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儿子 作者:未知 沈国公府中, 后宅,西偏院裡屋子裡, 沉香坐在上首,撑着下颌,睨着底下趴跪之人,若不是眼底冷光一闪而過,瞧上去真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儿。 底下跪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才跟袁姨娘见過面的长脸汉子。此时,听着這汉子颤着声音儿,把袁姨娘之事撩了個彻底。 等着汉子說完,再问不出什么来了。沉香给一旁侍立的圆儿递了個眼色,圆儿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给门口的侍卫递了话儿,眼瞧着那侍卫走到屋裡把长脸汉子提溜着,拖了出去。 圆儿扶着沉香往前头院子走着,倒是嘴巴张了张,到底忍不住好奇,多了句嘴,问道: “夫人,您……這昌安侯府打的這般坏主意,咱们是不是得收拾他们?” 自从见识過自家主子,单手举起個男人,揍人跟玩儿似的的威武模样儿,圆儿心裡头那颗蠢蠢欲动的小心脏儿就咚咚咚的直跳,那叫一個恨不得哟,也能上手一把,好過過瘾—— 沉香偏头瞥了眼圆儿,见自家丫头一脸的“跃跃欲试”,一张脸上写满了“主子,咱们揍她吧揍她吧揍她吧!”——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沉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好個丫头,教她给教坏了,夭寿哟~~! “自然不能放過他们。不過,這事儿涉及姑奶奶,总得跟她通通气儿才是。咱们府跟昌安侯府的恩怨,姑奶奶才是正主,要如何行事,還得看姑奶奶的意思?” 這出气儿的事儿,得自個儿动手才最是解气,想来姑奶奶也是如此作想! 果不其然,沉香把昌安侯爷跟袁姨娘的盘算一說,沈苏梅眼睛就忍不住放毒光了,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沉香瞧着沈苏梅脸色扭曲了一瞬,随即恢复一派端庄模样儿,忍不住的鼻子抽了抽,面上表情倒是无甚变化,只是淡淡问道: “姑奶奶是個什么章程,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姑奶奶尽管开口就是。” 若是真要帮手揍個人什么的,看在渣男贱女不得好死的份上儿,她還是会义不容辞帮着沈苏梅多去踹几脚滴! 沉香把昌安侯爷揍成了個猪头的英雄事迹,府裡早就传遍了。沈苏梅自是清楚。這份情她承了,此时,這番话裡意思,饶是对昌安侯爷那個贱人恨得要死,沈苏梅眼皮也是忍不住跳了跳。 天可怜见儿的,姑娘们都是见面笑脸儿背后阴人的,教人有苦說不出。可這拐了弯儿的,到底還是不如拳脚当下来的痛快。 对于沉香夫人强悍的战斗力,沈苏梅眼睛裡冒着羡慕崇拜的光芒,笑着摇了摇头,道: “多谢您替我拦下了這麻烦,原先我還游移着,拿定主意,想着给人留條后路,却是不想,人家却是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哼……小嫂子的心意,我心领了。对付那些個贱人,我早备好了招儿,小嫂子只管看戏就是了。” 随即顿了下,沈苏梅脸色柔和,诚恳道: “若是有需劳烦小嫂子的地方,我自是不会客气的,到时還要小嫂子给我撑腰呢!” 毕竟,揍個七尺高的男人,還跟捏只鸡一样好玩儿的,她知道的,也就眼前這女人啦! 有這么個人撑厂子,不得不說,還是叫人底气很足滴! 沉香点头应下,這有沒什么大不了的, “好,有事儿你招呼一声就是,咱们是一家人,再沒叫外人欺负的道理。” 沈苏梅笑着点头,两人說了几句,沉香便告辞离去。 