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孤立 作者:未知 嫣然是正午时分来的,苏芮然還在房中朝着经书,因为早膳過后李贵妃的人就已经来催促過几次,她想着先抄完送過去,晚些时候再去见嫣然。虽然她也知道嫣然這個时候也一定不想见她,但毕竟姐妹一场,该去的還是要去,不然岂非给人落下话柄。 吵着吵着還咳嗽了两声,尹荷连忙過来拿上件披风给她披上,关切道:“小姐昨晚沒休息好,莫不是着了风寒?” 苏芮然摇了摇头:“不打紧,只是闻着這茉莉的香味有些头晕。” 看着她脸色不好,尹荷一下子更急了,捏着她的手,只觉得像摸到一块冰一样:“還說沒事,小姐的手怎么這么凉,奴婢立刻去請大夫。” 苏芮然摇了摇头:“不必了,王嬷嬷一早都去請了,但宫裡的御医一個都不肯来,說是做完贵妃娘娘身子不适留下伺候。” 其实今早她就已经猜到,哪裡是李贵妃身体抱恙,恐怕是打過招呼,不能来给自己瞧病吧。不過也不是什么大問題,想来是沒休息好,再過几日就可以回府了,到时候還怕沒有大夫嗎? 好不容易才把经书又都抄一遍,苏芮然觉得手腕仿佛要断掉一样,脑袋也有些昏沉。 尹荷见到忙過来扶她:“小姐先休息一下吧。” 她刚一扶着苏芮然坐下,這时又有李贵妃宫中的太监来催促了:“苏小姐若抄完了還請立刻送過去,我們娘娘還等着看呢。” 尹荷一边扶着苏芮然,一边对他们道:“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就让我给娘娘送過去吧。” 那太监瞥了她一眼:“我們娘娘說了,要苏小姐亲自送過去,我們娘娘可是等着你抄录的经過足足等了一個上午呢,苏小姐還是快些去吧,完了娘娘可要生气了。” 尹荷一听顿怒,瞪着他:“你沒看见我們家小姐身子不适嗎?若是我們家小姐有個三长两短,你回去恐怕也沒法同贵妃娘娘交待吧。” 那太监并不理会尹荷,而是满脸堆笑对苏芮然恭敬道:“苏小姐,您也别为难奴才是不是。何况我們娘娘平日裡忙着协助皇后娘娘处理六宫之事,也难得有功夫亲自教导谁家的小姐。您看那么多官家小姐,我們娘娘偏偏对苏小姐一人另眼相看,苏小姐切莫违背了娘娘的旨意才是啊。” 這太监虽然有些油嘴滑舌的,但却說的有理。苏芮然一時間也反驳不得,虽然心裡清楚,今日過去恐怕又会受到一番刁难,但自己若是不去,少不得又落人话柄,生出许多事端,她对那太监道:“那么還請公公在外等候,既然是要去见娘娘,也容我梳洗一番再去。” 太监笑道:“那是自然,那么奴才就在外面等候,還請小姐快些出来。”說完就带着其它宫人退了出去。 苏芮然站了起来,尹荷赶忙扶住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小姐。” 她摇了摇头:“我沒事,给我梳妆吧。” 尹荷立刻去打了水来,伺候她更衣梳妆,用比平日裡厚重的脂粉勉强盖住了脸色的苍白。再怎么也不能示弱,不能让她们看自己的笑话。 她对着镜子吸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如今的形式对自己十分不利,所以這几日无论如何都要忍,忍一时才会有将来翻盘的机会。否则很有可能再重蹈前世覆辙,又为人所害,含恨而死。 只是這梳洗加上路上耽误的功夫,等她到时终究還是有些迟了。 尹荷搀扶着她依照礼数先向李贵妃跪拜行礼。 李贵妃的毡房中点着香,也不知是什么名贵的香料,而苏芮然闻着却越觉胸口沉闷。 李贵妃斜倚在雕镂空牡丹花的紫檀木的床上,手中拿着一把镶金边的孔雀团扇,轻轻的摇晃着。她今日素雅,一身的月白色罩花团暗纹的外衫,绾了個简单的发髻,用一只雕花的白玉簪子盘着。脸上虽不施粉黛,但却难掩姿色,唯有那眉毛是精心描绘過的,更显她一双眼睛的璀璨夺目。 她见苏芮然向自己跪拜行礼,摆弄着手上的赤色玛瑙玉镯,也不立刻让她起来:“你何故迟来這么久?” 苏芮然立刻陈述了原由,李贵妃听了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并沒有为难她,還让她先站了起来。這么容易就轻易放過自己嗎?這让苏芮然在心裡揣测万分,不免有一些怀疑。 她将重新抄录好的经书恭敬的递了上去,兰溪接過捧到李妃面前,李妃只侧目看了一眼,便道:“還是敷衍了事,再重抄一遍。” 尹荷一听急了,忙道:“娘娘,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实在不能再抄了。” 李贵妃双眼一垂,兰溪立刻過去狠狠的打了尹荷一巴掌:“大胆奴婢!娘娘在跟你家小姐說话哪裡有你插嘴的份?” 苏芮然忙道:“都是臣女管教不力,還請娘娘恕罪。” 李贵妃双眉一挑:“奴婢管教不力自然是主子的不是,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掌嘴四十。” 苏芮然和尹荷都是一愣,李贵妃的话說的不明不白的,她到底是要打谁? 