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一刀两断
若說那五官处像她，却又有一种似是而非的神韵，让她误以为见到了那個高贵无双的琅嬛郡主，他的未婚妻。
萧纂珠眸中微显失望之色，但不過转瞬。她聪明地沒有追问，而是笑靥如花地问道：“侯爷丹青妙笔，能将此画赠予奴么？”
宁澈眸光闪了闪，丹青妙笔么？他虽跟随母亲学過画画，却也不過当個消遣的玩意儿罢了，這画瞧着倒是挺好的，不知道若是她看来，认得出来這是画的她么？
“……侯爷？”见他出神，萧纂珠迟疑地唤了他一声。他這才回過神来，却是不置可否地道，“過来。”
萧纂珠微微一愣，受宠若惊地走了過去。他抽過那张画纸放置于一边，重新执了笔在墨砚中舔舐着稀薄的墨汁，示意她为他磨墨。萧纂珠照做了，他却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神情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一会儿，见他视线還是落在自己手上，萧纂珠不禁忐忑地问道：“侯爷？可是奴磨得不好嗎？”
他脸上依旧是淡淡的，“你沒怎么伺候過人吧？”
纵使是南宸的工作，流落勾栏也有半年了。据宁渊呈上来的线报表明，因她是程浩的妾室，那水袖招的老鸨也不敢放她什么人都接待，都是让她去接待那些文人墨客文武官员等洛阳上层人士，而這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歡附庸风雅。若老鸨所言是真，萧纂珠沒道理做這些事還有些生疏，一派养尊处优的样子。
看来，老鸨是說了假话了。
萧纂珠微微一凛，脸上立刻红了。正不知所措间他已转了话题，“孤看你像是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一点也不想流落勾栏的烟花女子。到底是皇室出身，金枝玉叶。骨子裡透出来的高贵呵……”
他眉眼含笑，容色柔和如轻波。萧纂珠霞飞双颊，略有些羞赧，娇嗔道：“侯爷就别打趣奴了。您的意思不就是說奴研墨研得不好么？是奴太笨手笨脚了。”
心中却是漾开一阵苦涩，被保护得太好么？
是了，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如人间自在啼。金丝笼裡的金丝雀，的确可以算作是被保护得很好的。
萧纂珠低眉间眉眼间一缕苦意若隐若现，沒有逃過宁澈的眼睛。此女来历古怪，警惕性倒挺高，本来就是为了从她這裡套出程浩的线索——他不信那夜她贸然撞上庾徽牙让那丑事抖出来会是個巧合。现下可好了，人人都拿她的出现认作是陛下所为，以为是陛下想要得到白鹿书院所玩的一個手段。而說来也奇怪，這一次谋反事的主谋程浩也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怜惜，說是巧合，实在太难以让人置信。他略略凝神一思，知道自己现在贸然相问怕是会打草惊蛇。遂略過不提，脑海之中又掠過一事，他召来一個侍女，“你去看看，看辛九黎走了沒。”
侍女很快去而复返，向他传递了殿外的情况。宁澈紧紧抿了一下唇，面上掠過几分阴郁。他懒懒提起外衫，“行了，让她进来吧。”
竟然這么久都還不死心，他就去看看她们到底耍什么花招好了。
辛九黎本已在门外等過两個时辰，索性无聊的坐在回廊下的栏杆上踢腾着两只腿，去踢殿前向阳的花木。那柄匕首与海堂簪被金葵花攒的乌木托盘乘着放在一边，偶有两片落叶被风吹进盘中，不染尘。
冷不防身后一声悠长的吱呀，殿门开了。方才那趾高气扬的小黄门出来道：“喏，侯爷肯见你了，进去吧。”
等了两個多钟头才等到這一句，九黎满脸愠怒，利落地从栏杆上跳下来端着东西便进去了。外殿中此时歌舞已寂，宁澈高高在上地坐在上头，外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眉目慵懒，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云雨。一名嫩黄色软烟罗裙的女子在身侧为他安茶，递茶過去时手指便被他捉住，霎時間晕红了莲脸，羞涩道：“……侯爷，還有人在呢。”
“這又何妨。”他笑吟吟地道，似乎全然不在意，接過了那盏茶小品着。下面的辛九黎早已红了脸，忍不住小声骂道：“真是個渣男！陈世美！”
還好小姐开窍了，决定甩掉他了！
不料下一瞬宁澈便抬眸看向了她，她做贼心虚地赧了颜，随即却又反应了過来，先对不住小姐的是他，這边给小姐甩脸子看那边却同一個烟花女子好上了，她骂骂他又怎么了！
不過宁澈似乎并沒多少兴趣与她追究這些，冷淡一眼扫過来，“你找孤有何事？”“不是我要找您，是我家小姐要找您。”她丝毫不惧地迎上他的视线，语中颇多嘲讽，手一抬，将那托盘摆了出来，学着方才小黄门嗤之以鼻的样子对他地道：“喏，她让我把這些东西带给您。可惜您好像很忙的样子，好在這会儿总算是肯见小的了。”
九黎越說宁澈脸上的神情越沉，随着這一声话音落定，他唇边渐渐凝出了一抹冰花一般的，冷淡的笑。九黎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小的還急着回去呢，這些东西，侯爷還是派個人收着吧？”
“還有我家小姐說了……”她言笑晏晏的凝视着他强作镇定却不能不铁青的脸上，唇畔嘲讽笑容愈深，“陛下那边，她会去提，您不必担心。”
宁澈一直强绷着的脸终于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两片薄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面色乍白之后又突转煞青，眼睛亮红地盯着她手中托盘上的两件物什。一件是他送她的订婚礼，海棠形金包玉筒簪；另一件则是七夕那日她送他的礼物，按游牧部族旧风俗所赠的短刀了，他曾因此物“一刀两断”之意而介怀不安，沒想到，如今竟是一语成谶……
她找人送短刀過来，不就是想和他一刀两断么？!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