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顧隨聲很有耐心的等待她開口。兩人漫步在林蔭小道，氣氛有些微妙。
小區公園裏的大媽大爺們甩着膀子活絡筋骨，運動裝的小年輕調整呼吸慢跑着從他們身邊穿過。顧隨聲鄭重的西裝打扮在閒適的公園裏顯得有些另類，他面上一副淡定的樣子，緊緊的捏住繩子的手卻暴露出他的緊張。
江柔並未注意到這些，她心裏有氣憤有埋怨。原來他有未婚妻了，那爲什麼那一天他吻她？這些相處算什麼？閒暇時期的調味劑嗎？她第一時間冒出的這些想法很快被她否定。
她考慮的不該是這些事。察覺到自己對他的好感的時候就在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去沉醉下去，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啊。
江柔整理好心情，朝顧隨聲笑道：“未婚妻啊，顧夫人選的吧。知子莫若母，你未婚妻應該很適合你。她是不是很漂亮？”最後一句江柔真想自扯嘴巴，都說了很適合，還多嘴一句做什麼？
顧隨聲停下腳步，目光沉沉的盯着她，末了淡淡道：“很漂亮。看上去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惠那一型，交流起來也很輕鬆。”停頓下來是因爲他捕捉到了江柔飛快閃逝的失落。
他勾脣補充道：“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江柔眼皮一擡，眼底的詫異表露無遺。而大毛懶洋洋的趁着這個空檔窩在了樹幹下，炯炯有神的盯着二位主人。
“那你喜歡什麼型？這樣的還不好嗎？”
“大概是能夠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那種。雖然有時候會鬧小脾氣，倔得像頭牛，而且還缺乏安全感，身上一堆祕密，麻煩事兒不斷。可是能怎麼辦？”
他漂亮的眸子就這樣深深的望着她，嘴裏慢慢吐出的字眼像摻雜着罌粟的香氣，引人沉醉。
江柔知道他說的是自已，以一種很真誠的語氣，以非常珍重的眼神。
顧隨聲見江柔沉默不語，生平第一次解釋道：“半個月前爺爺突發腦溢血，我們全家緊急趕回美國。後來他老人家渡過難關讓我去見見那個所謂的未婚妻。之後沒有聯繫你是我在考慮我們之間的關係如何處理。所以，很抱歉這段時間的銷聲匿跡。”說完，他有些不敢看江柔的臉色。
她聽見自己冷漠的說：“那你口味清奇啊，還是要好好聽老人家的話，老人家肯定考慮到很多，比那些野味兒強的不是一星半點。”她低着頭，感覺眼睛上驟起的淚霧，說起這些話還是會難受啊。
顧隨聲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隱隱有怒氣，“你在說謊。”一向沉靜的眸子此刻鮮活起來，夾雜着複雜的情緒。
江柔想掙開他的鉗制，奈何力氣太大，絲毫沒有機會。
“你放手，你真的搞清楚你想要的是什麼了嗎？我記得你之前也說過我進入顧氏是帶着目的的。那我現在告訴你好了，我來這裏就是想借助顧氏的跳板重回江家。我處心積慮，我不懷好意。所以你看清我了嗎？”江柔見周圍沒什麼人經過，索性和他攤牌。
儘管這樣下來她可能功虧一簣，但是與其繼續曖昧不清，倒不如快刀斬亂麻。
顧隨聲聞言鬆開了手，居然笑了起來，一掃剛剛的陰霾。
“你能跟我坦白一部分，我很開心。”
這就尷尬了，畫風轉換的措手不及，原本江柔還有一堆理由可以說下去。結果人家根本不當回事兒……
顧隨聲垂眼，按了按眉頭，低聲道：“我不是逼你，只是剛好我想讓你知道，也算爲我那天吻你做一個遲來的交代。我今天一下飛機就來找你，看見你和你前男友的時候，我很生氣。我想，我不能再違背自己的內心。所以就是這樣，明白了嗎？”
江柔心底壓着越來越沉重的慌亂，聽見他愈發沙啞的聲音，看見他難以遮掩的倦色，她不置可否的心軟了。
她心裏很亂，非常亂，亂到她怕自己下一步就說出什麼不可控制的話。是的，她很慫的逃了，從顧隨聲手裏扒過繩子，呼喚一聲“大毛”落荒而逃。
顧隨聲沒有阻止，低低的笑了聲。他這些天太累了，沒關係，以後還很長，慢慢來。
週一上班的時候江柔開着她新買的車駛進公司的地下停車場。自重生開始她就捉摸着要買輛新車了，拖到現在也是可以。
跟她的專屬司機周子月說這件事的時候，周子月唏噓一聲，哀嘆自己就這麼被拋棄了。其間聊到顧美人，江柔避重就輕的說了一些，周子月明顯感覺到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隨口提了一句工作室新來的攝影小哥。
