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人生婚嫁有时毕 作者:何事公 在耶鲁大学校友会麦克唐纳森先生的陪同下,孙元起于五月中旬抵达纽约火车站。 在迎接的人群中,除了耶鲁、MIT、美国化学会的熟人和一堆记者以外,孙元起還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面孔:伯格曼先生。伯格曼先生的表情很严肃,感觉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着急和自己說。 “难道是味精的生产出了什么問題?不能吧!這可是有无数成功先例的啊。”孙元起心裡思忖着。等应付完了记者,对几位熟人說一声“失陪”,便来到伯格曼先生面前,问了声好。 伯格曼先生点点头,握手之后說道:“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關於你的,我想和你谈一下,希望你能严肃对待,并尽快抽出時間,予以解决!” 孙元起一愣:“怎么,是味精的专利权出现了問題,還是生产工艺有什么差池?” “不,都不是,专利已经申請了,生产前的准备工作也很顺利。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是關於莉莉丝的。”伯格曼先生表情有些纠结,把孙元起带到一個僻静的角落,才郑重地說道:“莉莉丝她,她怀孕了!” “怀孕了?”孙元起一愣,有几秒钟脑袋沒有反应過来,好像一片空白,似乎不知道如何处理這则消息。迟疑片刻,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我的?” 伯格曼先生看孙元起疑惑的表情,不得不抹下面子继续解释,语气也不再那么温和,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是的,是的,沒错,就是你的。莉莉丝什么也不懂,完全不知道怀孕是怎么一回事。在怀孕初期,她也沒有任何反应。直到一個月前,我太太发现莉莉丝的身体有些异常,還以为生病了,结果請医生一检查,发现居然已经有五個月的身孕!……上帝啊,我們家可从来沒有发生過這种事情!” 孙元起已经傻掉了,這种事,可不是一句“Sorry”就能解决的,嘴裡无意识地嘟哝着:“是啊,上帝啊,怎么会发生這种事!” 伯格曼先生毕竟是律师,而且提早一個月知道消息,所以很快就恢复冷静:“扬克,现在可不是发呆怨的时候。虽然這件事,莉莉丝有很大過错,但作为一個男人,你也不能推卸责任,不是么?而且,现在莉莉丝已经有六個月的身孕,我們应该尽快地解决問題,而不是在這裡懊悔!” “是的,我会负责的。”孙元起這时候也恢复了冷静,“在我們清国,允许一夫多妻制的存在,对于我,這不是什么問題。关键是你们……” “我們?”伯格曼先生点点头,“是的,我們是虔诚的犹太教教徒。虽然犹太教在早期曾经实行過一夫多妻制,但自从11世纪初期在沃尔姆斯召开拉比会议以后,我們教会明文禁止一夫多妻制。” 孙元起再次一愣:啊,伯格曼先生一家居然是犹太教徒? 伯格曼先生话音一转:“你的宗教信仰是什么?” “沒有什么信仰……” “那還好。”伯格曼先生松了一口气,“在现在的美国,犹太人中98是在教内通婚,毕竟還有2是教外通婚。教外通婚,一般是基督教新教徒、天主教徒、无宗教信仰者。在你来之前,我們已经想好了一個办法,就是你在美国申請一個国籍——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查阅過相关资料,你们中国现在還沒有相应的国籍法规,而我們美国是允许双重国籍的。如果你申請美国国籍,相信很多人会促成此事,移民局也会很乐意看到此事。然后你用這個国籍和莉莉丝结婚,算是勉强绕過教规。” 歷史上,中国第一部成文国籍法是宣统元年(1909年)颁布《大清国籍條例》,其中规定:“本條例施行以前,中国人有因生长久居外国者,如其人仍愿属中国国籍,一体视为仍属中国国籍。”算是勉强承认双重国籍。但在1902年的时候,這還是一片空白。 既然作为律师的伯格曼先生都认为可行,那孙元起還能有什么問題呢? 原本的计划,是应邀在纽约做几场有关“光的波粒二象性”“量子力学”的演讲,顺便休息一周;然后去纽黑文的耶鲁大学,用同位素理论和衰变理论指导元素实验室同仁,对铀矿重新认真分析,以便发现91号元素镤;之后,再赴波士顿的MIT,顺带看看薇拉的父母。