沈苏梅倒是一点儿功夫都不带耽搁的,既然昌安侯府打着這般龌龊盘算,她也是半点儿不必客气了。 冷冷一笑,沈苏梅走到内屋,从床头的柜子裡取出個小匣子,打开看了眼裡头东西,垂着眼沉吟片刻,唤来沈孝,把匣子递给他,吩咐道: “我意要你去办件事儿,你敢是不敢?” 沈孝垂头,毫不迟疑,回道:“但凭主子吩咐!” 沈苏梅满意的我笑了笑,指着匣子,缓缓的說道: “這裡头有一张名单,上头列出的都是苦主,那袁老太太的侄女儿借着侯府名义,往外头放的印子钱,统共十五万两,共一百一十八户,這裡头都记得清清楚楚。” 话落,沈孝已是惊诧不已,忍不住抬头,下一刻复又低下头去,细细听着主子吩咐。 沈苏梅声音不急不缓,徐徐道来, “這裡头的事儿是一桩。再有一桩就是,袁家人霸占民女,欺人致死一事,当日我知道时候,已是来不及了。好在,那女子的家人叫我敢在袁家之前给送到旁处去了,好歹性命无忧。這家人的住的地儿這裡头也记着呢!你拿着去找她家人,告诉他们是我让你去的……哎,当日,我答应他们要给他们女儿一個公道,如今……你告诉他们,是时候了!他们会听你的……” 沈苏梅将视线移到沈孝身上,继续說道: “這两桩事儿,桩桩都是要命的事儿,件件儿都跟昌安侯府脱不开干系,有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做了這般多的孽,在沒有還能富贵平安的道理。你去——叫上人,往官府走一趟,叫那些苦主递了状子,诉一诉冤屈。你就在一旁护着他们……多叫些人,务必保他们平安……我答应過他们的……” 半刻钟后,沈孝抱着個小匣子,匆匆离去。 到了第二日,一向冷清的京兆府衙门口破天荒的热闹非凡,告状之人那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来,更有趣儿的,告的另一方竟還是同一個…… 到了晌午时候,京城裡最新的八卦已是炸开了锅,最招人好奇的莫過于,這早上头的一桩官司,百十来号人齐整整儿的把刚回京裡的昌安侯府给告了,告的罪名儿還不止一個,放印子钱、還扯上认命官司,啧啧……那叫一個热闹哟! 京城裡许久不曾出過這样的热闹了! 有苦主状告,又有厉害的状师出力,作为被告,昌安侯府的袁家人自是须得到堂受审。 官差到了侯府拿人,犯了事心裡虚的袁家人,连着袁姨娘都胆战心惊,自是不乐意跟着官差走這一遭,這时候,老太天這块儿牌子還是挺好使唤的,袁家人心有灵犀,竟都不约而同的往老太太跟前哭诉,抱着老太太的大腿求救命,满嘴嚷嚷着冤枉,让老太太给做主。 袁老太太顺遂了大半辈子,向来被人宠着供着,养的脾气也是厉害的紧,见自家人吓得脸色都变了,心裡气得厉害,瞪着眼睛,指着官差骂骂咧咧: “哪来儿的小鬼儿?敢来我侯府拿人,以为咱们是泥捏的不成。我家的人你不能带走,有什么事儿去寻我儿說。” 袁老太太心裡,自家儿子那是天下第一聪明能干无人能及。什么难事儿到了儿子那儿都能解决,這回自是也不例外。 再說,這也沒什么——大事么? 家大业大的哪家不都得出些這么個小事儿,侯府這么大個门户,袁家人即便犯了些小错,也轮不到外人指摘! 老太太想当然,却是有缘故。說来也是占了沈苏梅的光,這几年的外头,便是偶见宗室,那些個人看在国公府的面上,对着老太太也是礼遇一二,這样的事儿多了,老太太自個儿也是飘飘然,脚底都发软了。只觉侯府应是势大的很,旁人都得礼让着。 這样错误的认知,到了這时候,却是显出弊端,也惹来了麻烦。 京兆府的官差,自来在京城,达官贵人亦不是沒拿過,刚进侯府时候,還客气的請人来着,可见這老太太不放人不說,竟是无话不說,张口就骂,這换谁心裡都不能舒坦。 這底下小鬼儿最是难缠,变脸的也快儿,能出来办差儿的脑筋都差不到那儿去,几句话就看出這老太太深浅,脸上也就不再忍着,显出鄙夷冷冽之色。 恰好,此时昌安侯爷赶来。 