“我們新招的那個攝影小哥非常有藝術家的氣質，而且一看那牛逼的學歷，感覺我們工作室像撿到了寶啊喂！官博的微博上粉絲們都說照片越來越好看了！大大師級喲呦呦~”
江柔心道有點奇怪，如果是一尊大佛怎麼會在他們這個小廟裏容身。等待一細問，果然這人是臨時在這裏工作，周子月一臉不捨的說她要想辦法留下他。
瀏覽了官博最近的微博，上新的照片拍的相當之好。雖然她也是非專業的，但是根據服裝的展示效果來看，拍攝的人的功力絕對是頂尖。
問了周子月這位牛逼的攝影師叫什麼名字，周子月激動的說：“他叫江成遠，跟你一個姓啊，家門兒啊！”
江成遠。說熟悉也不熟悉的名字。
江柔嘆氣，要見到過去的人了啊。她和周子月安排了時間，決定去會一會這位哥哥。
而這邊工作還得繼續，她上週交上去的作品得到了張笑華的肯定。集體會議的時候宣佈該作品和公司一起參加S市盛典的評選，現在要馬上送到組委會進行提名的選擇。
不知是慶幸還是別的什麼，對於顧隨聲這種絲毫不受影響的做法，她也有些無奈。來之則安之，驚訝片刻後她開始着手後續準備。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身邊不乏眼紅的，唏噓的，輕蔑的，當然還有真心恭喜的，比如袁莉。
“江柔，你好厲害啊。人漂亮又有才華。不像我……”
“袁莉，每個人都有自己活的方式，活得好不好只有自己能評判，勿忘初心就好。”
袁莉點頭，微笑。
“最近怎麼樣?偶爾看到你不在狀態。”江柔問。
袁莉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說，良久她湊近江柔耳邊說：“我最近總覺得有人跟着我，搞得我神經兮兮的。不過可能是鬼節快到了，所以才這樣。沒事的。”
江柔正喝着水，撲哧一聲就想笑出來。鬼節這玩意兒她一向是嗤之以鼻，不過不同地方各異的習俗也挺有趣兒的。
她正想跟袁莉再嘮嗑幾句，張笑華冷豔高貴的出現在門口。辦公區立馬作鳥獸四散狀，江柔和袁莉對視一眼，噤聲回到自己的區域。
下班的時候天有些陰沉，彷彿頃刻間就能咆哮風雨。下電梯的時候袁莉提出送她一程，江柔感激一笑表明自己已經有了車。
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新車，矮身鑽進去之後有電話打進來。瞄了一眼，有點沉默。
“江柔，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已經買了新車，下雨沒問題。謝謝好意。”江柔儘量控制着語氣的禮貌和距離。
“不早了，有事情再聯繫吧。”江柔緩了緩呼吸，發動車子迅速離開停車場。
顧隨聲坐在自己的車裏，看着空空的副駕有些無言。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算是又被委婉拒絕了？
爲了避開自己買了新車，也算下了血本。
顧隨聲低頭悶笑了一陣，才恢復冷靜的表情開車走人。
袁莉開着小紅車回到小區。她所住的小區條件不是很好，那種普通的老式樓看起來十分簡陋。
她做模特這一行賺得多，用的也多。花在維持打扮上的錢就是一筆大開銷，再加上每個月還要給家裏打錢。能夠留下的錢根本租不起S市的環境好一些的房子。
把車停在公用的收費停車場比她家那個魚龍混雜的地方要安全的多。唯一不便的是她必須要走一段較長的夜路才能回到家。
夏天的夜來得很晚，較長的白晝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但漂亮的單身女人在小巷中徐行時，身後又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口，乾澀的害怕。這些天她一直恍恍惚惚的聽見這樣的腳步聲，一回頭時又什麼也沒有。這種恐懼最能讓人心慌，她的腳步不由加快，那腳步也隨之加快。
袁莉渾身都在顫抖，不知不覺衣服竟被溼了個大半。所以當電話響起的那刻她沒來得及看名字就接了。
“水之城來一趟。”
袁莉手一頓，是程業旻。前幾天約她出去過兩次，她一開始是恐懼的，可他的威脅迫使她不能不從，到了之後卻發現他只是和她說說話，別的什麼也沒幹。心道這人真奇怪。
袁莉摸了摸心口，留神身後的腳步聲。
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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