因为這個突发的变故,孙元起的行程也被迫作了改动。匆忙在纽约呆了两天,作了一场报告,便急急赶到波士顿。 在火车站迎接孙元起的,只有伯格曼先生一人。孙元起甚至事先沒有告知MIT,只說自己有些私事,時間的安排可能会灵活些,什么时候到学校,会事先告知。 出了车站,早有马车等在那裡。搭上马车,两人都保持了沉默。马车在街上三拐两拐,居然向城外驶去。伯格曼先生看出孙元起的疑惑,低声解释道:“因为莉莉丝的体态非常明显,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上個月底,便搬到位于郊外的别墅中了。” 孙元起点点头,表示明白,只能愧疚地說一声:“I’msorry!” 或许早就知道孙元起要到,孙元起和伯格曼先生刚下马车,還沒有推开院门,就看见伯格曼太太扶着莉莉丝走出来,身后是莉莉丝的几位兄弟。 见到孙元起,莉莉丝又恢复了少女的习性,甩开手想要跑過来,可一迈腿,就觉得身体的不便,有些懊恼、又有些欢喜,懊恼地看向孙元起,那眼神仿佛在說:“看,都是你惹的祸!”一副娇嗔的样子。 孙元起立马扔掉行李,快步迎上前去,给莉莉丝一個大大的拥抱,在她耳边柔声地說道:“亲爱的,对不起。” “不!這些都是我自愿的,也是我想要的。說‘对不起’的应该是說,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莉莉丝推开孙元起,美丽的蓝眼睛被泪水覆盖,“其实,得知怀孕了,我非常非常开心。今天,只要你能来看一下,我就非常满足了。” 孙元起听了,心裡充满了感动和甜蜜,用手指揪了揪莉莉丝翘挺的小鼻子,低声地說了声:“傻丫头!”這才发现,莉莉丝眉宇间的顽皮和活泼已经褪去几分,增添了少妇的慵懒和柔媚。 “犹太人”“律师”的伯格曼先生,不愧是精英中精英。在当日晚上,拿来一大堆文件让孙元起签字以后,在沒有任何耽误“伯格曼(美国)调味品有限公司”筹建的前提下,過了短短一周,便把办好的美国公民身份证明和结婚证书,送到了呆在MIT实验室的孙元起手中,嘴裡還不停地抱怨:“本来可以更快一些,都是那群陈腐的官僚,就知道浪费宝贵的時間!” 数日后的一個周末,在伯格曼先生郊外的别墅裡,举行了一個简短而正式的婚礼。莉莉丝虽然穿上了蓬松的婚纱,臃肿的肚子還是能隐约地透露出来。俗话說:“家丑不可外扬。”婚礼只邀請几位最亲密的亲朋好友。 這也是孙元起第一次参加犹太教的婚礼,還是作为主角参与其中。 结婚仪式在彩棚下进行,彩棚是由四個柱子和一张华盖搭建成的。彩棚下的结婚仪式被简化得很短。首先进行叫做BIRKATERUSIM的品酒祝福仪式,牧师朗诵一段祝福词,新郎新娘喝第一杯祝福酒。接下来是叫做BARAY的简短的献堂仪式,之后,新郎为新娘戴上一枚结婚戒指。然后犹太教士朗读KEIUBAH祝福,新郎向新娘表达心声,两人开始祈福。之后,牧师唱七首婚礼祝诗歌SHEVABRACHOT,表达七项祝福,夫妻两人再喝第二杯祝福酒。最后将一個玻璃酒杯打破,這标志着婚礼仪式的结束。新郎新娘按原来的路线退场,接着是新郎新娘的父母、傧相、犹太教士、祖父母。之后,新郎新娘被带入到一個称为YICHUD的房间,两人单独呆上10到15分钟左右,相当于进洞房。 相对于中国婚礼的喧闹,這场婚礼就安静多了。莉莉丝的两個哥哥、一個弟弟也沒有讨要好处,而是像绅士一般彬彬有礼,积极地参与到仪式中来。 婚礼過后,孙元起的生活变得愈加忙碌: MIT电子学实验室的元器件研究进入了关键时期,各种电路特性基本能够达到原先的构想,目前正在搭建信号调制线路。可是线路搭建绝对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即便是已经有了原理图,可是弄出来的线路完全沒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很有可能前面加了一個电容,后面整個电路的增益就全变了;可减去這個电容,前面的电路又不稳定。总之,很麻烦就是了,非常考验人的耐性。 耶鲁大学元素实验室的同事也沒有轻松到哪裡去,虽然镤是天然放射性元素,但在自然界并不存在,主要见于铀、钍和钚的裂变产物中。在实验室中,主要是在铀的衰变物中寻找。然而抛开危险的放射性不說,因为镭在肿瘤治疗等方面有着巨大的实用价值,当时一克镭的价格是十万美元,远远超過黄金的价格。同事们往往是在不到1毫克的衰变物中寻找不到1微克的新元素。镤-231是镤中最稳定的同位素,它的半衰期有32760年;而且镤-234的半衰期只有6.7小时,寻找它,等于是和時間赛跑。 