官差冷眼瞟了眼,哼了声說道: “老太太這话說差儿了,咱们来时奉了上头旨意,拿人上堂问话的,這去不去的,您說了不算,若是有什么要分辨的,您只管去跟我們老爷說就是,可别难为咱们這些跑腿儿的,咱们可是做不得主,只听命行事儿来着。” 說着,斜睨着昌安侯爷,笑着說道: “侯爷,您替小的们给老太太求求情,這老爷還等着呢,耽搁了时辰,小的们可是担待不起。” 昌安侯爷脸色也是不好看,听了這话,勉强扯起嘴角,正要替老娘把话圆回来,不想袁老太太一把尖利嗓门,抢先吼道: “什么担待不起?我看你们是沒把我們侯府放在眼裡。這事儿归你们老爷管不是?那成,把你们老爷叫来,我跟他說說,多大点儿事儿,非要扯着不放,還有点儿眼色沒有。” 說着,翻了個白眼儿,随即扭头冲着昌安侯爷,不满的抱怨,道: “儿啊,你看咱们刚回京,就有人来欺负咱们家人了。你可得提家裡人做主啊!那什么老爷的,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好叫他知道,别屁大点儿事儿就不依不饶的,别不那咱们侯府当回事儿。” 老太太說的那叫一個理所当然,昌安侯爷听得诶叫青筋一跳一跳的,脸上却是烧得厉害……丢脸丢的! 一旁的官差儿张口结舌的瞪着老太太,就跟看什么稀罕物儿似的,来回打量好些遍儿,這才晒笑一声,眼中满是轻鄙,转眼又拿戏谑的眼神儿往昌安侯爷那儿瞥。 昌安侯爷难堪的闭了闭眼睛,這下好了,侯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可是好了啊! 一通闹剧,到底是让官差给拿了人走了。 人到齐了,這案子就开审了,因着证据确凿,這矛头又明确指向昌安侯府,再加上前些时日发生的热闹,這么一琢磨,這京兆府尹心裡头透亮儿,办起案子越发公正无私,即便是侯府——那也是照撕不误! 有人添火,有人加油,更别提還有堵队友使劲儿拖后腿。 袁老太太巴望着拿侯府借势救下自個儿娘家,张口闭口就把袁家人干的事儿,一件不落的往侯府上扯。 她想的倒是好,袁家人沒势力,可侯府招牌大呀,這事儿若是换到侯府,他们指定不敢這么欺负人,是以老太太眼睛都不眨的把自家夫家顶出去好为娘家顶灾。 昌安侯爷在沒想到老娘灵机一动,還能這么坑儿子,等知道时候,老娘已经画了押,替他认了那几状。 看着供词底下红彤彤的指印,昌安侯爷眼前一黑,脑袋发昏,若不是旁边儿有人扶着,人都立不住了。 這下可是完了! 再是往轻裡說,他一個纵人行凶罪名是跑不了了,他往后的仕途,已是黯淡无光,叫老娘替娘家人填了坑了。 案子最后判下来,袁家赔了钱不說,欺负了民女的袁家男丁,也叫打了個半死,只剩最后一口气儿,到了家门口就咽下沒气儿了。侯府家产罚了大半儿,才把袁姨娘捞出来。 看着灰头土脸,满脸狼狈的袁姨娘,還不等她扑過来哭诉,昌安侯爷铁青着脸,一把巴掌過去,登时把人给打蒙了。 睨着地上捂着脸,不可置信的女人,昌安侯爷深吸口气,拼命抑制住掐死這個女人的冲动,冷着脸,声音好似掉了冰渣子,道: “往后你就呆在院子裡,哪都不许去,等孩子生下来,你就去庵裡吧!” 袁姨娘瞪大眼珠子,片刻,忽的尖叫一声,不住摇头,流泪道; “侯爷,妾,妾身怀着您的孩子呢!妾不去庵裡,不去,妾就守着您和孩子,求您了,妾身知道错了,往后再不敢了,您饶了這回儿吧,就看在妾给您生了长子的份上儿,求您了!” 這话不說還好,一說昌安侯爷,脸色冰的吓人,转過身子,再不愿看地上女人一眼, “你可别求我,倒是我求你,求你放過我才是。如今拜你所赐,我已是前程尽毁,如今只剩一條命罢了,我实在是怕了你,更怕儿子学了你去放印子钱,便是为着我父子,你還是走了,算我求你了。” 說罢,不理愿姨娘煞白惊愣的模样儿,昌安侯爷袍袖一甩,头也不回,扬长而去,那般无情模样儿,好似地上女人从未同他有過爱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