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前世番外之江菀
我最早的记忆起始于我四岁,并不清晰,只有零星的碎片,当中最深刻的莫過于母亲看向我的那似乎猝了毒一样的冰冷怨毒的目光。当时尚小的我只觉得母亲的目光让我觉得害怕,直到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那是含恨的目光……
母亲在村裡的风评很不好,我和母亲是住在村尾靠近大山的一個破旧的泥土房子裡,也不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他们从来就不允许我這样喊他们,他们总是围绕着那個皮的要死的宝贝金孙绕,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爱着,我在他们的眼裡就连地上的一掊土都算不上……后来我才知道,我应该叫他们外公和外婆。
我沒有爸爸,在我的记忆裡,从来都沒有父亲這個角色存在過,从村裡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中,我知道了一件事情:我的爸爸不要妈妈也不要我了,他是大城市的知识青年,在我出生之前就回城了,在城裡有老婆的,我是妈妈不要脸倒贴男人的产物,我是個野种,沒人要的野种!我的存在原来這么的不光彩……其实当时的我并不能明白很多,我唯一知道的是大家都不喜歡我,包括妈妈……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从小就很乖巧,懂得察言观色,即使妈妈眼神稍稍一变,我就会很识时务的滚出那间家徒四壁的泥土房子,不管的炎炎夏日還是数九寒天,都不声不响的一個人站在院子外面的那棵大榕树下剥树皮。也懂得不哭不闹,六岁那年,村裡大队长家的大柱子领着一帮小弟将正在割猪笼草的我堵在田间,眼神中带着不怀好意的光亮,我不知道哪裡惹到他们了,更惹不得他们,只默默地将头低得更下去一些,准备绕开他们早早的回家去。
大柱子比同龄孩子都要显得高壮的身子直直地就挡在我的面前,一伸手就将我推得一個趔钜倒在了地上,山间的石子路磕的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但是我忍下了沒有哭,因为沒用,但也沒有起来,目光直直地朝大柱子看去,沒有說话只是看着。大柱子是個十岁的大娃子了,一向是村裡的孩子王,村裡的孩子全是他的小弟小妹,也总爱讨好他,孩子们无事可做就想着找一些消遣,而我,很显然的现在就成了他们的消遣,只是当时的我還不是很明白。
大柱子其实并不讨厌這個瘦小又面色菜黄的小麻雀的……是的,他们都私底下给她起了個绰号叫做“小麻雀”,又瘦又小的小麻雀。家裡的大人们在茶余饭后总会谈论些别人家的乌糟事儿,村子就這么点儿大,从村头走到村尾也用不到半個小时,像是谁家的媳妇儿今天在饭桌上多盛了一口饭然后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哭了,又比如說是那個李二家的的闺女干活儿是有劲儿,可是那张面皮子生的也忒黑了点儿以后恐怕沒有男人肯去,就是不知道她嫂子以后容不容得下她之类的闲话,而常常說并且不怕别人听到的恐怕就是孙木匠家二姑娘当年的风流韵事了。明明生的如花似玉的一個黄花大闺女,当年村子裡多少小伙儿偷偷喜歡呀,偏就是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看上了大城市裡的人,人家那可是响当当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能看上她啊,不就是图的一时的乐子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了嗎?還生出個小野种来。那可真真是不要脸啊,放在旧社会是要被浸猪笼的。女人们是最爱說這档子事儿的,孙木匠都跟他闺女老死不相往来了,家裡两個嫂嫂也都不是好相与的,谁会为她出头啊,還不是任這些女人们心裡高兴。
大柱子半大不小的娃儿一個,很多话都听不太懂,但是這并不妨碍他明白一件事儿,就是欺负江菀是沒关系的,打了别家的娃那家的大人会骂上门来,那家已经成年的哥哥会帮着来打他,打江菀沒事儿呀,她妈都厌弃她的人……不過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找人家的麻烦,那多显得自己不讲理啊,主要是昨天孙俊——就是江菀爷爷奶奶的宝贝金孙,跑来跟他說,江菀的妈也就是大人们口中最看不起的那個破烂女人,跟自己当大队长的爸爸有一腿。大柱子不知道有一腿是什么,可是他听懂了另一句,那個破烂女人趁着自己跟妈妈去外婆家的时候勾引自己爸爸,爸爸還要跟妈妈离婚,从此以后他的爸爸就要变成這個小野种的爸爸了!大柱子听得怒火中烧,什么都顾不得了,大人的事他管不得……其实是欺软怕硬,他实在是害怕他老爹的鞋底板儿了。当即召集了手底下的小弟就去找破烂货生的小野种的麻烦了,也就有了這件事儿。
我一声不吭的所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护住脑袋,他们的拳头、脚、雨点一样的落在我的身上,還朝我吐口水,嘴裡骂着难听话。“狗~杂~种,老子今儿個教训了你就是让你别学你妈到处去勾引男人!”我的手护不住整张脸,還是被他们揍得鼻青脸肿,风一吹都显得刀割一般。
等到终于打累了骂累了,方才停下了动作,大柱子又扔了几句狠话才领着一帮子小弟扬长而去,我从双手的指缝中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半响,又忍痛爬起来将撒落在地上被人又踩又碾的猪笼草拾起来,只有半背篓了,又拿着镰刀蹲下身子继续干活儿,沒有這個,家裡的小猪今晚上就得饿肚子了……
回到家裡,妈妈上工還沒回来,我先剁了猪笼草拌了糠加水喂了猪,又进厨房煮饭洗菜。直到天黑妈妈才回来,看到我倒是顿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沒有說,仍然是带着厌恶的眼神。屋裡只点了一盏黄豆大小的油灯,那么暗,她可能是沒看到,我在心裡這样安慰自己。
這样的情况换做别家的孩子,一早就有大人闹上门去了,可是放在我這裡,显然是不可能的。大柱子把人打成那样,开头两天确实是有些害怕的,可是等啊等啊真就沒人来骂他找他算账,心裡就高兴了起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野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并且把這個认知告诉了自己手下的小弟们。
我自从那天被多人围殴之后,也开始小心翼翼的躲着大柱子他们,虽然我并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们。可是村子就只有這么大,又能多大哪裡去呢,我每天還要割草……大柱子几個显然也都是知道的,后来的日子裡我被一堵一個准儿,次次免不了一顿打骂。
這种情况维持了整整两年,八岁那年,妈妈死了,我见到了素未谋面的爸爸,被他接回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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