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七年,我回来了! 作者:盘古斧 周围到处都是水。 水压带来了无尽的压迫感,让人喘不過气来。 那种恐怖的窒息感也是如期而至。 挣扎,拼命的喘息,但是越是挣扎,越是喘息,越是感觉自己在走向那不可描述的深渊之中坠落下去。 地狱仿佛就在眼前。 可在這地狱即将开启的时候,一道强光忽现,穿透一切,贯穿古今,带来了生的希望…… 宋山不知道在自己在黑暗之中挣扎了多久,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光明,然后顺着光明的方向,在不停的奔跑,在与死亡赛跑,与命运赛跑…… “他爹,這老三這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要不让老三再读一年,這老师都說了,老三资质這么好,要不生這场病,肯定能考上大学的,這样落榜了,可惜了!” “老三读了這么多年书,咱家就欠了這么多年债了,他還去读,我們不還得欠债嗎?” “总不能看着老三去死吧!” “咱家又不只是老三一個孩子,這老大今年都二十二了,再不娶媳妇可就晚了,老二眼瞅着也要找婆家了,不得准备点嫁妆嗎,老四初三了,她要是考上高中,不還得花钱!” “可這不让老三去读,老三能活嗎?” “哎,都是要命的儿女,我去老巴叔家看看,能不能再借点钱!” 這声音很熟悉,仿如宋山那早已经過世的父母,可就在他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声音已经渐渐熄灭,黑暗迅速把宋山的意思再一次笼罩了起来了。 当宋山再一次苏醒過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映照进来的阳光,沒有头痛,沒有浑身不舒服,他就一個感觉,饿,很饿,仿佛這时候摆上一头牛,他都能吃得下。 睁开眼睛,看看周围。 很熟悉。 一张炕床,左边是他的地盘,右边是大哥的地盘,中间横着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案。 這应该是他年轻时候的家。 “山子,你醒了!” 一個慈祥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突然之间让宋山有些措手不及。 他瞪大眼眸,看着一步步从外面走进来這個中年妇女,普普通通,有点矮,很瘦,兴许是因为太操劳了,很憔悴,但是却让他很熟悉,熟悉到灵魂深处。 “妈?” 宋山压抑着兴奋,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山子,你先把這粥给喝了,然后這裡有些药,是村头的老李头开的,他說你之前病還沒起来,现在掉水裡面又受了风寒,得吃点重药!” 陈如惠把小米粥和几個小菜,還有一碗中药放在小案上,然后摸了摸宋山的额头,感觉温度沒有這么烫了,這才說道:“山子啊,你别怪你爹,你爹也不是說不让你去读了,這不想在办法嗎,你放心,娘一定能說服你爹,让你继续复读一年,但是你可不能再做什么傻子啊,你這孩子啊……” 念念叨叨的很久,陈如惠才走出去。 宋山的眼眶却情不自禁的湿润了起来了。 這是梦嗎? 多少年沒有做過這样的梦。 即使是在梦裡面,双亲的面孔好像都已经模糊了,从未有如此的真切和清晰過。 他突然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脸上迅速浮现一個手印,很痛,很痛,但是他的心中却很兴奋很兴奋,痛代表這不是做梦,如果不是做梦…… 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先是大病三天,然后因为掉进了炎水河裡面,染上了轻微的风寒,宋山卧在炕上,足足养了两天身体,一米八高個子的西北纯爷们也很快就恢复了虚弱的身体。 這天,他终于走出了房间,外面是一個庭院,庭院很熟悉,中间一颗老槐树半死不活的,然后是正院的右下角,一口井,左下角是一個石磨。 他迎着阳光,凭借熟悉的感觉,顺着木梯子,走上右边的石墙之上,躺在屋檐边上的石墙上,晒着有些的猛烈的太阳。 這是他少年时期最喜歡待的地方。 在這裡晒阳光,在這裡读书,在這裡看朝阳,在這裡看夕阳。 而现在,他在這裡看着天空上冉冉升起来的太阳,心裡面却在低估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红旗下长大的孩子,我不应该详细鬼神之說!” “可我這是咋回事啊!” “我不是应该死了嗎?” “重生……” “還是穿越……” 他念念叨叨的在自己和自己說话。 