哀嘆,“他與你不一樣,你、你素來行事謹慎……”因爲心裏清楚裴硯身上的這份謹慎從何而來,胡大娘子誇這一句不免有些窘迫,“你二哥他……一被人捧就容易得意忘形。這回出了事,我是既想救他,又怕他覺得有家裏撐腰,日後愈發地無法無天。所以我就……就琢磨着,讓他喫點苦頭也好。” 裴硯低下眼簾,陰翳恰到好處地遮住了眼底的微慄。堂屋裏一時安靜,這份安靜令胡大娘子不安,她不安到很快就撐不住了,小心地放輕聲音:“麻煩你了。” 裴硯深吸了一口氣:“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我明白。這事,我會同大理寺說一說。” 他說罷不再多言,再度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胡大娘子不料他會答應得如此爽快,一時又驚又喜,裴硯已走遠了,她猶在那裏怔了許久。 許久之後,她心底漸漸漫上一重愧疚,爲着眼前的事,也爲着一些舊事。 第二天,裴硯就去了趟大理寺。事實不出他所料,大理寺官員知曉這案子與裴煜關係不大,又顧忌定國公府,沒打算非治他的罪,反倒是裴硯轉達胡大娘子的意思,說要讓裴煜喫點苦頭,倒弄得人家有點犯難,生怕深宅大院裏本就兄弟不睦,裴硯在這裏公報私仇。 是以兩邊打了好幾回太極,大理寺那邊才勉爲其難地答應了。如此一來,裴煜又在牢裏多關了半個月,在軍中的官職也自然沒了,臨回家前還賞了三十板子。 他得以回家那天,裴硯沒心思去看。晚上躺在牀上,腦海中卻止不住地設想府裏頭母子團聚的場面,越想越覺辛酸。 楚沁猜到他在想什麼,湊過去抱了抱他:“今天母親跟我聊起來,說瑤瑤也該多見見祖母。” 裴硯回神,眉心輕跳:“見什麼見?犯不上。” 楚沁沉默了一會兒:“是呀,是犯不上。那個家你若能徹底離開,在我看來是再好不過的,不必發愁婆媳妯娌的關係,我落個輕鬆。” “對啊。”他順着她的話道。 “可是你真的能離開麼?”她擡眸望着他,“你心裏總還是在意的。裴硯,我希望你心裏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