和卢瑟福、马丁教授共同研究“放射性衰变模式”的课题也在积极展开。在人们发现的二千多种核素中,绝大多数都是不稳定的,它们会自发地蜕变,变为另一种核素,同时放出各种射线,這种现象称为放射性衰变。就我們现在看来,主要是四种比较常见的模式: α衰变(放出带两個正电荷的氦核); β衰变(包括放出电子,同时放出反中微子的β-衰变;放出正电子,同时放出中微子的β衰变;以及原子核俘获一個核外电子的电子俘获EC); γ衰变(包括放出波长很短的(往往小于0.01nm)电磁辐射的γ跃迁;原子核把激发能直接交给核外电子,使得电子离开原子的内转换IC); 自发裂变SF(原子核自发裂变为两個或者几個质量相近的原子核)。 另外還有几种比较罕见的衰变模式,比如p放射性(放出质子),炭14放射性(放出炭14核),β延迟p发射(β衰变后放出质子),β延迟n发射(β衰变后放出中子),双β衰变(同时放出两個电子和两個反中微子)等。孙元起知道,就凭自己這几個人、這么点设备,估计能发现和总结出两种以上,就算运气好到爆棚了。 中间,還要抽空去O&C事务所,与他们协调大学规划图的修改。虽然在校园规划上沒有扎实的功底,但作为一個有后世多年大学生活经验的人,沒吃過猪肉,可看過无数只活蹦乱跳的猪崽啊。在孙元起看来,事务所设计的大学校园有些陈旧,最终会限制学校的发展。于是就自己所见所想,与事务所的设计师展开沟通,希望能进一步修改校园规划图,使之既要适应中国国情,又還能展现自己的构想。 這么来来回回的,几乎沒有時間陪莉莉丝。至于薇拉的父母家,或许是再娶了莉莉丝的负罪感,始终沒有勇气上门拜访。然而越是拖延,就越不敢前去。孙元起知道,這道坎终究是要迈過去的。权衡再三再四,在一個周日的午后,循着通讯地址,来到了考斯特先生家。 话說這是孙元起第一次到薇拉家,而且是心怀愧疚,至于在横下心来的时候,才敢按门铃。 “来啦,来啦,請等一下。”屋裡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孙元起闻声一激灵,心裡寻思:“听薇拉說,她只有一個大两岁的哥哥,沒听說有姐妹啊?难道按错门铃啦?”正待转身核对地址的时候,早有人打开了房门,正是一位年轻的女子。 “請问,這是考斯特先生家么?”孙元起试探着问道。 “是的。”姑娘点点头,两眼上下打量着门外這位黑头发黑眼睛的青年,“您是……来自中国的……那個科学家?” 看她的神态,似乎听說過自己。孙元起便自我介绍道:“是的,我是薇拉的丈夫,你可以称呼我‘扬克’。考斯特先生在家么?” “在家在家,您請进。”姑娘闻言,立马打开门,請孙元起进屋。 這时候,听到动静的考斯特太太也来到了门口,看见孙元起,便激动地迎上来:“啊,這不是小扬克么?亲爱的,快进屋裡来。” 拥抱過后,考斯特太太還有些埋怨:“前些日子我們看报纸,上面說你到了美国,我們還担心你找不到這裡呢。要不是有事儿,我們都到MIT询问你的消息了!” 孙元起讷讷地說:“我也是有些事儿,耽搁了……” 說话间,那位姑娘已将屋裡的其他人都通知到。原来屋裡的人正在楼上开会,只有煮咖啡的小姑娘在楼下,听到门铃便先开门。 一向严肃的考斯特先生,见是孙元起来了,也露出一丝笑容。问好之后,早有一個年青的小伙子,和薇拉有六七分像,上前给孙元起一個有力的熊抱:“哈哈,你应该不认识我吧?我就是薇拉的哥哥,你可以叫我杰米。我知道你,你叫扬克,不是么?” 孙元起笑着点头道:“是的,我是扬克!吉米,见到你很高兴。”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们。”杰米显得非常兴奋,拍着孙元起的肩膀,对考斯特先生身后的一群小伙子们大声地說道:“亲爱的先生们、女士们,下面由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位嘉宾。他来自遥远而神秘的东方,他毕业于美国着名的高校,他的研究成果举世瞩目。他是一位英俊帅气的小伙子,他是多所高校的教授,他更是与牛顿爵士做殊死斗争的着名科学家,還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着名设计大师杰米的妹夫。他,就是我們最亲爱的扬克约翰逊博士!让我們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他的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