李贵妃看着她惊慌的表情,冲着她微微一笑:“你放心,你既身为丞相之女那自然是千金之躯动不得的,要打自然是打這個多嘴的奴婢了。谁让她全无半点尊卑,根本不把本宫放在眼裡。” 苏芮然何尝不知她是在指桑骂槐,但为着尹荷她忙道:“既然是臣女的奴婢,還請娘娘让臣女带回去亲自管教,哪裡敢劳烦娘娘呢。” “无妨。”李贵妃根本不给她多求情的机会,使了個眼色,旁边两個太监就立刻過去拉尹荷。 苏芮然如何能就這么眼睁睁的看着尹荷被带走,拦住了两個太监,正想开口为她分辨。 然而尹荷却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眼中含泪:“都是奴婢的错,小姐就别再为奴婢费心了。” 苏芮然明白她的眼神是在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为了她和李贵妃为敌。她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动,却又自责,看着尹荷被拖了下去,扬了扬脸,硬生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门外传来刺耳的巴掌声,一下一下仿佛打在她心上一样。 外面還沒打完,就听见有太监进来通传:“娘娘,苏二小姐到了,苏夫人正带着二小姐来给娘娘請安呢。還有小姐也来了。” 李贵妃瞥了我一眼,吩咐下去:“让她们都进来吧。” 真是冤家路窄,偏生在自己最难堪的时候又遇到了她们。苏芮然直起了身子,正了正色,她们越是想看到自己伤心难過意气低沉的样子,她就越不能让她们得逞。 帘子撩开,严氏、苏嫣然還有官慕霜一起走了进来,严氏走在前面,目光简单的在苏芮然身上扫了一下,随即带着嫣然朝着贵妃行礼:“妾身携小女一同参见贵妃娘娘。” 李贵妃含笑让她们起来,立刻热情的吩咐人看座。 官慕霜朝着李贵妃一拜,笑盈盈的:“霜儿见過姨母。” 她的礼仪虽不庄重,但這裡并沒有外人,李贵妃也笑着让她起来,让她就坐在自己身边。 许多日不见嫣然,苏芮然瞧着她容貌依旧,只是看上去要沉稳了许多。她转头望向苏芮然,起身朝她施了個礼:“姐姐也在啊。” 苏芮然忙施還礼:“二娘,妹妹。” 兰溪依照李贵妃的吩咐,端来三碗酸梅汤,笑脸将其中一碗先递给了严氏:“外面暑热,夫人和二小姐一路赶来也辛苦了。這酸梅汤是一早冰镇過的,清热解暑最好不過了。” 严氏双手接過连忙谢赏,笑容满面的:“可不是,原本晨起时候天空還阴沉沉的,還以为要下雨,沒曾想到午后又是這般烈日曝晒的场景。” 李贵妃转头望了望窗外,阳光格外刺眼,回過头吩咐兰溪带人将书案搬出去,又对苏芮然道:“我和你二娘有要事商量,你就到门外去写吧。” 苏芮然瞧着窗外毒日头,這一抄经恐怕又是好几個时辰,她本就有些身体不适。李贵妃让她去外面,无非是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受此折辱。再看着屋中的其它人,哪個不是等着看自己笑话。 她言语恭敬的对李贵妃道:“娘娘,能为娘娘抄经是臣女的福分。不過臣女一早起来就身子不适,好似着了风寒,实在不宜在烈日下抄写经书。” 她话音刚一落,官慕霜就笑着說道:“我瞧着苏姐姐面色红润,哪裡有半分像是有病的?何必为抄几卷经书而欺瞒姨母呢?” 不理会她话中的讥讽,苏芮然依旧恭敬道:“娘娘,臣女并非有意欺瞒,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李贵妃還沒有說话,严氏就先对她道:“芮然,既然娘娘肯费心调教你,你也自当好好去为娘娘抄写经卷才是,只是這一时半会儿的,哪裡能真的晒出毛病,切不可敷衍了事啊,不然传出去只是怪你不懂礼数。” 她咬了咬牙,严氏說的也不无道理。虽然心中有不甘,但也只能忍得一时之气。 李贵妃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盯着她:“兰溪,送苏小姐出去。” 太阳穴有轻微的酸胀,她忍着不适道:“不劳烦娘娘了,臣女自己出去。” 兰溪過去为她撩起帘子,皮笑肉不笑:“苏小姐請吧。” 苏芮然走到了门外,书案已经被抬了出来。 四十個巴掌打完了,尹荷看到她也出来了,红肿着脸過来,嘴角還带着血:“小姐。” 看到她的样子,苏芮然有些难過,拿出手绢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我沒事。” 兰溪立在一旁冷眼瞧着二人:“還請苏小姐快些抄录,娘娘可還等着呢。” 苏芮然拿起墨块正准备研磨,尹荷一下子从她手中抢過:“還是让奴婢来吧,奴婢跟小姐一起。” 苏芮然点了点头,忍着差点沒哭。无论如何,她发誓绝对不会让人看自己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