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浆纸 作者:未知 严氏瞧见那奴婢手中的东西,不免疑惑道:“這是什么?” 韩嬷嬷示意让那奴婢上去,将手中的纸笔和佛经放到严氏面前,這才对严氏道:“老爷下令,让二夫人每日抄写二十卷佛经送回去。” “老爷不是同皇上一起去狩猎不曾回来嗎?” 韩嬷嬷笑道:“這不打紧,二夫人抄写的佛经每日都会送過去。” 送入老爷手中,這么說自己每日抄写的老爷都能看到了。严氏心头一喜,這么說若是自己要同老爷說什么,可以直接夹带到這佛经之中,然后买通递送佛经的人。 然而她才刚一這么想沒多久,就听韩嬷嬷說:“不過老爷忙着替皇上处理朝政,想必也沒什么日日過目,所以恐怕這佛经多半是送到大小姐那裡,由大小姐代替老爷亲自审阅。” 严氏眉头微蹙,苏芮然,又是那丫头,想必這抄录佛经也是她的鬼主意吧,想要借此机会来折磨自己。虽然二十卷佛经抄起来也并不费事,但是严氏一想到是這個丫头在背地裡使坏,就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夫人。”韩嬷嬷一声呼声让她回過神来,转而望了過去,只听韩嬷嬷道,“奴婢每日晚膳十分都会有取一次,所以也就是就两個时辰后,還請夫人快些抄录,不要耽误时辰。” “什么?两個时辰!”菊杏一听坐不住了,当即理论道,“两個时辰二十卷经书怎么够?” 韩嬷嬷微笑着,淡淡道:“奴婢也是依从上面的吩咐,每日取经书送過去,這一日日的都不可断缺,否则奴婢也不好同上面交待啊。還望夫人和姑娘体恤奴婢才是,奴才也是两头为难。何况上面說了,什么时候抄完经书什么时候才将晚膳送過来,所以二夫人,实在是对不住了。” “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菊杏又急又气,直跳脚,指着韩嬷嬷大声道,“你们這么做就不怕夫人回府之后给你们好看嗎?” “怕,奴婢当然怕。”韩嬷嬷话虽如此,但却面色如常,也不理会菊杏,直接对严氏道,“不過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夫人房中再缺什么,能给的奴婢自然都会一应供给,其它還請夫人体谅奴婢的难处。” 严氏听了她的话,顿时心下了然。這個韩嬷嬷当真是個厉害角色,既不属于哪一方也两头不得罪,自己从前在府中竟不知偏远還有這么厉害的奴婢,当真是可惜啊。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那日后对付起苏芮然来定然会事倍功半。不過這样圆滑之人,恐怕很难为谁所用吧。 既有此打算,严氏自不会再随便为难她,于是道:“既然你也是按吩咐办事,那我們也就不为难你了。菊杏,准备开始研墨吧。” 菊杏闻言,虽然心有不甘,但還是很快明白夫人的意思。 心想不過二十篇而已,怎么能让夫人亲自动手呢,一会儿自己替夫人抄录完全便是。 然而她刚一這么想,就听韩嬷嬷道:“奴婢多谢夫人体恤,不過上面有吩咐,为了让夫人安静抄录经书,旁边不得留其它奴婢打扰,所以菊杏姑娘只能跟着奴婢出去。” 菊杏一听又坐不住了,急道:“那怎么行,我是伺候夫人的奴婢,怎么能撇下夫人自己一個人出去呢?” 严氏咬着牙,强忍着心头的怒气,苏芮然這丫头,当真是欺人太甚。那好,等到自己出去了,看自己怎么好好对付她。不過权宜之计暂忍一时,這個道理她不会不明白,于是她开口道:“菊杏,你先出去,這裡留我一人就是。” “夫人……”菊杏心有不甘,却换来严氏一阵怒斥,“你還愣着干什么?還不快出去!” 仿佛是刚才胸口挤压的怒火顿时喷涌而出,严氏一怒,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菊杏咬着嘴唇,忍着委屈的眼泪。最终扶了扶身子,跑了出去。 韩嬷嬷也觉气氛不妙,干笑了一下,很快就跟着告退。 屋中人都退下了,严氏一個人在屋中冷静了很久,才终于平息了胸口的愤怒。她紧握着拳头,非常用力,指甲深陷进肉中。然而很快,她松开了手,彻底恢复了平静。如今沦落至此,万事都无非一個忍字。自己从前为奴为婢之事,所忍之事還不够多嗎? 若非如此,自己又如何能成为二夫人。 她自行走到桌边,准备经纸笔展开,然而手刚一碰到纸张就是一愣。很快又用手在纸上摩挲了几下,顿时眉头紧皱。 沉默了很久,突然怒而将桌上的纸笔都掀翻在地上。 苏芮然!今日之辱,我来日定当加倍奉還!我們走着瞧! 城外营地毡房之中,苏芮然正饮着才送来冰镇過的雪耳羹,這新鲜雪耳熬制出来的羹浓稠细化,口感跟燕窝一样,但却比燕窝更添几分淡淡的花香味。 王嬷嬷兴冲冲的进来,顿时将屋中的其它奴婢都叫退,這才对苏芮然道:“小姐,事情都办妥了。” 