宋山,秦川雍市人,生于一九八零年,九七年高考,大病一场,缺考一天,名落孙山,复读一年,九八年雍市高考状元,考上人大农院,零二年毕业,毅然放弃了高薪职位,回到雍市,报考公务员,十八年宦海折腾,无依无靠,几番起起落落,凭借着能力和运气,在二零二零年,荣登市农业局局长,同年六月,回乡视察农村农业发展,失足落水,淹死在了炎水河中…… 這是他的一生。 人生之中每一天的记忆,都显得无比清晰,让他无法认为這只是一個梦,在那個人生之中,他哭過,笑過,恨過,爱過,自责過,愧疚過…… 他从来沒想過,人生居然是可以重来的。 就在三天之前,一九九七年的高考才過去五天,他如同大梦千秋一般,从那個迷幻的人生之中走出来,又回来了那個封闭落后的丰盛村。 如梦幻影,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他已经有些的拿捏不准了。 那一個才是梦的世界…… 這几天他都在考虑這個問題。 “或许老天爷真的对我很好,又给了我一次可以弥补的机会!” 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对着自己說道:“即使這是梦,我也要做一個美梦!” 对于上一世的宋家而言。 是一個噩梦。 一個让宋山永远都不敢回忆半分的噩梦。 为了能让他能复读一年,然后读大学,整整五年之间,這個家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价,沉重到他自己都承受不住。 因为生病而缺考,他不甘心。 所以他要复读。 可家裡面條件不允许。 他执着而自私的性子以死相逼,跳了石子河。 所以宋父還是答应了。 可是這是九七年,九七年的西北,最为偏远落后的山村,普通文化水平不過只是初中的丰盛村,一個大学生都沒有出過,想要供应他上大学,何其艰难。 父亲宋继方为了给他复读,去向着全村借钱,這钱借来了,为了還上家裡面的债,他日夜不定的干农活,挑一担子菜从這裡到镇子上去卖,先要走三裡山地,然后要走五裡小路,再去转入公路,七裡公路,最少要三個小时,他却日日不停。 最后因为疲劳過度而咳血,就在宋山拿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突然病倒,却为了省钱,不愿意去医院,在家裡面撑了十二天,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陈如惠,因为父亲的死,悲伤過度,熬了两年,宋山刚刚读大三的那年,也病死了,死的时候,瘦骨如柴。 宋家有四個孩子。 大哥宋江。 二姐宋锦。 老三宋山。 老四宋绣。 两男两女,合起来念就是的江山锦绣,那时候宋继方這個大字都不认识几個的文盲,特意把家裡面存的一條腊肉送给了村裡面德高望重的秀才公,才起了這样的名字,這让他一度特别骄傲。 宋江有着和水浒传老大及时雨一般的名讳,却只是一個耿直的西北汉子,他只有读到了初三就辍学了,是为了给妹妹弟弟让路,他沒有能看到高中的大门。 辍学之后,他在镇上当木工学徒,本来是学的好好的,這门手艺再给他几年,他可以出师了,但是却为了宋山的学费,去了县裡面的矿洞,零一年矿洞踏方,断了腿,瘸了一辈子,一辈子只有一個小小的梦想,取個媳妇生個娃,却始终沒有实现,哪怕日后宋山发迹了,也改变不了他是一個瘸子的事实,他自卑的躲在了丰盛村,守着家裡面几间房,几亩地,郁郁的過日子。 宋家老二,宋锦,十裡八乡一枝花,初中毕业,在县裡面饭店当服务员,为了五千块的彩礼钱,嫁给了饭店老板,婚后却被经常家暴,宋山记得好几次见她,她的眼角,总是带着淤伤,零八年,宋山在县农业局的当副局,亲自把他那個猪狗不如的姐夫送进了监狱,宋锦离婚,带着一個七岁的孩子,孤苦一生。 小妹宋绣,這是性格与宋山最像的一個,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挣扎,不甘心在這贫穷之间堕落,可是宋家有一個宋山,她注定是一個悲剧。 初中毕业,家裡因为供应一個大学生,根本已经沒有能力支持她上高中了,她不甘心,闹的很久,父亲却始终沒有开口,她一怒之下,独自去了南方打工,自此之后,音讯全无。 一三年,宋山刚刚进市农业局,随市高官去南方视察,在深市,他终于见到了小妹,花枝招展,浓妆艳抹,住别墅,开小车,却见不得光,他很心痛,想要带小妹回去,小妹却說,有些日子心中虽苦,但是她已经习惯了…… 這宋家的悲剧,好像都是从他宋山要复读开始。 那么這一世,他不能让宋家的悲剧重演,如果這只是一场梦,他希望梦久一点,他愿意为宋家打造一個美梦,一個让所有人不再有遗憾的美梦。 九七年! 真好啊!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