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一片丹心
“呸！”
一口唾沫星子從人羣中飛噴出來，岑暮曉一擡手，那口水掉轉噴到了人羣之中。
衆修士想躲，卻被黑氣壓制閃避不得。
“不喫是吧？”岑暮曉擡了擡眉，對上那修士的目光，那修士頓時木呆，抓着自己的斷手狼吞虎嚥地啃了起來。
他嚼着自己的手指骨頭，嚼得嘎嘣脆響，牙齒都咬崩了，一併混血吞下，他嘴上血肉模糊，涌出大片大片的血。
最後他啃着啃着連自己的舌頭都不放過，盡數咬下吞到肚子裏。
那修士疼得死去活來，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愣是說不出一個字。
衆修士閉着眼噁心得不敢看，有幾個心理承受能力差一點的，蹲下來乾嘔不止。
扶桑驀地清醒一點，他指尖點在那修士的背部穴位，那修士暈了過去，終於停止傷害自己。
他迅速瞬行到岑暮曉身邊，抓住她的肩膀，輕道：“阿顏，你對他們的懲罰已經夠了，沒必要趕盡殺絕，讓他們走吧，我沒事了。”
岑暮曉觸上他脖子上的傷口，靈力流過，他的傷口逐漸癒合。
岑暮曉眼中怒火噴張，饒是扶桑是一場溫潤的春雨亦不能平息她的憤怒。
她將他拽到身後，嘶聲怒吼：“放過他們？憑什麼？他們傷了你，我要他們的命！！！”
尖利的聲音劃過長空，黑氣隨之包裹向每一個人，把衆修士擡起懸浮離地。
扶桑擋在她身前，柔聲勸慰：“阿顏，當務之急是查出真兇，他們只是受人利用，你明知有人在陷害你，你不能往圈套裏跳啊。”
他擁住她，側臉貼在她的頸窩，他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睡覺似地，“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不想染血的，不是嗎？”
衆修士腳不着地，全身正在被拉扯撕裂，猶如五馬分屍，他們沒有一點氣力反抗。
他們聽見扶桑居然在替他們求情？
這兩口子在唱什麼戲！是某種情趣嗎？
他們就算是死也無需惡魔的憐憫！
“魔頭，你少假惺惺了！今日我們便是死在這裏也不需要你假模假樣的可憐！”
“來日你們會有報應的！”
“老天爺在看着呢！你們兩個魔頭作惡多端必遭天譴！”
扶桑臉色一凝，回頭呵斥：“閉嘴！攔不住你們找死是吧！”
那些修士視死如歸，齊齊吶喊：“誓死捍衛正道！”
“你看見了，他們不會念着你一點好。”
岑暮曉看着這些如同入了邪教般瘋魔的修士，她竟意外不生氣，這些人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
她輕撫着扶桑的臉龐，她瞳孔中的血色逐漸淡下去，她說：“詣之，我很清醒，我沒有被魔神之力利用，或許，我骨子裏便如他們所說的那樣殘忍狠毒，我壓抑得太久，我不想忍下去了。”
扶桑一驚，她入魔的跡象已退散，她此刻是岑暮曉，不是不能自控的魔神，爲何她的殺氣仍這麼重？
“不是，你不是……”
他一句話未說完，岑暮曉伸出柔荑般的手指點在他的脣上，“你太善良了，他們不值得你的好，他們該死！”
扶桑倏地想起什麼，連忙握住她的手，急道：“你不能殺人，阿顏，不要殺人，天……天，他不會放過你！”
提起天道，岑暮曉更是髮指眥裂，聲線空靈猶如催命的鬼魅：“那我便殺了他們，再與天一戰！”
轟——
一聲驚雷如炮響，沸騰了原本就不平靜的夜晚。
扶桑擡頭望向天空的異象，不禁怛然失色，他復又看向她，他急得心慌卻又無力阻止，他只能放低語氣說：“我們快離開吧，好嗎？我們走吧，別管這些人了！”
他忽覺有一股阻力在他身前，她在推開他！她仍不放棄殺掉這些人！
他用盡全力抱着滿身黑氣環繞的她，他急中生智，印上她的脣。
他微涼柔軟的脣覆上來，她輕緩地呼出一口氣，身子一陣顫慄後軟綿綿的，黑氣驟然淡去。
她太愛他了，不管與他吻過多少次，他的吻總能撥動她的心絃，攪亂她的思緒。
她胸中的烈火就要被撲滅，有他在，她願意按捺住滔天恨意，放下抹殺一切的執念。
他是她心上的一束光，是她眼裏的一顆星，是她的身體裏的骨和血，是她的全部，是她唯一的救贖。
如他所說，他愛她，她已滲於他骨，融於他血，割捨不掉，她亦是如此。
好吧，爲了他，她可以放下仇恨，不就是幾條命嗎？放了就放了，她願婦唱夫隨，只要他高興就行。
她收回困住那些修士的力量，她不顧在場一羣人鄙視仇恨的目光，她環住他的腰，與他忘我地脣齒糾纏。
衆修士按住受傷的痛處，正要退下又覺不甘，不能這麼放過他們！不能讓他們再有殺人作惡的機會！
這一次，她假惺惺地放過他們，下一次呢！
客棧冤死的人呢！他們就白死了麼！
這兩個人簡直惡毒至極，更有傷風化！
他們死不足惜！
岑暮曉吻着扶桑的脣，口中卻嚐到一絲腥甜的滋味，他……他在流血！
一把劍當胸穿過，扶桑的身子軟了下來，冰涼的劍刃攪着他的血肉，劍尖猙獰地戳透他的胸膛，剎那間血流如注！
“啊！”
岑暮曉尖叫一聲，淚眼滂沱，滿眼都是他的血。
血……
那血是熱的，是爲她而生的心臟啊！是因爲有了心臟，他便有了弱點，他不再是無堅不摧的天劍。
那血也是冷的，他以德報怨，爲傷害自己的人求情，他明知這些人不會知恩圖報，他仍不願要人性命，一片丹心被人狠狠地紮上一劍！
他無心勝有心，而這些人有心似無心！
在輕塵殿外、在這裏，彷彿時光重疊，場景熟悉得令人震驚。
這些大義凜然的修士，還是他們，一直是他們！他們不是同一撥人，卻是同一種人！
一次一次，他們慷慨激昂、羣情激憤地要捍衛正道，要除掉魔神。
這些人何其幸運遇上扶桑，遇上這般仁厚的扶桑。
可他們從不知感恩、從不知好歹！！
岑暮曉只覺血冷齒寒，冷到骨子裏，寒到骨髓裏，連骨頭裏都是冷的、痛的！
他們不配活着，他們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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