苏芮然点点头,只淡淡的道了声:“难为你了,那东西可不好弄。” “可不是嘛,奴婢可是让人跑遍了城裡的各大纸坊,最后在城南一個偏僻的小作坊裡找到小姐說的那种浆纸呢。不過奴婢好奇,這种纸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呢?为什么非要给二夫人换上這种纸。” 苏芮然解释道:“這种纸最开始是用于运送情报的,用特殊的米浆写上去,然后等到纸干了之后,上面就看不出一点字迹的痕迹。不過用特殊的药汁涂抹,上面的字很快就会显现出来。而這种纸外表看起来和宣纸差不多,若是以墨汁书写,写上去不久之后颜色都会变淡,虽不会完全消息,但却需要反复填墨几次,看起来才能和正常宣纸书写出来的一样。” 王嬷嬷一听恍然大悟,不禁偷笑道:“看来這下严氏可有得忙了。” “可不是嗎,若是让她太過清闲,這多出来的功夫還不是捉摸着怎么翻盘怎么害人,我自然不会让她闲着。” “小姐說的及时。” “不過還有一点我們一定要小心。”苏芮然提醒她道,“毕竟严氏所抄经书最后都是要送给爹爹過目的,为了防止她在其中动什么手脚,你去找一個人模仿她的字迹,每日将她所抄原封不动的抄写一份送去爹爹那裡。”虽然這個過程看似繁琐麻烦了许多,但也只有這样,她才能觉得完全安心。 何况,旁人不知道就算了,爹爹未必不知道浆纸的事,若是让他察觉出严氏所用抄录经书的是浆纸,那么也恐怕会对自己不利。 麻烦是麻烦,但终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嬷嬷闻言也点了点头,道:“也好,反正每日严氏抄录的经书都是要先送到小姐這裡的,既然要過小姐這一手,为了防止严氏从中使坏,小姐這么做也是对的。很快就要回府了,可不能让严氏她们趁着這個空档动什么手脚。” 苏芮然亦点头道:“正是這個理,不過我們可要派人看仔细了,可千万不能让严氏把信送出去。”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安排人手看着她们了,只是……”王嬷嬷說到此,突然开始支吾起来。 苏芮然闻言不免觉得奇怪,望着她道:“嬷嬷有话不妨直說。” “其实也沒什么,只是奴婢有点担心偏院负责的韩嬷嬷。” 韩嬷嬷,苏芮然也是第一次听到這個名字,不明其中缘由,便问道:“可是她不愿意替我們做事?還是她就是严氏的人?”說到后一個可能,苏芮然的眉头也忍不住微蹙了一下。 若是如此,那就难办了。即便自己安排了人手看着,但她们若要动什么手脚也是防不胜防啊。 然而只听王嬷嬷摇了摇头回答:“其实奴婢也說不准,若是說韩嬷嬷是严氏的人,可是她却也依照我們的吩咐,派人看守严氏抄经,還将严氏身边的奴婢也支了出去,不让她暗中帮忙。可若說她是想帮着我們讨好小姐,可严氏房中缺东少西的,奴婢听說又是她带着手下人将东西送過去的。不過奴婢也打听過了,都是送一些被褥等寻常之物,也沒有太好的东西。” 苏芮然闻言沉默,的确听王嬷嬷這么一說,這個韩嬷嬷的态度不明有些奇怪。 按理說如今府中应该早已分成两派,不是站在自己這边那就应该是站在严氏母女那边。当真還有這样立于两者之间的嗎?或许是因为长時間不在府中,所以才不曾被归于那一边吧。不過這個韩嬷嬷做事如此周全,两不得罪,也当真是個聪明人,难得的通透。 想来不光自己如此想,严氏也应当看到了這一点吧。 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不過以她如今的处境,恐怕要想拉拢此人也不容易。 想到此,苏芮然对王嬷嬷道:“嬷嬷,你在府中多年,可曾知道這個韩嬷嬷的底细嗎?”按理說如此通透之人,是不该被发配到偏院的,早该留在府中。 只听王嬷嬷道:“關於這個韩嬷嬷,奴婢多少有点耳闻,听闻她从前是跟着老夫人了,后来老夫人去世后才被打发到偏院,好像是因为做了什么错事。” 苏芮然点了点头,心裡大概有数了,对王嬷嬷道:“且先不管韩嬷嬷的事,她也不過是为保全自身,料定她也不会为严氏同我們作对。” 王嬷嬷点点头,郑重应道:“小姐放心,這一次严氏带去的奴婢并不多,奴婢一定会让人小心看着的。” “严氏這一次带了多少人?” “回小姐的话,算上贴身伺候的奴婢菊杏以外,還有两三個粗使的丫头,都是负责一些烧水洗衣之类的杂活。” 苏芮然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下,很快冷冷道:“哪裡需要這么多人。” “小姐的意思是?” 苏芮然招了招手,王嬷嬷立刻附耳上来,听着小姐在自己耳边說了一阵,顿时明白過来,笑道:“小姐放心,奴婢這就去。” 苏芮然点了点头,既是被惩到偏院,哪裡還能让严氏像府中一样,事事都有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